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虽不说这样用心,但是但凡必须的,她一件也不想少了程心玥的。布料首饰买了些储备着,却还要添些时兴的新样子,家具也要从贺家量了尺寸。好在好的木料早备好,因要去边疆,又需多采购些药材。然这些都不是最困难的,只要备了钱交予妥当的管家便能解决。柳氏将这首饰的事交给了程心珊。
柳氏操心的是跟程心玥陪嫁的下人。山高路远,又要去那等艰险的地方,可是要多些忠心可靠、会点粗浅的功夫,还要才干足,最好以一当十。可是,这等的奴仆不多,无不受重用,何必到那吃苦的地方去,所以难得有真心实意的。
柳氏将程心玥唤来,问了她意见,“你要谁跟着?你身边的丫鬟你如何打算?”
程心玥一向是有成算的,柳氏一问出口,她便立刻答道,“在边疆那等荒凉的地方也讲不起排场,我只要奶妈妈一家,烦请母亲再与我找两房可靠的人便可。至于葡萄、石榴等,我都不带着。”
柳氏点点头,各世家里都有陪嫁漂亮丫鬟备着做妾的习俗,只是程心玥眼里容不得沙,定是不愿的,她也不做那等讨人厌的事,点了头说道,“你既有打算,我便随你,只是三两房人定是不够的。虽说边地苦寒,却也不是未开化的野蛮之地,总要有规矩体统。你若是少了帮手,只怕被人轻视,我寻你爹找了两家会功夫的人。另外还有两房忠厚的老仆,你可留在齐州看护陪嫁的庄子,还有位善骑的仆人,可来往通消息,其余人等倒是寻常。”
说着柳氏拿出一方小匣,放在程心玥手中,“这里便是他们的卖身契,你只管放心使着,若是不听话的,只管打了杀了,程家替你兜着。东西好生收着,莫丢了。”柳氏摸摸程心玥的头,见她身子前倾,目光专注,忍不住眼眶微湿,女子嫁人的时候最是需要亲娘,她虽用心,可到底比不得马氏,“委屈你了,孩子。”
程心玥若是知道柳氏所想,心中定不以为然,她对马氏连一点儿记忆都没有,前世的妈妈也是女强人,柳氏年纪不大她多少,却是她心中觉得最温暖的女性,她甚是感激,认真道了谢才离开。
回到屋中,程心玥将柳氏给的小匣打开,除了一扎卖身契,另外还有两张两百亩的地契和两个庄子的房契,都是齐州和江城各一份,另外是五千两的银票和几锭金子,所有东西加起来不下于一万两银子,比之公中给的嫡出五千两的嫁妆多了许多,更不谈其余在明处的各色嫁妆,足见柳氏对她的用心。程心玥轻轻摸着楠木匣,心中一片温热。
柳氏将最重要的事办好了,腾出手操心别的事了,她首先将程心珊喊来,看她一脸笑嘻嘻的样子,故意摆着脸说道:“可别嬉皮笑脸,首饰准备的如何?你学了许多年管家的事,这次不过是小事,若是办不好,可别怪我以后对你严厉。”
程心珊当然能透过现象看本质,知道柳氏不过纸老虎,拉着她胳膊歪缠,“娘亲你可真狠心,前天急匆匆将这般艰巨的任务交给我,现在又不打招呼便要验收成果,幸亏我神通广大,早准备好了。”说着,程心珊从怀里拿出她准备的嫁妆单子。因赶得及,肯定来不及现做,程心珊昨日里让仆人从齐州有名的商铺里拿了名录,从中选出些好的,都登记在册,只等着柳氏拍板,立刻便能买回来。
柳氏脸上严肃,心中却是点头,她不仅知道程心珊拿了各家首饰铺的单子,便是她找了张嬷嬷和府里的老人问陪嫁首饰的成例都是知晓的。这些行为足以看出程心珊做事有成算,并不一味自以为是,柳氏自然高兴。她拿出笔圈出些不合适的,“这几款都是老样式,以后怕也不会时兴,倒不用买了,不过你知边疆风沙大,买的多是簪、钗,而少步摇,可见是不笨的。”她见程心珊眯着眼笑的得意,带了些恶作剧地转了腔调,“只是我却只能算你勉强及格。”
程心珊堵了嘴,有点不服气,不过马上又皱了眉头想原因,她娘肯定不是无聊到故意打击她而说这样的话,定是她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程心珊拿了单子仔细瞧,珍珠玲珑八宝簪,缠枝钗,四蝶穿花钿……都是时兴又符合程心玥喜好的东西。
她三姐喜欢的东西?程心珊突然脑袋灵光一闪,嫁妆可不仅仅是自己穿戴,还要或赠或赐给别人的,可不是忘了这等大事嘛。
柳氏看见程心珊神色变化,知她明白过来了,心中满意,是个可教导的,不说王值舟这三房的主妇,多历练些便是整族宗妇也能胜任。柳氏对教导程心珊一贯是面恶心慈:“可是明白了,还不快去补上,这次念你明白的快,便饶了你,以后若再这样顾首不顾尾,可是要罚的。”
程心珊拉着柳氏又撒了会娇才走。平日里她一点点不适,柳氏便心急火燎的,哪里舍不得主动罚她。
正当程家上下都在热火朝天的婚前准备中,程长清接到了朝廷的调令文书。
圣上病危,太子令出即行,显然太子这储君之位稳如泰山,日后定能顺利继位,免了一场腥风血雨,程长清这等朝廷重臣自是欢喜。一朝天子一朝臣,太子即位后必然会提供自己的心腹,想必对他这等各方大员怕是要逐步打压的,自然要免不了担忧。带了这等复杂的心思,程长清忐忑打开文书。
“山东布政使程长清,为官清廉,政绩斐然……特封为湖广承宣布政使……。”
程长清松了口气,虽是平级调任,不过湖广比之山东地域大,又富庶良多,还在老家,比他料想得要好许多。
回到家中,程长清与柳氏说了调任的事,“这一次调任,约莫以后都不能动了,好在调回老家,算是老得其所。”
柳氏比程长清更高兴,这些年在齐州府,住的地方不宽敞,人情与以往不符,虽到处受人奉承,可是总觉得憋屈,她早就想回了。“这可真是个好消息,东西我也收拾了一部分,在玥儿回门后定是能收拾好的,不知老爷是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程长清笑道,“夫人真是着急,总得等新来的山东布政使从河南赶过来,我们交接过后才能成行,最少也需一个多月。夫人若是等不得,不如带了孩子先行一步。”
柳氏十分心动,不过却说道,“我确实要先行一步,却并非回家,而是绕到京城去看看大姑娘,或许能在世盛周岁前赶到,虽说程家比不得宗室,不过我们这样慎重,老爷又是一方大员,也能给大姑娘长些脸面。”
“难得夫人这样为大姑娘考虑,那夫人便早日启程。当年大师给了我三块工字司南佩,她们三人拿了,大姑娘是孔雀,三姑娘是白鹤,珊儿是蝙蝠,孔雀尊贵非凡,仅次于凤凰,现在看世子,深受太子器重,想来能更近一步。白鹤展翅,自在逍遥,又是长寿之照,想来玥儿在边疆也是不错的,更不用谈珊儿福气深厚。我程长清不过庸人,却有这等福分,生了三个好女儿,程家必定是能兴盛的。”
柳氏虽不如程长清激动,心中也是高兴的,程家大兴,与她和子女都是好事。
两人正说着话,气氛融洽,碧兰急慌慌进来了,说道:“老爷,夫人,徐姨娘进来了。”
柳氏皱了眉头盯着碧兰,直盯到碧兰双脚颤抖才说道:“既然徐姨娘过来了,那边请她过来吧。”
徐文兰挺了肚子走了进来,屈膝道:“打扰老爷夫人了,奴婢想着大姑娘过两日出嫁,怕时间来不及,才唐突过来了。奴婢家中开着首饰铺子,特意从中选了几件,虽不是顶顶精致的,难得样式别致,想着给大姑娘做陪嫁。”
说着,徐文兰从丫鬟手里拿过盒子,打开来给程长清和柳氏观看。程长清虽是男子,对这些珠宝首饰不在行,不过也是见惯好东西的,知道这些首饰用料珍贵,想来是不便宜的,他摸了胡子笑道,“你用心了。”
柳氏心中恨恨,这徐文兰靠了首饰的名头利用了程心玥,如今又送她这些首饰,可不是堵人心吗?程长清好歹是亲爹,连这等事都不考虑,只看到这徐文兰怀了孩子,又舍了钱财,就觉得她是个好的,可真是猪油蒙了眼。
徐文兰还没能耐让她吃着闷亏,柳氏扬了声笑道:“徐姨娘确实有心,我替大姑娘谢过姨娘,只是大姑娘是嫡出姑娘,府中也没穷到让个姨娘来出嫁妆的份上,若是传出去还以为我们程家没落,要贪了姨娘的东西。”
徐文兰听了,立刻含了眼泪,“夫人觉得奴婢身份低贱,连给大姑娘添妆的资格都没有,奴婢也不讨人嫌,这便拿了东西回去。”
程长清看徐文兰哭啼啼回去了,叹了口气对柳氏说道:“何必与她为难?她也是一片好心。”
柳氏斜睨了程长清一眼,“那老爷还不快追过去安慰?”
程长清无奈摸了胡子,“我追出去做什么,不过是个姨娘罢了。夫人说的也在理,府中不缺银子,也用不着她的东西。”
柳氏将嫁妆单子递给程长清,傲然道:“自是不用,我们这些年在齐州也是有些积蓄的,我又不是那等小气之人,老爷只管看看这单子,看可是需要她那点子东西。”
程长清盯了瞧了片刻,大笑道,“夫人真是女中豪杰。”
这单子东西加起来不下三万两,都赶上程心玫当时了,可不是大手笔吗,便是他自己都有些心疼的。
柳氏笑道:“那是自然,老爷不是总夸她们三个,我自然要将她们都风风光光嫁出去。老爷瞧着吧,婚礼上,我定要叫所有人都说不出一句闲话,程家可不是不看重三姑娘草率将她嫁了。”
柳氏可不是弄出好大的阵仗,即便他们离开了,齐州府还津津乐道程三姑娘的婚事。
第45章 新郎
柳氏确是能说道做到,程心玥出嫁那天,嫁妆可谓称十里红妆,街道巷尾的人都在讨论。不仅如此,在贺府来迎亲的时候,程心珊等更是弄出好大阵仗,让整个齐州都看出贺家对程心玥的看重。
在婚礼当日,都是要为难一下新郎,也让他知道未来新娘子的尊贵,以免日后怠慢了。贺时觞骑了高头大马,头戴高帽身披红花从贺府游街至布政司,同行的都是战场士兵,一行人阵仗整齐,气势十足,若不是红色渲染了气氛,看着不像迎亲,到像是打仗,让看热闹的百姓很是吓了一跳。
然而这样气势蓬勃的架势却被拦下,程流珀、程心珊、程心珍等程家儿女将贺时觞拦在程府大门外。
“yu~”贺时觞拉住马,盯着拦住他去路的小舅子,不知程家打的什么主意。
程心珊举手示意小厮敲锣打鼓,很快就聚集了许多百姓在程家门口。
贺时觞是战场上厮杀的人,盯着人的目光有如实质,十分有压迫感,本是要说话的程流珀被吓得禁了言,程心珊上前一步,将弟弟护在身后,抬手对贺时觞行礼,“事先未与贺府商量,还请将军勿怪。我父母知将军不日须去战场,忍了心痛匆忙将三姐姐许配。将军驱除鞑虏,镇守边疆,为国为民,至今未娶,父母又深明大义,不忍耽误战事,我三姐姐秀丽端庄,蕙质兰心因钦佩将军人品,自愿婚后随将军赴偏远边关。”
程心珊说完,略微停顿,侧耳听两旁百姓反映。北方民风开放,新婚日作弄一番新郎都算不得大事,程府不过将阵势摆在大门口而已,国人又爱热闹,真是求之不得,叫好声不断,更有那般心地良善的,顺了她的话头交谈。
“这姑娘说的不错,镇南将军可是大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