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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姑的。”她弯起眼睛笑了笑,突然哑了声音:“我有点儿想小叔了。”
  大年初六的早晨。
  闻歌睡眼朦胧中依稀觉得有晨光轻推着床帐,耳边是几声晨起的鸟儿的轻鸣声。她睁开眼,手心遮在眼上,倦懒地又眯了一会。
  不远处似乎有人在说话,她翻了个身,听了一会……
  直到听到熟悉的低润的男声,豁然清醒过来,一骨碌地钻出纱幔,光着脚丫直奔向露台。初生的阳光透过阳台上的木质大门投射进来,纯净得一抹亮光,映照得整个房间都格外明亮。
  闻歌用力地拉开门,清新又湿润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海风里特有的咸湿的味道,让人精神一振。
  露台上的木桌前,正坐着温少远和徐丽青。听见声音,他们一齐转头看来。温少远的脸上是还未褪去的笑意,温浅得就像初生的这抹阳光,温暖又清澈。
  闻歌站在那里,前进的脚步蓦然停住,差点迷失在他这样的笑容里。
  温少远是今早过来的,知道徐丽青带闻歌住在这里,赶早过来了一趟。
  徐丽青的假期明天结束,今天晚上便准备带着闻歌返程,在这里遇到温少远也是有一些意外。
  两个人之间的共同话题不多,一是现在金融的大环境,二便是闻歌。而后者,显然被他们提及的更多。
  在闻歌过来之前,他们正在谈论的便是她。
  今年开学早,比往常要提前几天报名。原定的计划是闻歌跟着她先回n市休息几天,再坐飞机回a市。但现在,温少远在这里,完全可以让闻歌留在这里和温少远一起回a市。
  昨晚下了一场雨,露台上的原木木板上还有些湿漉漉的未干的水迹,她踩到了好几处,脚底心被沾湿。正是晨风轻抚的时候,微风清亮,一阵风吹来,湿凉得一片。
  闻歌还有些朦胧的意识瞬间清醒了不少,留下一句“我先去洗脸”后,转头钻进了卫生间,洗脸刷牙换衣服。
  等做完这些,酒店准备的早餐也正好送到。
  一块小蛋糕,一个三明治,一杯热牛奶。
  小蛋糕的夹层里有水果夹心,奶油香而不腻,加上水果的清香清甜,味道好得不行。她吃得急,唇边都沾上了一些奶油。眯着眼,那餍足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小花猫。
  等她吃完,温少远拿了一包湿纸巾倾身递给她。
  闻歌接过来,很礼貌地说了声:“谢谢小叔。”
  那道谢的声音清脆又利落,温少远的动作却是一僵,抬眸看了她一眼,语气意味深长:“跟我不用说谢谢。”
  眼看气氛僵住,徐丽青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问闻歌:“你小叔在这里出差三天,你要不要先留在这里,等你小叔忙完了,带你一起回a市?”
  话音刚落,温少远的目光也随之落在她的身上,安静,和煦。
  闻歌思忖了片刻,摇摇头:“我跟你回去。”
  看着温少远那瞬间冷下去的眉眼,闻歌咽下一口口水,镇定地又补充了一句:“小叔出差肯定有公事,我一个人留下来肯定就只能在酒店里玩。那还不如跟阿姨回去……”
  徐丽青有些尴尬地看了眼完全被闻歌卸了面子的温少远,笑了笑,覆住闻歌搭在木椅扶手上的手,轻拍了拍:“那就跟我回去吧,反正机票也买好了。”
  温少远也没有异议,只看向闻歌的眼神多了几分高深莫测。又留了片刻,只是再没有刚才来时的那份心情,等到何兴的电话后,便起身离开。
  闻歌去送他,送到房间门口才短短几步路,想了想,就装作不经意一样跟着他继续往前走,一直送到了酒店的大厅。
  她这才返身要回去,再见的话说了一半,就被温少远握住手腕直接拉进了偏门一处工作室里。
  他突然的强硬让闻歌一个措手不及,竟毫无反抗地被他带了进去。
  工作室内只留着一盏照明灯,没有窗口,除了照明灯的灯光之外,再无一处光源。那灯光明亮得近乎惨淡,打在他的侧脸上。
  他那双眼微微眯起,微弯着腰和她平视,那俊秀又精致的五官在一明一暗的交界处便带上了几分妖异,哪还有半分刚才的冷清模样。
  闻歌一怔后回过神,没被他握住的手忽然抬起,一把拉住了他衬衣的衣领,微微用力,竟把他拉近了几分,彼此贴近的距离呼吸可闻。
  她这样的动作就像刚才他毫无预兆把她带进这个工作室里是一样的,突然得让温少远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
  直到看见她近在眼前的脸,那双漆黑透亮,像是黑曜石一般的双眼时。下意识地抬手撑在了她的脸侧,稳住自己的身体。那右腿微曲,正好碰到她的腿,温热相贴。
  他有些不太自然,只是面上沉静,不动声色,并看不出来。
  闻歌却没有管这些,她的目光落在他的嘴唇上,近到她微微凑上前,一抬头就能触碰的距离。她渴望着,甚至有些控制不住地想要去亲近。
  下一秒,她拉住他衣领的手微一用力,又拉近了几分。
  近在咫尺的嘴唇——亲?不亲?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那骤然拉近的距离,让两个人都有些呼吸不畅。
  闻歌几乎是瞬间屏息,生怕惊扰了他。那乌黑的双眸,此刻透出一股瑰丽的光芒,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
  她紧紧拉住他衣领的手指忍不住缓缓收紧,直到掌心感触到指尖的尖锐,她才停下来。那目光渐渐幽深,像是入了魔怔。
  能听见的除了自己已然失序狂乱的心跳声,便是他的呼吸声。像是羽毛轻抚在她的心尖,蓦然地一痒,让她的整颗心都酥软了。
  几乎是无法控制地,她抬起头,吻了上去。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眼底,悴不及防之间,唇上便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他浑身一僵,眼底瞬间凝起一抹沉郁,深沉如墨染,挥洒如狼毫。
  那短暂得几乎让人察觉不到的呼吸不稳后,便是温少远近乎不敢置信地骤然拉开她。
  静在咫尺的双眸里那墨色浓郁得像是席卷了整片黑暗,那跳跃的亮光如冰凌,视线锁住她的同时,几乎让她呼吸发紧。
  闻歌这才有些后怕起来,原本拉着他衣领的手不自觉地松开。心里一阵排山倒海般呼啸的海浪怕打着沙滩,表情却很安静。
  那骤然被拉开的距离,几乎要刺痛她的眼睛。他下意识地选择拉开她,那原本咫尺的距离,瞬间失之千里。
  闻歌忽然就明白了自己的怯步是因为什么,除了那些客观原因之外,便是她和温少远之间,这差之微毫的距离。
  无法拉近,无法跨越,无法消弭。
  这样的认知让她心头一阵疼痛,像是有细密的针扎在上面,没呼吸一下都有种深入骨髓的痛感。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藏起眼底的受伤。一息之间,已经有了决定。
  她挣开他的手腕,视线和他对视,那唇像是点了胭脂,红得触目惊心。开口时,语气平静却隐约带了几分不属于她这个年纪有的压迫和冷冽:“小叔,你怕不怕?”
  那话语里蕴含的力量却让温少远一滞,到了嘴边的质问,顿时说不出口了。
  手下握住的肩膀瞬间变得灼人又滚烫,他沉默着,只那双眸子,深邃幽沉,像是一口古井,沉静得毫无波澜。
  小叔,我来了,你怕不怕?
  何兴等在酒店的门口,远远地看见温少远走出来,立刻迎了上去。结果,第一眼看见的是温少远阴沉铁青的脸色,第二眼瞄到boss凌乱褶皱的衣领,第三眼——boss目光森冷地看着他……
  何兴一个冷颤,知道今天一整天都会不太好过了。
  果不其然的。
  谈判桌上,温少远全程阴沉着脸,对方压下的价格再低,都没有点他尊贵的头。甚至眼里含着一丝嘲讽,显然对对方的价格十分不满意,这种爆场的冷气场让对方冷汗直流,不停地擦汗,一时不知道如何应对。
  下了谈判桌,温少远对以比原先低几倍的钱拿下合作的事一点也不开心,那脸依旧黑着……开始荼毒分公司一重经理级以上的执行管理者。
  哀嚎一片。
  何兴刚拿着文件从办公室出来,没走几步就被酒店的区域执行副经理拉住,悄悄地拖到一边,悄声八卦道:“温总这是怎么了?合作没谈下来?”
  何兴一脸高深莫测地摇摇头,睥睨天下:“要不是你是我学姐,我绝对不跟你说。八卦boss私事的后果可是非常可怕的。”
  区域执行副经理点头如捣蒜,崇拜眼看着他。
  何兴清了清嗓子,这才小声说道:“我估计温总是被他那小侄女给气到了,能气着温总的没几个,那位可是从头数起第一个。偏偏温总偏爱,拿她没办法,这不,撒这么大火吗……”
  某些方面,不得不说何兴是真相了。
  ……
  温少远走后,闻歌双腿发软,几乎站不稳,靠着身后的冰凉的墙面这才勉强没让自己狼狈地滑坐在地上。
  她连温少远走之前最后的那个表情都不敢回忆,只闭着眼,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这才平息了失序跳动的心脏。
  刚才那么大胆的举动搁在她冷静的时候,根本连想都不敢想。
  她潜意识里,是想割裂和温少远之间那无形的阻碍。可以这样的方式,连点缓冲都没有……近乎宣战一般,打破彼此平静的生活,激烈得让她不敢回想。
  抿了抿唇,似乎还能回忆起亲吻他时的感觉,怦然心动。心里的某一处像是塌陷了一般,瞬间酥了一角。
  繁杂混乱地思绪搅得她有些头疼,闻歌闭着眼放空了一会,等歇够了,这才拉开门,原路返回地回了房间。
  在进门之前她便已经调整好了状态,神态自若地和徐丽青打过招呼,推说自己起得早太困,又去床上躺了一会。
  躺着躺着,就真的又睡了回去。这一个回笼觉直睡到日上三竿,才渐渐清醒。
  徐丽青正在收拾行李,明天的飞机,时间已经不充裕了。她们今天就要收拾好全部的行李,明天才能赶上早班飞机。
  闻歌睡醒之后也帮着一起整理,住了将近十几天,带来的衣服啊日常用品啊早已散落得满屋都是,光是整理都花了好一会。
  启程离开时,徐丽青去前台退了房。让闻歌记得发个短信或者打个电话跟温少远说一声……
  闻歌现在哪敢再往温少远的面前凑,嘴上答应着,短信没发电话也没打。反正他也住在那个酒店里,问一下前台肯定就知道了。
  事实上,她们前脚刚退房,后脚前台的姑娘就把这件事转告了温少远。
  经过一夜,温少远已经平静了下来,听到名字时,眼皮跳了跳,“嗯”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
  在n市停留了几天后,闻歌又踏上了回a市的路程。这么风尘仆仆地赶回来,闲置了这么久的家没打扫肯定不能住人。她坐个飞机又累得不行,加上生理期傍身,更是懒得动弹一根手指头,直接搬到随安然那去住了。
  温少远的飞机傍晚六点半到达。
  a市还是寒冬,天时短。六点多的光景,天空早已拉上了墨黑的帷幕,天阴沉沉的,像是随时都会下雪。
  a市的初雪,一年比一年更晚。
  何兴开车送他到公寓楼下。
  温少远没有急着回去,下车后在闻歌家楼下站了一会。正是她平时的饭点,但不止客厅和她的卧房,就连厨房的灯都没开,显然是没有回家。
  他站了片刻,寒冬腊月的冷风似夹着刀棱,迎面扑来时,冷得微微的刺痛。
  他忽然就想起了在海岛那天,他把心不在焉的她拉进工作室里,她看向自己的那个眼神。直到现在才发现,那双眼睛里深埋着的隐痛和受伤。
  何时,变质了的?
  孤寂的路灯下,他的身影长久伫立。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他这才转身,迈着有些僵硬的腿,缓缓走进了公寓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