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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可是老师啊
  宁建国在鞋厂里负责的都是技术方面的工作,从来靠得都是一把子好手艺,加上资历又老,所以压根没给谁送过什么。
  我不去。
  宁小北干脆利落地说道。
  那我也不去。
  范侠似乎有些听明白了,不过还是不太懂。
  但是他跟着宁小北,老大不做的事情,他也不会做。
  对,你们都别去,我们去。
  赵景闻拍了拍宁建国的肩膀,点着头说道。
  小孩子去送办公室送礼,还是太难看了不如这样,过几天就是教师节了。建国,我和你找个时间去学校里找一趟他们班主任,最好能请她出来吃顿饭。去学校外面送,就不尴尬了。
  我不去。爸爸你也不准去。
  宁小北抬起头,拧着眉头说道,赵叔叔,要送你去送。我是不需要的。我就不信了,我不送礼,她闫冰如还不让我进教室上课不成?
  现实世界里,宁建国就是送了礼的。
  那是在宁小北被欺负打压了几个月后,经过同班同学的家长点播,后知后觉的宁建国才匆匆去南京路的三阳百货买了条一整条金华火腿,送到了闫家。
  小北,怎么跟叔叔说话呢?注意你的语气!
  宁建国大声喝道。
  宁小北连忙放下碗筷站了起来,冲着赵景闻鞠躬道歉。
  小北,这种事情,你小孩子家还是不懂的。要知道官大一级压死人。你们老师如果要让你不舒服,多得是办法
  赵景闻不介意地摆了摆手,他跟个孩子计较什么。
  再说了,你读书好,不用老师关照也行。小侠不一样啊,他能考上一中,完全是额骨头碰上天花板,要是不和老师搞好关系,真的被扔去垃圾桶怎么办?
  范侠本来底气十足,听到舅舅这话,只好恹恹地耷拉下了脑袋。
  宁小北知道赵景闻说的不错,但心中依然难免不平。
  突然,楼下传来一阵喧哗声,众人纷纷回头。
  范侠冲到走廊里,扒拉着栏杆往下一看,只见一辆卡车停在筒子楼下的小广场里。
  还有人这种时候搬家呀。
  他抬头看了看已经擦黑的天际,好奇地说道。
  *
  作者有话要说:
  豁翎子,接翎子:沪语,就是对方不动神色的地给了一个暗示,然后另一方接到了的意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坚决反对一切体罚的行为,坚决反对一切收受礼物的行为。
  本文只是描写了当时代的某种社会不良风气,是为了批判,揭发。
  参与这种行为的人会最终受到惩罚。
  第23章 美女邻居 上
  现在刚好是晚饭时间, 九月头的天气又挺炎热,不少人家都开着门吃饭。听到动静,纷纷走出家门, 探头探脑往下望去。
  范侠,他们好像是搬家到二楼去呢。
  宁小北指着楼下说道。
  说起来二楼走廊最靠北确实有一间空房, 原先的主人出国后就一直空置,没想到新主人会在这个时候搬进来。
  上海人搬家一般都是找个大晴天的上午,务必要在正午之前全部搬完,讨个吉利。若是原先定下的日子突然下雨, 那就只能自我安慰地说一句有财有势(水)。
  但谁也不会在天黑之后搬家啊, 不晦气么?
  和宁建国他们找熟人来帮忙搬家不同,这新邻居是请了搬家公司的。工人们用绳子绑住家具,背在身后, 沿着楼梯往二楼走去。
  景闻, 快下去看看。
  对哦,我家对着走廊的窗户开着,碰到磕到人家家具就不好了。
  于是四人干脆一同下楼, 赶在搬家工人路过之前, 把窗户关上,又把挂在走廊顶棚上范侠的跑鞋给收进屋子。
  哎, 你看, 真漂亮呀。
  范侠兴趣盎然地趴在窗台边,指了指紧跟在工人身后的一个人影。
  宁小北转头一看, 只见反射着楼道暗色灯光的玻璃窗外,一个身穿一身红色连衣裙, 头发烫成长波浪的女子一闪而过。
  怎么有点眼熟?
  等到工人抬着家具走过玻璃窗前, 宁小北推开门, 把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
  只见那个个身材高挑苗条女子,踩着细细的小高跟嗒嗒嗒地走在工人身后,手里捏着一块白色的丝帕,时不时地煽动一下,托在腮边,拭去微微流淌出的汗水。
  从宁小北这个角度其实已经看不到女人的容貌了,但是他敢赌十块钱,这女子必然生的不错看看对面走廊里,那些中青年男邻居们露出的满脸呆滞的表情就晓得了。
  哇,老大我们去看看。
  范侠年纪虽小,却也爱看美女。
  前段时间他同宁小北袒露心迹,自己最近对于李若彤扮演的小龙女爱得死去活来。前几天看到尹志平玷污了姑姑,恨不得把电视机给砸了。气的在屋子里大喊大叫,被他舅舅揍了一顿。
  范侠这毛病并不是第一次发作了。据赵叔叔说,这家伙刚上小学的时候看《封神榜》,演到最后一集,苏妲己被刽子手砍死,这小兔崽子伤心地哭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连上学都没力气。
  可是苏妲己是坏人啊。
  宁小北当时听了大吃一惊,他以为以范侠嫉恶的性格,怎么说都是姜子牙阵营的。
  我知道啊。可是苏妲己真的很漂亮嘛!
  范侠理直气壮地说道。
  宁小北从此便知道了此人小色胚的本质,并且坚定地认为只要给他条件,这家伙会毫不犹豫地成为新时代的纣王。
  所以此人之后是怎么混进公安的队伍的?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不止范侠对这个漂亮阿姨感兴趣,宁建国也从赵景闻的房间里走了出来,拉着儿子一起去瞧热闹。
  等他们一行人来到位于走廊尽头的220室的时候,发现工人们都不动了,一群人正堵在房门口吵架。
  原来这间房子多年没人居住,刚巧又位于角落里,于是周围的邻居一来二去地都把这门前的一块区域当做了堆东西的地方。什么坏了的小三轮,许久不用的煤球炉,乃至门板床板都竖在人家大门口。
  工人们走到门口发现根本进不去,只好把家具放下休息。
  这新邻居见到自家门口是个垃圾堆,倒也不气恼,一家家地敲门,想让他们把这些东西认领回去,谁知道突然又吵起来了。
  张阿姨,你眼睛瞎脱了?你哪只眼睛看到这个铁架子是我家的啊?
  田阿姨抱着双手冷笑道。
  不是侬屋里厢的,难道还是我家的啊?你这个架子原来就放在你家厨房里的,后来一只脚坏掉了才扔到这里来。大家都是老邻居了,谁不知道谁呀。
  头发上别满了塑料发卷的张阿姨瞪着眼睛说道。
  她的眼圈一片青色,倒不是被人打了,而是早年用劣质药水纹眼线的后遗症。不止眼圈是青色的,就连眉毛也是,大晚上的,看起来好似一个女鬼出游。
  哎呦,你这话说的就没意思了。这里的东西就你家堆的最多。我三天两头看到你老公偷偷摸摸把家里不要的东西掼在人家家门口的。喏,这几个花盆,坏掉的药罐子,炖盅都是。知道你家人口多,地方小住不下,但是也太没公德心了吧。
  你说谁没公德心啊?
  两位年纪不算很大的阿姨们争锋相对,互相戳着鼻子乱骂起来,颇有点今天就把这些年的鸡毛蒜皮都在这里清算一遍的意思。
  张阿姨的老公实在看不下去了,踩着塑料拖鞋走了过来,想要把铁架子挪走。谁知道他指尖都没碰到铁架呢,张阿姨抬起胳膊,对着老张光溜溜的头顶,啪地揎了过去。
  你犯贱啊?都说了不是我们家的东西,你动什么手?
  啊呀,什么你家、我家,人家新邻居今天搬家,就当帮忙好咧。都堵在这里,人家还要不要搬家具了?
  老张一手捂着被拍红了的脑袋瓜说道。
  哦呦,我算是看出来了侬就是看人家新来的长得漂亮,饭都不吃了,小孩子的功课也不管了,跑到这里来献殷勤了是吧?侬当老娘是死得呀?
  听到这里,那些吃饱了撑着的邻居们也纷纷走了过来,对着老张和新邻居指指点点。
  老张平时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人,从来不主动出头。难道真的是看人家女的长得好看,跑出去鲜格格了?
  屁,那个架子就是他们家的。前两年我亲眼看到他们夫妻两个扔到人家门口的。我还问张阿姨,既然不要了为啥不扔掉。她回答说送到回收站还可以卖几个钱,扔掉太可惜了。不过这么多年了,我也没看到她把架子送到回收站啊。
  不过那个女的怎么一个人搬家啊,她男人呢?都吵成这样了,还坐在楼下车子里当老太爷不成?都不上来说句话么?
  女邻居没想到他们抄家居然还能把战火烧到自己头上,走得还是下三路。饶是修养再好,此时也变了脸色。
  真的是王阿姨
  宁小北拨开看热闹众人,抬起头仔仔细细地将红衣女子看了个遍,确定她真的曾经在现实世界里和他家做过几年邻居的王伊红王阿姨。
  他之前并没有听说过王阿姨曾经和赵叔叔做过邻居。看来他们又提前相遇了,原来的命运的轨迹再一次被改变了。
  宁小北眼神微动。
  你们不用动手,我让他们搬就好。
  王伊红摆摆手,转身去求那几个坐在地上抽烟休息的几个工人师傅。
  老板,这就不对了。我们搬家之前说好的,只是帮你把你的家具从你原来的家里,搬到新家里。没说过要帮你收拾门口,更不要说把这些东西搬下去了。那是两码事。
  为首的中年人面色黝黑,冲着王伊红轻佻地吐了一口烟圈,伸出两只手指,两百块。
  什么?我这一车东西才花了八百而已。
  王伊红低声说道。
  爱给不给。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等我这支烟吸完,你门口再不腾出来的话,我就带着兄弟们走了。
  他们刚才给这个女人搬家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她家里来来去去都是女人的东西,没有半点男人生活的痕迹。这个女人肯定没有老公。
  刚才跟车过来的时候,他就几次在言语上调戏王伊红,还企图对他动手动脚,都被对方凌厉的眼神吓退了。现在好不容易等到了机会,当然要讨点便宜才好。
  咳咳咳
  宁小北捂着嘴一阵咳嗽。
  刚才吹来一阵夜风,烟味扩到了他这里。
  我们来帮你搬吧。
  就在王伊红一筹莫展之际,宁建国走上前来,将小北拉到身后。
  是啊,麻烦让让。
  赵景闻说话间把衬衫袖子卷了起来,和宁建国一人一边,把落满灰尘的铁夹子从房门口腾了出来,一点点地往楼梯口那边走去。
  老大,这里灰大,你往后面站站。
  范侠见状,也不甘落于人后,他走上前去,一手拿起一个破篮子,一手拿起个秃了毛的扫把,跟着两个大人下了楼。
  咳老公,出来搬花盆。侬死忒了啊?我站在这里喂了半天蚊子了侬都不出来。
  田阿姨见连小范侠都主动帮忙了,顿时脸烧得通红,转过头对着自家男人喊道。
  不一会儿,门口的垃圾堆都被清理干净了。工人们没法子,只好起身,把家具一件件搬进了屋子。
  那领头的男人本来想趁机搞怪,故意弄坏家具。
  谁知道刚才这两个多管闲事的男人居然也走进了屋子,两个人四只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们的动作。没有办法,男人只好打消了主意,轻手轻脚地把家具放下,不甘心地拿钱走人。
  怎么才这点钱?这种单身女人搬家,你居然没有敲竹杠?
  男人带着队伍回到卡车上,坐到了驾驶座旁,从八百元里抽出一张大团结递给司机,司机接过钱,看着男人手里薄薄的一沓钞票问道。
  按照他们历来的做法,遇到了单身的女人,或者是没有子女的老人搬家,到了地方不翻个一两倍简直对不起自己。
  不想出钱?兄弟们把东西一扔,你自己搬去吧!
  骚|女人,刚下车就发骚,勾引了两个大小伙子帮着她死盯着我们。晦气!
  工头狠狠地摆了摆手,走吧走吧。今天算是亏大了。
  赵景闻喜欢健身,家里放着各种哑铃,拉力器。他早年还跟着师傅在公园里学过扔石锁,衬衫下面的肌肉绝对邦硬。
  至于宁建国,虽然因为考出了工程师资格证,被人尊称一声宁工。不过在车间里还是要领着徒弟做钳工活,每天和矬子,锤子打交道,上半身肌肉格外发达。
  这样两个人往屋子里一站,又长得一个赛一个的高挑,那些搬家工人们见状哪里敢轻易得罪,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谢谢,真的是太谢谢了。
  送走工人们,王伊红双手合十,不住地冲着宁建国和赵景闻道谢。赵景闻大手一挥,说都是邻居客气什么。
  阿姨,我也帮忙搬东西了,侬怎么不谢谢我呀?
  小色胚范侠年纪轻轻居然已经熟练了掌握了搭讪这一门深奥的技能,冲着王伊红提起他因为灰头土脸,所以越发显黑的小脸蛋。
  谢谢你,小朋友。哎呀,我这里还乱糟糟的,连口水都不能倒给你们喝。
  王伊红惭愧地说道。
  没事,我家就住在隔壁,我们可以回家喝水的。
  范侠说着,指了指他舅舅,又指了指宁建国。
  我家住二楼,小北和他爸爸住三楼。阿姨我以后可以到你家来玩么?
  范侠!
  宁小北简直要被他的自来熟给吓到了,拉着他的胳膊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