董秀雅哪里肯,嘴里抱怨说,“妈,家里七个子女,就我们家的条件最普通,现在您孙子要结婚买房,您总不能看着什么都不管吧?说穿了,这房子以后还不是姓张的吗。”
张小曼放下筷子。董秀雅这话啊,分明是说给自己听的。
这兰陵苑是鸿云集团旗下新开发的地产项目,她董秀雅想让张小曼问顾鸿华开口送她儿子一套。
张小曼抬头看向张伟南,“你要二十万是不是?我借给你。”
董秀雅一愣,正要反对,顾眉生开口了。
“这20万吧,我妈妈原本是打算给自己买根项链的。”顾眉生说,“可小舅舅你要急用,大家是一家人,我妈妈要是不帮您一把,倒显得人情淡薄了。”
“我手里也有些私房钱。这次就算是我借给表哥的,就别让我妈妈出了。”
董秀雅原本想白得一套房,这会儿变成了借钱,她哪里愿意。
她望着张小曼,轻摸着自己不完整的右臂,说,“小曼,一家人,需要这样计较吗?”
张小曼眼中渐渐泛起复杂情绪,良久后,她拉着眉生站起身,“晚了,我们先走了。”
郑温娟站起来送她们,“小曼?”
张小曼看向母亲,叹气一声,“问问张晨,他看中了那一套房子。”
郑温娟说,“你打算自己出钱给他们买?”
她垂眸,“嗯。”
郑温娟叹气一声,良久后,她说,“别勉强,你欠她的,早已经还清了。这钱我来给。”
顾眉生听不懂她们究竟在说什么,但她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自己的外婆,最后说,“我去跟爸爸说吧。”
张小曼不愿意让眉生牵扯到这些事情中来,“不用。”
郑温娟望着眉生,却道,“我看可以。”
*
事实上,栾亦然将城北地皮转让给顾鸿华。顾鸿华除了将那18。5亿还给他之外,还另给了栾亦然一笔极为丰厚的佣金。
栾亦然趁着欧洲房地产疲软的时间,花了一笔钱,将鸿云集团在美国抛售的一部分股票以散户的形式,一点点,不着痕迹地买了进来。
另外,顾鸿华这次给栾亦然的这笔佣金,按照他的要求,也折换成了1。5%的鸿云集团股份。
栾亦然手里目前所持的鸿云集团股份加起来,一共是5。1%。
鸿云集团的股东大会召开前的前一天,顾鸿华从陈越手中接过所有参加会议股东的名单,最后一个名字,俨然就是栾亦然。
陈越问顾鸿华,“顾先生,确定让这位栾先生也来参加我们的股东会议吗?”
顾鸿华说,“当然。不但要请,而且还要礼遇。”
陈越点头,“另外,这次新任ceo的候选者名单,您看是否需要改动?”
顾鸿华屈指,轻敲着桌面,片刻后,他说,“顾子墨,删。”
“顾眉生,加。”
陈越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诧异地看着顾鸿华,“顾先生,眉生这年纪,不合适吧?”
顾鸿华却似已经拿定了主意,朝着陈越扬了扬手,“去办吧。不但要让这份新名单令所有的股东知道,还有告诉他们,眉生的名字是我亲自加上去的。”
“明白。”
这一天顾鸿华很早就从公司回秋波弄了。吃过晚饭,他穿一件休闲薄衫,坐在水上居里看报纸。
张小曼也不赶他,任由他做着,自己却做着自己的事情。
夫妻俩人全程没有任何言语交流。
报纸上,又有文章讳莫如深地写起了张小曼和栾倾待的过去。
“三月桃花开,他坐了一夜火车,又从罗湖港口坐船过海去往港岛。陌生的繁华大城,陌生的忙碌街口,陌生的大学校园。”
“那时没有时间,他想着,女子嗜书如命,没有课时多半会泡在图书馆里不肯离去。他一路寻着图书馆而去,果然在阅览室里见到他朝思暮想的身影。”
顾鸿华没有兴趣看下去了,哗啦一声放下报纸,端起茶杯,心不在焉地喝了起来。
这个栾倾待啊。
他不是喜欢张小曼的吗?他不是千山万水,忍辱负重都要回来带她离开的吗?他不是口口声声自己此生非张小曼不可的吗?
可他却将张小曼一次又一次推进了风口浪尖。
张小曼有些奇怪地抬头看他一眼。
顾鸿华极快地收敛了自己的情绪,走出了水上居,拨通了秦婉如的电话,“你最近都忙些什么?这媒体顾问的位置你如果不能胜任,我可以替你换个职务。”
秦婉如在那一头听得心惊胆战,更是一头雾水,“顾……顾先生,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这原该写新闻时事的报纸现在都快变成了情感专栏了,你觉得呢?”
秦婉如听懂了,忙答,“顾先生,我即刻处理。”
他挂了电话,回到屋子里,静静看着妻子,好半天。
张小曼实在忍不住了,抬头看向他,“你到底在看什么?”
顾鸿华轻哼一声,“眼大无光。”脑子太笨,眼光太差,幸亏眉生不像她。
同一时间的红酥阁,顾眉生坐在书房里专心地完成着教授交待的专业课论文。
吴妈最后一次上来看她时,已经是接近凌晨12:00了,“眉生,明天一早不是还要随你爸爸去公司吗?别写了,睡觉吧。”
顾眉生头也不抬,说,“您先去睡。”
书房里归于静谧,顾眉生埋首功课间,偶尔听到不远处有野猫似婴儿般的啼叫声。那略显尖锐的声音在夜深人静时分听起来,总显得有几分诡异。
顾眉生打开了书房里的音响,大提琴悠扬舒缓的乐声渐渐遮盖住了那阵猫叫声。
可是没过多久,那阵猫叫声仿佛越来越近,且不是一只,好像是一群。
顾眉生轻手轻脚打开了书房的门。
大约二十个平方的客厅里,老鼠简直成了灾,四处上蹿下跳。客厅的四个角落里也不知道是被谁放了塑胶袋,里面大约是食物,引得老鼠成群地往上凑。
紧闭的门外,三五只猫用爪子不停地扒着门,拼了命地想要进来。
顾眉生迅速地关上书房的门,拨通内线给吴妈,“家里有没有灭鼠工具?再叫上两个人,不要声张。”
活的老鼠是无孔不入的,客厅里的食物吃光了,门外又有几只猫虎视眈眈。老鼠开始一只只,从门缝里钻进了顾眉生的书房。
可怜顾眉生天不怕地不怕,独独见不到老鼠。
她整个人都爬上了书桌,望着地上那些肆无忌惮的老鼠,绞尽脑汁地想着该怎么办?
那些发了狂的猫是不能放进来的。一旦放进来,伤的不仅仅是老鼠,还会有她。
那么,就只能将这些老鼠都引到外面去。
好在吴妈带着人来的快。三个人先在门外用棍棒驱赶了饿得眼睛都已经开始发绿的野猫。
吴妈又用油裹着米饭沿路散在庭院里,四周放满粘鼠板,一点点将那些老鼠引出去。
那场面极恶心,吴妈关紧了门,陪在顾眉生身旁,“那些饿坏了的猫在啃食鼠肉了。”
整整一夜,顾眉生眼都没阖过,坐在窗边,看着天色由黑变亮,看着晨曦缓缓升起,照在院子里那些断头断颈,血流一地的老鼠尸体上。
吴妈都不敢去看,“眉生,别看了,别脏了你的眼。你先去吃早饭,我去叫人来将你这里彻底清洁一遍。”
顾眉生哪里还有胃口吃早饭。她看着那些尸体,“今天顾子墨是不是来?”
“对啊。股东大会,他今天会过来跟先生一起去公司。”
顾眉生点点头,看了眼时间,五点半刚过。
“不要惊动刘叔,您去把家里的工人都叫过来。”
吴妈走后,顾眉生又对另外两个年轻的男工人说,“去找个电磁炉和大一点的锅子,把水烧开。”
十分钟后,秋波弄的除了刘文和秦年,全都被叫来了顾眉生的庭院里。
每个人都一头雾水,不知道顾眉生想要干什么。
锅里的水煮开了,顾眉生面色清寒坐在一旁,吩咐所有人,“广东人都说鼠肉乃大补之物,我今天就给各位一个机会,尝尝这鼠肉的滋味。”
众人大惊,“小姐,这可使不得啊!”
“你们如果不想吃,也行。昨天谁来过我的屋子,谁在我的屋子里放了引来老鼠的食物,又是谁将那些饿昏了的野猫放进了秋波弄,自己站出来。否则,这鼠肉,就得你们大家一起分了。”
众人噤声了。没人相信顾眉生真会这样做。
顾眉生冷哼,“老鼠羹,就当是大家今天的早餐了。”她说着,真的让吴妈和两个人将那些老鼠都扔进沸水锅子里。
众人只觉得触目惊心,目光渐渐从那恶心的锅子里转上别处。
人群中,有人低声骂了一句,“谁干的,谁自己站出来。干嘛要连累我们所有人?!”
“这种缺德的事都做得出来,活该被小姐灌老鼠汤喝!”
民愤一旦被激起来,那背地里想要害她的人终究会被指证出来。
那是一个短发的中年女人,她被人推搡着走出来,脸红着憋了半天,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那些老鼠就是我放的!大不了我今天不在你们顾家干了!工资我也不要了!反正我不喝这老鼠羹。”
顾眉生冷冷望着她。
那女人原本还是破罐破摔,蛮横不讲理的态度,可被顾眉生这样看着,她觉得就像是两把阴冷的刀狠狠地割在自己肉上。
她忽然不敢闹了,撇着嘴缩坐在一旁。
早上7:15,顾眉生衣着精致,黑发披肩,聘婷温婉地坐在母亲身边。
餐桌上早已经摆好了早餐,顾云礼说要等着顾子墨来了才吃,他们便都陪着老爷子一起等着。
一刻钟后,顾子墨一身正式的西装疾步走进了饭厅。
顾云礼这才开口道,“来了,坐下吃饭吧。”
顾子墨的目光从众人面上巡视一圈,然后道,“爷爷,吃饭。爸,吃饭。”
吴妈和几个工人开始为几个主人盛粥倒牛奶。
那名短发女工人走到顾子墨身后,目光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对面的顾眉生,然后问道,“您喝粥还是喝牛奶?”
顾子墨侧头看了她一眼,“粥。”
工人盛了粥放到他面前,“香菇瘦……肉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