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四妞指着那些野生枸杞，有些得意说道：“怎么样？摘完这里的我再带你去摘另外的。”
蒋乔淡淡说道：“挺好的。”
这句夸赞的话，打开韩四妞的话茬来了，她自报家门说道：“我叫韩四妞，今年十五岁，住在丰泉公社下面的第一生产大队。你叫什么？今年多少岁了？以后还会来这里摘野菜吗？”
这个赚钱的机会，韩四妞可不想放过，帮人多摘几次野菜，她的学费就有着落了。
丰泉公社第一生产大队一百年来，发生了三件大事，一是，出了韩山河这个大人物。二是，九十年代京市城郊大开发，村里人摇身一变，不仅成了城里人，还手握好几套房子和大笔的土地补偿款。三是，出现一桩轰动的命案。
命案的凶手名叫韩四妞，七十年代外嫁到甘省，忍受了多年的非人折磨，最后不堪忍受，用老鼠药毒死了婆家十六口人，包括她自己在内。
命案发生后，甘省的公安过来京市调查，事情被韩四妞的家人知晓，韩四妞的父亲韩大有悲愤不已，主动自首，他被判涉嫌拐卖妇女儿童，被判了五年有期徒刑以及罚金五千元。
韩四妞外嫁的人家姓金，金家有四个儿子，其中二儿子是个痴傻的。因为是个傻子，说不上媳妇。金家二傻子的名头当地人都知道，谁会想嫁给一个傻子呢。
金家便打算隐瞒说亲对象，给傻儿子娶一个外地的媳妇，可娶同省的人，人家一上门拜访亲家，就知道了金家的情况了。
金家想到了嫁到京市西郊丰泉公社的姑姥姥，打着探亲的名号，带着一个健全的儿子，便到丰泉公社来物色合适的人来了。
这个时候恰巧韩四妞的爹韩大有上山打过冬的柴火，摔到了山沟里，撞到了一块大石头上。
屋漏偏逢连夜雨，韩四妞的娘本来就常年卧病在床，每月都要抓药来吃，因为这个韩大有家是丰泉公社最穷的人家，韩大有出了事总得治。
韩大有可是家里唯一的劳动力，韩四妞是韩大有最大的孩子，底下还有四个弟弟妹妹呢。韩大有有两兄弟，虽然分家了，但兄弟家的日子比他家过得好，就想向兄弟家借钱治病，这钱明显是有去无回，两个兄弟都不想借。
金家一听韩四妞的家里情况，就打上韩四妞的主意了，跟韩大有说她带在身边的三儿子没有结婚，见韩四妞是个能干的，就想把三儿子说给韩四妞，成了亲家后，金家可以借钱给韩大有治病，钱韩大想这钱什么时候还就什么时候还。
韩大有见金家三儿子长得健壮，有一把子力气，是个能干活的，就同意了，韩四妞就掉到了狼窝里。
山高水长的，韩大有对韩四妞遭受的非人折磨一无所知，还以为韩四妞过得起码比在家里的穷日子要好。金家期间还会以韩四妞的名义写信来安抚韩大有。
直到九十年代，金家做的恶事全部被揭露出来，韩大有悔恨不已，不仅自己要去坐牢赎罪，还把活下来的金家人全部告上了法庭。
蒋乔面色不变的说道：“我叫蒋乔。”
韩四妞撇撇嘴，觉得没意思，这个叫蒋乔的人怎么那么话少呢？
蒋乔一共摘了六株的野生枸杞，小布袋已经装了大半袋子，今晚的分量已经够了。
蒋乔把手伸进衣服口袋里，借着口袋的掩护，从空间里拿出五分钱来递给韩四妞说道：“给，五分钱。我要回去了。”
第85章
韩四妞一脸惊喜的接过五分钱来,把钱放进裤兜里，还拍了几下。她瞧了蒋乔一眼，失望极了。蒋乔给的五分钱报酬，加上自己攒下来的三分钱,远远不够一学期的学费。
蒋乔正面对着韩四妞,平淡说道：“我住在八一街道的解放大院里,要是你明天能摘像今天这么多的枸杞叶到城里来给我。我就给你一毛钱。”
韩四妞听到这美事，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咧开嘴说道：“好啊，就这么说定了,我摘下枸杞叶给你送过去。”
韩四妞虽然说她十五岁了,可乡下说的都是虚岁，她实际年龄才十三岁，在乡下九岁就是半个劳动力了。
因为韩四妞要在家照顾身体不好的亲娘和四个弟弟妹妹，她不用下地去争公分,只要把家里料理好了就行。四个弟弟妹妹，最小都三岁了,她有的是时间来给蒋乔摘枸杞叶。
蒋乔点点头,说道：“你在早上十一点之前到大院门口,到了十一点钟我会出现在大院门口的。那我先走了。”
韩四妞急忙道：“哎,先别走啊。你住的地方远不远？走路去要多久？”韩
四妞虽然住在离城最近的城郊,可没有去过城里，一是没钱去,城里也没有亲戚，二是村里有个供销社,生活必需品可以在供销社买。
蒋乔回答道：“你走快点两个小时之内就能到,不会认识路,可以问人。你可以选择来不来，来了我就给你一毛钱。”如果上午韩四妞没来，那她明天这个点再出来摘枸杞叶。
韩四妞忙不迭说道：“来，当然来！就这样说定了，这个活计你可不要给别人啊。”
她这是遇到哪家财大气粗的傻子了吧，自己不想来摘野菜，就出钱让别人干。
蒋乔回到家的时候，蒋维均早已经上班去了。韩修还在睡呢，他特能睡，如果没有闹钟或者人来叫醒他，他能睡到晚饭时间。
蒋乔走进厨房，从碗橱上拿下一个大红的搪瓷盆来，把布袋里的枸杞叶倒进去，接了一盆水泡着。
“起床了！”蒋乔打开小房间的门，站在门框边上说道。
韩修皱着脸，呜咽一声，才起来。起来接受两个半小时英语的洗礼。
蒋乔给韩修上英语课，侧重点在听、说这两方面，语法知识点她已经给韩修讲了。
为了不让自己的英语口语能力退化，也为了提高韩修的口语能力，蒋乔上英语课的时候，全程全英文教学，韩修在这个过程中也不能说一个汉字。
宋舒敏下班回来，看见两个孩子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宋舒敏过去低头瞧了瞧韩修的外伤，从包里掏出一瓶香油来递给蒋乔，嘱托说道：“闺女，你从明天起给年年擦了药油之后，再给他涂一遍香油。”
韩修叹气说道：“擦药油就很疼了，我还要多疼一遍。”
宋舒敏忍不住笑了一下，解释道：“年年，擦香油不疼的。”
韩修像似劫后余生般舒了口气。
破皮了抹香灰或者香油是代代相传的偏方。宋舒敏知道香油有止血的功效，又是油性物质，可以防止细菌感染。
这瓶香油是她好不容易从别的科室的同事里用自行车票换来的。自行车票面值零元，但有了自行车票和买自行车的钱，才能把一辆崭新的自行车从车行里提走。
家里已经有了一辆二十六寸的凤凰牌女式自行车了，这辆自行车虽然是她刚嫁给蒋维均的时候买的，但因为没用过，跟新的一样。家里也用不上自行车票，她就把这票以物换票给同事了。
蒋乔“嗯”了声，平淡说道：“妈，厨房里面有野生的枸杞叶，你用来炖枸杞猪肝汤吧。”
宋舒敏一惊，跑去厨房一看，就看到水盆里的枸杞叶，又跑出来朝着蒋乔说道：“你出城去了？”
蒋乔心细能想到枸杞叶，宋舒敏是没有想到的，虽然蒋乔是好心，可她那么小一个，就敢独自到城外，宋舒敏是不放心的。
在宋舒敏的注视下，蒋乔镇定自若的撒着谎，说道：“妈，我没有出城。这是用一毛钱买的。有一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姑娘摘了这个到这里来卖，我就买了。对了妈妈，她明天还会过来卖的。”
虽然现在大大小小的集市取消了，没有了私人的买卖，可城郊的农户，会把野山货挑进城来卖，只要动静不是太大，是没有人管的。
八一街道住的人，手里有钱，进城卖农产品的农户都知道，这里是他们卖东西的首选之地。
蒋乔说得笃定，宋舒敏还是有一丝狐疑，以前没见过有人来买这个啊。宋舒敏转头看向韩修，问道：“年年，乔乔有没有出去过啊？”
一脸懵的韩修摇了摇头，替蒋乔证明清白，说道：“没有，姨姨。乔乔就早上跟你出去了一趟。”
闻言，宋舒敏心里的狐疑打消了，她开心的说道：“乔乔，你明天再去买，只要她来卖，你就去买。最好那个卖野生枸杞叶的小姑娘天天来，最少来一个月。我看了看，那些枸杞叶好着呢，全是嫩叶。”
说完，宋舒敏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大团结递给蒋乔，说道：“这是让你另外买枸杞叶的钱。”
买菜钱宋舒敏每天早上都会给蒋乔，每次会多给个五毛。买了几个月的菜，蒋乔的荷包日渐膨胀了起来。
蒋乔毫不客气的收下了，有了钱她才能干更多的事情。收下钱，蒋乔对宋舒敏说道：“对了，妈，快中午的时候，月云婶子过来借酱油来了，我看她的样子可不像借酱油的。”
五分钱的事情就没有必要说，说了，宋舒敏也不会伸手要她手里的五分钱。
宋舒敏没好气道：“这个林月云！就这么喜欢打听别人家的事。比林菊花还要八卦。”
宋舒敏缓和了一下语气问道：“她见着年年了吗？”
韩修抢着回答道：“乔乔让我躲房间里去了，还把房间门给反锁了。”
宋舒敏说道：“以后再有外人来家里，年年都要这么做，知道了吗？”
韩修答应了一声，他才不想被人看见他右眼包着纱布的样子。
韩修关注起另外一件事情来，疑惑问道：“姨姨，你都回来了，叔叔怎么还不回来？”
宋舒敏不在意说道：“大概要加班吧。”
韩修皱了皱鼻子，说道：“当军人都要加班吗？爷爷经常加班，叔叔也经常加班。”
停了一下，他又说道：“好像也不是诶，奶奶也经常加班。”
李红英非常忙碌，特别是这几年身边没有一个能干的副手。李红英忙得要加班，韩山河也要加班，那韩修晚饭只能靠韩山河打来的饭解决了。
蒋乔问道：“李奶奶加班的话，你的晚饭怎么办？韩爷爷给你做吗？”李红英加班的话，可以在单位里吃，那么大的单位肯定有食堂。
韩修回答道：“爷爷从来不做饭的。晚饭是爷爷去食堂打的，送到家里给我。”
宋舒敏蹙眉，怜惜的问道：“你爷爷也不回来吃饭？”
韩修神情懊恼，抱怨说道：“经常不回来，他一放下饭盒就走了。”
韩修更小的时候还好些，李红英每天都准点回来，韩山河一周的晚饭一半是在家吃的，现在嘛，两个人都忙，一周只有两三天是准点到家的。
蒋乔看了宋舒敏一眼，宋舒敏越发对韩修这个小可怜怜爱，看着蒋乔期待的目光，便说道：“一个月后再说吧。”
韩修的眼睛还没好，现在跟李红英说，让韩修以后就住在自家，周日的时候再回韩家去，李红英现在肯定没心情考虑这事。
今晚的菜色很丰富，豆腐炖鲈鱼、猪肝枸杞汤、清炒西红柿。
可这么一桌丰富的菜，坐在饭桌上吃饭的只有三个人。宋舒敏把菜全部做好了，蒋维均都还没有回来。
以往这种情况也有过，不值得大惊小怪。晚饭做好了，如果蒋维均还没有回来，宋舒敏只会再等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她就不等了，给蒋维均留饭就开吃了。
今晚宋舒敏连一分钟都没等，把蒋维均的饭菜留出来，就让韩修和蒋乔动筷子了。
韩修和蒋乔都不吃米饭，韩修喝了一碗鱼汤和一碗猪肝枸杞汤，蒋乔只喝了一碗鱼汤。
宋舒敏等了又等，快九点了都不见李红英过来。蒋维均都回来了，晚饭也吃了，澡也洗了，只剩下韩修没有洗澡了。
韩修倒是淡定，出言安抚宋舒敏道：“姨姨，奶奶还在加班呢，十点之前肯定会回来的。”李红英给韩修定的作息时间是晚上十点半之前睡觉。
韩修昨晚洗澡倒是在蒋乔家洗的，但是洗完澡后，李红英把他换下来的衣服带回去洗了，所以蒋乔家里没有韩修能换的衣服。
蒋乔心里想道，韩修确实挺孤单的，大院里的孩子都缺少父亲的陪伴，可人家至少有母亲陪着，如果母亲也有工作的话，那就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来陪了。韩修一个都没有，对于韩家三个大人来说，家只是个睡觉的地方。
第86章
果然,九点多的时候，李红英才带着韩修的换洗衣服姗姗来迟。
洗完澡，李红英回去的时候还带走了大半锅的鲈鱼汤。
第二天中午十一点四十的时候，蒋乔跟正在练着毛笔字的韩修说了一声,就去大院门外跟韩四妞交易去了。
韩四妞吃了早饭,把早上要干的家务活干完了,留下最大的大弟和最小的小妹看家，带着中间的两个弟弟妹妹,去采摘野生枸杞叶。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韩四妞的弟弟妹妹没一个贪玩的,三个人不到一会的功夫摘够枸杞叶了。
韩四妞用菜篮子装着就进城了,一路上她心情忐忑不安，只顾着问人走路，连首都的街景都没瞧一眼。
韩四妞一路问着人，来到蒋乔住的大院门前,有站岗的人在，韩四妞也不敢站得太近。站在大院门正中间一会,站岗的士兵就走过来,让韩四妞往旁边等人。
等了好久,不见蒋乔出来,韩四妞忍不住乱想,会不会自己来晚了，又或者蒋乔是耍她玩的。
其实是韩四妞来早了,她不到六点钟就起来了，做家务和摘枸杞叶又花不了她多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