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音的声音也很淡:“我倒是真没想到,原来你后来嫁的那个人是邓丛恩。你知道邓丛恩现在的妻子是谁吗?我的堂姐。”声音中颇有讥讽。
邓跃母亲平心静气:“邓丛恩祖籍江城,虽然全家都早就迁走,有些远亲还在这里,我娘就是他父亲的表妹。而他当年娶我,只不过想救我于水火,你不用这么阴阳怪气。”
周玉音沉默,过了一会儿才说:“你当年,就,那么难?”
邓跃母亲倒笑了,反问她:“你难道是想着我为你哥哥守节?”这回换到她讥讽:“我好好一个黄花大闺女,无缘无故被你哥看上,隔着村也要强娶了回家,那也就算了,你家有权有势啊,那年头,任谁也只好认了。可是后来你哥又看中别的姑娘,不顾我已经怀了孩子,马上赶我回家,多一天都不给留。我家只有寡母,家徒四壁,你哥当年连证都没有和我领,我却大着肚子……我不难?我们被人指指点点险些拉去批斗不说,连口饭都吃不饱了大小姐。”
周玉音低了低头,叹了口气:“我哥已经死了。”
邓跃母亲冷淡地说:“我不知道,更不关心。”
周玉音却说:“可是邓跃,到底是我哥的孩子,我们周家只剩下我一个人,邓跃……”
邓跃母亲打断她:“你祖父母有两个儿子,你叔叔有两子一女,你们周家没有绝后。就算绝后了,也不关邓跃的事情。我和邓跃母子是邓丛恩救下的,周玉音,你们周家没有任何权利说话。”
周玉音摇头:“无论如何,邓跃是我们周家的孩子,他血管里流的血,是周家的血,他有权利知道真相。”
邓跃母亲冷冷地说:“我不会让他知道真相,邓跃姓邓,他是邓丛恩的儿子,他这一生都不会姓周,他这一生都不需要知道他和姓周的有什么关系。周玉音,我最后再跟你说一次,我不会让他知道他有一个畜生一样的父亲!”
她霍然起身,低头俯视着周玉音:“如果你还有一点点良心,如果你还有一点点亲情,我希望你能够让邓跃安安生生地生活,不要知道这些污七八糟的事情。你,也不要再来找我们。”说完,她不容周玉音再开口,迅速离去。
这一场对话异常短暂,短得就像窗外的雨水从云层落到地上的时间,眨眼间雨水已不见,话音也落尽。
而赵意的电话也已接完。她走过来,却没有走向颜子真,而是停在周玉音面前,周玉音低头坐在座位上,赵意有些担心,叫她:“周总,你没事罢?”
周玉音慢慢抬头,嘴角带一丝笑:“没事,我早知道不会有这么容易,慢慢来吧。”她的目光隔着座位落在颜子真身上,微微地笑着,诡异又快活:“颜子真,又见面了。”
赵意正欲给两人介绍,闻言笑道:“咦,原来你们认识。”她的目光落到颜子真脸上,愕然呆住。
颜子真坐在椅子上,浑身僵直,不能动弹,她的脸色完全地褪去了血色,本来雪白的脸,变成死白。
周玉音走过来,俯下身子轻声说:“颜子真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别吓到我。”
颜子真慢慢抬头,她浑身冰凉,如坠冰窟,只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周玉音的脸,努力地发出声音:“你们,你们说的是谎话,对不对?”周玉音微笑:“我们说了什么话?邓跃吗?周玉容不是跟你说过我哥娶你母亲之前,赶走了我前一个嫂子?我们也是赶走了她之后才知道她怀了我哥的孩子。你也听到了,就是邓跃,你的男朋友。”
颜子真不再说话,她低下头,浑身颤抖。她想,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慢慢的,慢慢的,她缩起身子,越缩越紧,越缩越紧,她不知道周玉音站在身边在冷冷地笑,不知道赵意着急地问周玉音怎么了,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该往哪里去,不知道是在现实里还是梦里,不知道这浑沌一片的是什么世界。
她只觉得好冷,冷到了骨头缝里去,用力地抱紧自己也没有办法暖上一分一丝。她的生命怎么会这么荒唐?她的眼睛已经什么也看不到,耳朵什么也听不到,她的心里脑里空白一片。
“邓跃姓邓,他是邓丛恩的儿子,他这一生都不会姓周。他这一生都不需要知道他和姓周的有什么关系。周玉音,我最后跟你说一次,我不会让他知道他有一个畜生一样的父亲!”
一切,一切,一切,都不再存在。
☆、80|5.22
从医院大楼出来的邓安,看到的就是这样的颜子真。
她一身白色长棉褛被雨淋得透湿,略长的头发粘在额角颈部,这是冬天,这是一月份,雨水冰冷,寒风萧瑟,她好像也知道很冷,整个人蹲在医院大门边的角落里,紧紧地缩起身子,埋着头。已经有好几个人对着她指指点点,她只是不语不动。
邓安本来是看着门口围着人习惯性地停下车看一眼,这一眼就认出是颜子真,一怔,飞快地下车走过去,抓住她的手臂拎起她:“颜子真?你怎么了?”
颜子真的眼珠转了一转,仿佛认出了他,忽然振作起来,仓促地笑了一下,慌乱地伸出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急急地问:“邓安邓安邓安你告诉我,邓跃是你的亲弟弟是不是?你们,你们同父异母的对不对?”
邓安一呆,一时不知道怎样回答,然而他看到颜子真的眼睛,那双明亮的眼睛黯淡如将溺水灭顶的灯火,嘴里问着问题,却早已自己给出了答案——只是不甘心。
邓安说:“颜子真,发生了什么事?”他将颜子真拉到一旁屋檐下。
颜子真踉踉跄跄地跟着他走,她没有回答邓安的问题,只是茫然地站在那里,仿佛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她喃喃地说:“他和你长得一点也不一样。其实他和他妈妈长得也不大象,原来,原来,他是周玉音哥哥的儿子。”
邓安拉着颜子真的手僵住,整个人都僵住,那一瞬只觉毛骨悚然。却见颜子真看着他,目光却不知落在哪里。
邓安不假思索地给同事打电话说:“替我请几天假。”拉了颜子真往车里走去。
颜子真配合地跟他走,配合地坐进车子里。
邓安看着她*的衣服,冻得苍白的脸,没有血色的嘴唇颤抖着,他把暖气开到最大,侧过身去,帮颜子真把湿重的棉褛脱掉,她很配合,抬手、转身,里面的衣服也半湿了,邓安没有办法,只有让暖风口对着她。然后他尽可能快地开车回家。
邓安从小就知道,他和邓跃并不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他们异父异母。邓安比邓跃大四岁,他初次见到邓跃时,已经六岁,邓丛恩对他说,他会有一个弟弟。六岁的他会得冷静地问父亲:是你的孩子吗?邓丛恩微笑回答他:不,邓安,你父亲是有操守的,不会同时和两个女人在一起,但是你不可以告诉任何人他不是我的孩子,因为我们要帮助一个可怜的母亲。他并不明白,可是邓安记得自己母亲跟自己说的话:你的父亲并不是坏人,他可以说是个好人,只是时间证明我们不适合在一起,而爱情,是一件自由的事情。
所以他接受了父亲的说法。也接受了邓跃和他的母亲。
后来他长大了,当然明白了当时的情况。
邓跃的母亲是邓跃的生父看中娶回家的女人,在那个混乱的年代里,他们甚至没有结婚证,所以后来邓跃的生父始乱终弃后,邓跃连个身份都没有,而且邓跃的外公早逝,外婆又只是个农村里胆小的老妇人,唯一的姨妈嫁得也不好,十分贫苦,邓跃母子俩当时几乎是无法维生。邓丛恩是邓跃外婆的隔房表兄,一九八零年第二次婚姻失败初次回国,不知为什么娶了邓跃母亲,并马上带他们到了江城生活。
他六岁及其以后的记忆里有邓跃的母亲沉默倔强的双眼,只有当邓丛恩转过身的时候,才会流露出感激。后来过了几年邓丛恩带着他离开,听邓跃说她就极少提起邓丛恩,邓跃对邓丛恩的感情也就变得很淡。邓安隐约有猜到一点,可能邓跃母亲对邓丛恩生了感情,但邓丛恩虽怜香惜玉却向来来去潇洒,又对邓跃母亲有恩,大约也是有言在先,邓跃的母亲无可奈何之下只得沉默以对。
由于家中三个人的缄默,邓跃始终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他一直以为邓丛恩是他的父亲,邓安记得邓跃小时候比他更黏邓丛恩,而邓丛恩也很宠着他,也许是因为曾经太亲近而邓丛恩离去太随意,邓跃一半为着母亲的心意一半为着自己,他一直都不肯原谅邓丛恩,到后来见到邓丛恩都是淡淡的。
邓安信守承诺由着这误会延续,事实上他也觉得没有什么,邓丛恩对邓跃母亲没什么,对邓跃却也颇有歉意,他其实真心视邓跃为亲子,也知道一样东西如果从不曾拥有就没什么,而一旦拥有且深深依赖却突然失去,那是有很大区别的。当时的邓跃又年幼,感情受创来得格外深。邓安也觉得不能怪邓跃。
邓安也从未关心过邓跃的生父到底是谁,他和邓跃从小相处,后来回国又在一处,感情上和真正的兄弟并不差什么。在这一点上邓安和父亲很像,他们都洒脱。
可是这个世界说有多荒谬就有多荒谬,邓跃的生父竟然是颜子真的生父。
邓安分分秒秒用着眼睛的余光看着颜子真,这个女孩子,这个一帆风顺的总带着点天真的女孩子,这个总是笑得明朗又慧黠的女孩子,怎么办?
颜子真一直安静地坐在车里,她的眼睛是空白的。
邓安带她回到自己家,把她推进卫生间,要她洗个热水澡。
颜子真站在卫生间里一动不动,恍若未闻。
他打电话给莫琮,莫琮在外地出差。
他叹口气,放满浴缸的热水,麻利地替颜子真脱了衣服,让她躺进去,等热水泡得她暖和过来,用了大浴巾把她抱起来,帮她穿上浴袍,让她坐到床上。
他叫她:“颜子真?”颜子真没有反应。
邓安坐在床边,理了理她的头发,手指触到她的脸,温软光滑,又摸了摸她的手,也开始温暖起来,略略放了心,仍然冲了温开水,拿了感冒药喂她,颜子真配合地吞下去。
他低声说:“颜子真,睡一觉,睡一觉就没事了。”他扶她躺下,给她盖好被子,拉上了窗帘。回头看到她大睁的双眼,轻轻用手掌抚下,她顺从地合上了眼睛。
邓安关上卧房的门,拿了本书坐在客厅沙发上,静静思索。
过了一会儿,他给周玉容打通了电话,直接便问:“周姐,邓跃是怎么回事?他和你和周玉音有什么关系?”
周玉容呆了呆,声音僵滞,慢慢地说:“你,为什么,问这个?”
从邓安坐的角度,可以看到卧房里床上的颜子真。邓安看了她一眼,她紧紧缩着身子静静地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仿佛连呼吸都没有,心里忽有说不出的焦躁,遂提高了声量:“你能把你知道的跟我说说吗?”
周玉容苦笑了一下,低声说:“邓安,不要问了,不关你的事。”
邓安转身走进书房,关上门,重重地吐了一口气,低声说:“周姐,现在颜子真在我这里,她告诉我有人告诉她,邓跃是周玉音哥哥的儿子。我想知道实际情况,颜子真的状态很不好。”
周玉容低低地惊呼,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涩声道:“玉音……她……太过分了!我跟她说过什么都不能说的。邓安,上次你也去过青乡,我曾经说过,我堂哥在强娶卓嘉自之前,是有妻子的,他妻子在被他抛弃后才发现自己怀了孕,后来卓嘉自逃走以后,我大伯一家曾经想把那孩子要回来。”
邓安沉默地听着。
周玉容的声音在越洋长途中有着暂时的滞后,却无比清晰和伤感:“可是母子两个都不见了,说是孩子母亲带着孩子改嫁到了江城。孩子的外婆死活不肯说出他们的下落,我大伯他们原本也不在乎,闹了一场也就算了。只是我奶奶心疼,偷偷地去求孩子外婆,说只要自己知道就可以,不会告诉其他人。我奶奶在四邻八村还是有好名声的,最后孩子外婆还是告诉了我奶奶。我奶奶直到临终才对玉音说了实话。玉音一直都想认回侄子,只是邓跃母亲坚决不肯,就一直僵持着。玉音和我谈起来的时候,只说周跃,说已经交了女朋友,其实直到上次见面,我们都不知道的。后来玉音去看邓跃,看到他们俩在一起……”
“而我是前阵子才知道的,那时候他们已经分手,虽然……可是心里松了一口气,我同玉音说这事千万不能说。”周玉容十分的歉疚:“子真她……怎么样?”
邓安只说了一声:“非常不好。”他挂了电话,重重地坐到书桌前。
这简直……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邓跃和颜子真是兄妹?是兄妹?
如果这是真的,要什么样的人才经得起这样的残酷?他们曾是男女朋友,他们曾经论及婚嫁,邓安心想,要落到自己身上……他打了个寒战,汗毛一根一根地竖起。
两天两夜,颜子真一直缩着身子躺在床上。邓安守着她,进出许多次探看,她全无动静,实在忍不住他轻轻拍她的手和脸唤她,一唤便睁开眼,看着他,目光却穿过他落在别处。
他端了东西让她吃,她也吃,只吃一点点,然后继续躺下来,缩成一团,仿若一个木偶,没有了灵魂。
邓安坐在她身边看着她,很久。
他打电话给今天回来的莫琮:“你把稿子带到我家来写吧,颜子真出了事,在我家。”
莫琮赶到的时候,已经在电话里听邓安简洁地讲了整件事情,她直冲进卧房,见到颜子真,泪水就流了下来。
大床上的颜子真,缩成一个婴儿似,团团抱住自己的头,安静地无声无息地。
她触摸颜子真,颜子真没有反应,拉颜子真的手,她就顺她的手势动弹,叫颜子真,张开眼看她,却目无定焦。
她似乎放弃了一切。
一次、两次、三次,一次比一次重的打击,她拗起腰身挺着,可是这一次,实在太过恐怖,她终于崩溃。
莫琮俯身抱住颜子真,失声痛哭。
她不相信,这样可怕的事情,竟然发生在颜子真身上,她的好友,那样骄傲善良的人,从来不曾伤害过别人,干净明亮的一个女子,会不会再也没有办法像从前一样了?
邓安沉默地看着莫琮怀里的颜子真,等莫琮平息下来,他说:“有些事我没有想通,所以也没有通知颜子真父母。莫琮,我出去一天,没回来之前,你在这里照看她。一步也不要离开她。”
莫琮抬头看他,清晨的阳光从薄薄的窗帘外透进来,邓安英俊的脸上神情十分沉着,她不假思索地点头。
邓安低头再看了一会颜子真,伸手把颜子真散在额前的头发抚到耳后,轻声说:“颜子真,没事的。没事的。”
门开了,又关上了。
莫琮低头对颜子真说:“是,颜子真,没事的,真的,没事的,会有很多很多人爱你,真的,没事的……”
她的泪,一滴滴掉在颜子真的脸上。
☆、81|5.22
卓嘉自和颜海生看到女儿的样子,那一瞬间,心脏都已停止跳动。
他们活泼大方,明亮狡黠的女儿,他们用全部心思去呵护养育的女儿,他们宁可自己死也不愿意让她受到一丝伤害的女儿,此刻像一具没有生气的躯壳,抱着自己缩在床上。
卓嘉自的心痛得像有千万把刀在绞动,那样的疼痛让她几乎直不起腰来,那么坚强的人,被母亲出卖受尽非人的苦楚侮辱尚且毫无泪痕的人,在这一刻,泪奔如瀑,她再也没有平日的洒脱自如,她流着满脸的眼泪颤抖着手去分开颜子真紧抱的双臂,用尽了力气,终于分开,手臂下的颜子真,双目茫然,像一个外表完好内里破碎的布娃娃,失去了所有光华,黯然无神。
卓嘉自的眼泪一滴滴连续不断掉在颜子真身上,她用尽全身力气才镇定着声音说:“颜子真,你听到妈妈没有?看到妈妈没有?”
床上的人没有动静。卓嘉自两只手紧紧抓住颜子真的双臂,那一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把颜子真整个人从床上拖起来,强迫她靠在床头。
卓嘉自抓着她的双手,两眼牢牢盯着她:“颜子真,颜子真,你别逃避,你看着我们,爸爸妈妈有话要跟你说。”
颜海生走上前,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眼中的疼惜和难过化成湿意,用力眨了眨眼睛,握住女儿的肩膀:“颜子真,乖,别叫妈妈担心,你从小就是个乖孩子,你不会让爸爸妈妈担心。”可是怎么眨也眨不去他眼中含着的泪,他的声音顿了一顿,温和的声音满是安抚,教人心定,他慢慢轻轻把颜子真抱在怀里,说:“乖女儿,子真乖宝宝,你听得见的是不是?不要吓爸爸妈妈,事情没有那么坏,你听我们说话好不好?乖女儿,乖子真,爸爸妈妈有事瞒着你,你听我们说好不好?”
他宽大的手掌一下一下拍着颜子真的后背,仿佛安抚幼年颜子真,慈爱而纵容。那时候的颜子真总是快活的,可是也会有伤心的时候,比如被老师留堂,比如总是做不好题。那时候颜海生就会抱着她拍着她哄着她,后来卓嘉自看不过眼,就想办法锻炼她的小心脏。再然后,她缩在爸爸怀里就纯是撒娇讨好了。
那样温暖的怀抱,那样熟悉的感觉,那样宠爱的声音,颜子真慢慢地转动眼珠,轻而含糊地叫:“爸。”
颜海生慢慢扶着颜子真坐在自己面前,温柔地慢慢地说:“子真,爸爸妈妈有话跟你说,你好好地听着,好吗?”
颜子真呆呆地看着他,四散的意识飘忽着,有一丝游荡在她眼里,却挣扎着想逃。她不想听,她不想听。这样的噩梦她宁愿快点结束,再也不要醒来。
卓嘉自看到了她的眼神,这个女儿,从不曾这样软弱,那样灰烬一般毫无光亮的眼睛,不是她的女儿所有的,她的女儿,颜子真的眼睛,是比星辰还明亮的,她心痛得无以复加,这是她亲亲爱爱的小女儿啊,骨里血里的亲,那样的好,却一再地受到这样的伤。可是她就那样咬牙忍着,因为怕伤害到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