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我们也知道,打探的时候邓弈的随从中有人提过,楚小姐对世子态度不敬。”蔡伯说,“但——”
但世子不至于跟一个小姑娘记仇吧。
“他当然不记仇。”谢燕芳说,“而且来到京城后,他与楚小姐来往最多,已经去了两次楚园了,而且,很巧,还在楚园救了楚家落水的婢女。”
很巧,这个词,在蔡伯眼里是另外的意思。
中山王世子和楚小姐之间有问题。
他皱眉:“楚小姐竟然隐瞒她和世子之间的事,她这是故意要拉我们当挡箭牌!”
谢燕芳说:“阿昭小姐倒也没隐瞒,她一来就坦然跟我讲跟燕来说出那句话,就是因为世子。”
只不过讲完这个后,别人接下来怎么想,想的对不对,她就不再多说了。
看到他沉思,女孩儿当时多高兴啊。
谢燕芳笑了笑。
“这楚小姐。”蔡伯不悦,“公子竟然不问她,还如她所愿。”
“这无关紧要啊。”谢燕芳淡然说,“世子这么做,的确是对我们谢氏不善,只要对我们不善,我们当然要出手,至于他和楚小姐之间的事,与我们无关。”
蔡伯无奈摇头:“公子做主就好。”又问,“那楚小姐和燕来之间有什么问题?”
先前在街上喝止刑罚,真的只是为了见谢三公子?现在他有点怀疑了。
谢燕芳哈哈笑:“三人成虎,蔡伯你也被流言所惑了,那句话,真的不用当回事,阿昭小姐已经说得清楚明白了。”
“我知道那句话不当回事。”蔡伯沉脸说,“但为什么燕来连这种不当回事的话都不告诉家里,燕来对这楚小姐不一般啊。”
谢燕芳将茶具挪开,拿出厚厚的书信笔录,随口说:“因为在他眼里是路人擦肩而过,不需要到处说。”
说到这里他停顿下。
不过,适才他说了燕来从没告诉家里这件事,阿昭小姐立刻说,燕来也始终都没有告诉她身份,路人擦肩而过后,她直到大街上看到他受罚才直到他是谁。
想到这里,他笑了笑。
这路人倒都是个心善的路人。
这话他没有跟蔡伯说。
蔡伯还是在接着说:“你看,楚小姐还惦记着去看燕来。”
谢燕芳看着略有些激动的老人,问:“蔡伯,就算燕来和楚小姐关系不一般,又如何?”
蔡伯愣了下,是啊,又如何?
“又不是我跟楚小姐关系不一般。”谢燕芳说,对老仆一笑。
三公子跟楚小姐关系不一般?说什么笑话呢!
蔡伯瞪了谢燕芳一眼,慈爱的多拿出一摞信件文册:“这是今日要发出去的,公子务必在日落前处置好。”
……
……
楚昭站在这间室内,看着床上面向里趴伏一动不动的少年,只留给楚昭一个后脑勺,比当初在路途中围巾帽子遮挡的还严密。
“楚小姐。”一个婢女捧茶,“您吃茶。”
楚昭对她笑了笑:“不用了,我吃过了。”
另一个婢女搬来圆凳:“楚小姐,您快请坐。”
楚昭摇头:“不用,我站着吧。”说着看床上,“站着看得清楚。”
便有一个婢女走到床边,热情地说:“那我给小姐把被子掀开,小姐来看——”
听到这里,装睡的谢燕来再忍不住。
“谁是这里的主人?”他问,“我还在我家吗?”
婢女们抿嘴笑着向后退。
“公子,楚小姐带着药呢,她能给你看伤。”要掀被子的婢女解释。
谢燕来笑了声:“你这是要说三哥不让人给我治伤吗?”
那婢女面色一白,垂下头。
“你在家里都这么凶啊,也是对女孩子凶。”楚昭说,“倒也是表里如一。”
谢燕来冷眼看她:“楚小姐如今走在街上必然很受欢迎,人人注目,楚小姐心满意足了吧?”
说着哈哈笑。
楚昭嗯了声,盯着他看,也一笑:“只可惜你不能上街也不能出门,所以我特意来,看看你幸灾乐祸的这幅样子。”
已经向后退避的婢女们你看我看你,这两人是在说什么?嘲讽吗?
倒是互相嘲讽得挺开心的,她们垂下头向后退避开了。
第八十五章 喂药
谢燕来看着站在床边的女孩儿。
女孩儿衣饰不华丽,但很精良,乌发如云,白面如玉,明眸大眼,嘴角浅笑。
有点陌生。
他其实已经想不起来楚昭长什么样了。
其实本就是陌生人,路途中短短相处,楚昭还刻意掩盖了容貌。
但又很熟悉。
一看这女孩儿的笑,谢燕来眼前就冒出那个破衣乱发,蒙着一层灰土的阿福,从里到外都透着诡异狡诈。
“我有什么可幸灾乐祸的。”他说,“有我三哥在,这世上有谁能看我们谢家笑话?”
楚昭在圆凳上坐下:“本也不是什么笑话,我又不在意。”她环视四周,“你住的地方不错啊。”又看退避在门边的婢女们。
婢女们不能招待她,就开始招待阿乐,给阿乐端茶,递点心,还请她在窗边坐,让她看窗上挂着的葫芦雕。
“你比个娇小姐婢女还多。”
她还真不在意,反而东看西看,谢燕来皱眉,忽道:“你以为坐山观虎斗很容易吗?阿福小姐,你是胆子和胃口越来越大了,你是不是以为谢燕芳看不出你的小心思?”
楚昭看他,问:“我什么小心思啊?”
因为不喜欢亮光,他的卧室很幽暗,那女孩儿端坐在凳子上,也被幽暗笼罩,但眼里却有莫名的光。
她在笑!
谢燕来冷笑。
楚昭声音笑起来:“谢燕芳都不说,你说说啊。”
她什么都知道!
她自己愿意冒险,他何必多管闲事?他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谢燕来收回视线转头面向内,声音冷冷:“我没什么可说的,与我无关,楚小姐无所不能,一鸣惊人,所向披靡。”
女孩儿的声音没有再响起,脚步声悉悉索索走近,谢燕来机敏回头。
“干什么!”他喝道。
那女孩儿的手已经抓住被子要掀起来。
“看看伤啊。”楚昭说,“我给你的药用了没有?这次我又配了新的,看看伤情,用不用调换。”
谢燕来有些好笑,按住被子看着她。
“楚昭。”他压低声音说,“你讨好谢燕芳就行了,用不着来我这里做好人。”
“当然用得着。”楚昭说,也看着他压低声音,“你快好起来,帮我给我父亲送信。”
谢燕来想过她说各种话,但没想到她冒出这么一句。
少年凤眼瞪圆。
惊讶,不解,好气,又好笑。
“楚昭!”他咬牙,差点骂出一句脏话,“你说什么呢。”
楚昭示意他小声:“我不白让你帮忙,我这不是给你治伤嘛。”
谢燕来失笑:“没你治伤,我就死了啊。”
那倒也是,楚昭小声说:“让你好的快一些,少受一点罪,当然,还是算你帮我,但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被抓回来。”
谢燕来差点从床上跳起来,一撑身子伤口疼才又停下。
“楚昭,你,脑子有病吧。”他说,又想,自己也是有病,讨论什么谁帮谁忙干什么,他收起恼火,神情沉静,一字一顿说,“你都跟谢燕芳无话不说了,给你爹送个信,还要找我?你耍我呢?”
“我耍你干什么啊,我是认真的。”楚昭也神情沉静,看着少年,“谢燕芳跟你不一样。”
不,不一样?谢燕来一时没说话,看着她。
“他可做不了送信这种苦差事。”楚昭说。
谢燕来深吸一口气,闭了眼,下一刻掀起被子从床上跳下来——
少年赤裸着上身,裹着一层层的伤布,狰狞又恐怖。
一副要把她抓住两下撕碎的模样。
楚昭飞快向后退开了,大声说:“谢燕来,我可是谢三公子的座上宾!你对我客气些!”
门边的婢女们被惊动了。
阿乐嗖地从凳子上起来,手里都没顾得上放下葫芦做的蝈蝈笼子就冲过来。
谢燕来的婢女们也涌过来,将两人隔开。
“怎么回事啊?”“好好的怎么打起来?”“公子你的伤不能动。”“楚小姐是客人。”“楚小姐你别恼,我们公子脾气急了点。”
室内莺声燕语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