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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闻歌壮着胆子打算一不做二不休地也无脑一回时,便听他彻底冷下来的语气问道:“闻歌,你告诉我,你叫我什么?”
  他的恼怒,他的冷漠,他的退避,让闻歌的心顿时凉成了半截。
  她几乎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神,怕从里面看到嘲讽,看到避之不及,更怕看到……他的厌烦。
  翳动了下嘴唇,心口像是堵上了一团棉花,被她的眼泪浸湿,湿润得正在滴答着流着水。涩涩咸咸的,让她的喉咙一阵发紧。就像是当初被人扼住了喉咙,长久的窒息之下,嗓子疼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缓缓抬起眼,哽着声音,轻声问他:“小叔,我不能喜欢你吗?”
  可是不能喜欢,也已经喜欢了很久。
  她那样清澈的眼神直直地凝视着他的双眼,眼里的泪光似一把尖利棱角的利器,一下下凌迟在他的心口,让他差点说不出话来。
  温少远并没有直接回答。
  他看见了她脸上的不驯,也看见了她的固执,那是一种偏执到骨子里的执拗,看得他一阵心惊。
  所有的情绪都被他猛力压下,只余一丝心悸让他有些无措有些不安。事情的发展,太过跳脱,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闻歌喜欢谁,都不能喜欢他。
  所以,他一字一句,冷凝着语气,分毫不退:“闻歌,你叫我什么?”
  她心底凝成一束紧绷起来的弦顿时崩裂,发出余音,像是一把匕首从光滑坚固的物体表面划过,刺耳得让她难以接受。
  她垂下头,避开他冷冽的眼神,微勾了勾唇角,笑得格外自嘲。声音却冷静地毫无异状:“小叔……我叫你小叔。”
  闻歌从未这么痛恨过这个称呼,以前用来维系他们之间微薄又寡淡的感情,可此时,却成了一道羁绊,让人进退不得。
  她清了清嗓子,再抬起脸时,神情自若,笑眯眯地看着他,弯唇笑道:“小叔,我只是开个玩笑,你干嘛这么紧张?”
  开玩笑?
  温少远并不这么觉得。
  但闻歌这么一打岔,温少远再没有一点聊下去的心思。他垂眸盯了她良久,看见她眼底一片清澈的霞光,似真的只是在开玩笑而已。
  凛冽又严肃的眼神这才微微收敛了起来,声音平淡得再无一丝感情:“以后,不要再开这样的玩笑。我不喜欢。”
  话落,他推开椅子站了起来:“是不是我很少对你发火,以至于你都不知道我也有脾气?”
  温少远似乎是笑了一声,再没有看她一眼,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闻歌站在原地,看着他挺拔修长的身影,如坠冰窟,冷得她浑身发颤。
  她一时脑热试探了他的底线,却不料触到了他的逆鳞。这才知道,自己这份不正常的感情对于他而言,是多么大的困扰,也是他的讳莫如深。
  直到房门被他带上,那轻微的声音也让她受了惊吓一般清醒过来。从脚底蹿起的麻意让她的脑袋沉得像是灌了铅,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
  只有空寂的环境,泛着凉意的空气,和骤然降下来的气温。
  她压抑了太久,今天被白君奕触动,那满心如潮水一般涌动的心虚就怎么也平息不下来,才会这么冲动的……
  可到底,还是搞砸了。
  这下不止是推开温少远,更甚至……会彻底破坏他们相处多年的这份感情。
  想到这个,闻歌的心里顿时像是被渨上了柠檬汁,酸得她整颗心都打结了。她捂着一阵阵发疼的心口,缓缓蹲下来,无声地哭泣。
  她就不该——让他为难。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晚饭是何兴送来的盛远酒店的饭菜,装在保温盒里,拎来给她。并留下一句:“温总让你吃过饭就早点休息,不要胡思乱想,明天温小姐会过来。”
  闻歌从他手里接过保温盒,右手脱力得有些拿不住,还是何兴眼疾手快扶了一下,狐疑地看着她:“闻小姐,你的手怎么了?”
  她哭了一下午,现在低着头都不敢见人。右手被她枕在额头下,不知道是拉伤了还是怎么了,一直抬不起来,更是使不上力气。
  她干脆连左手都用上,抱了过来,开口时声音沙哑得像是被锯子割过的一般:“我没事。”
  这下就算何兴再迟钝,也知道她这是哭过了……哭得还挺厉害,嗓子都哑成这样了。
  下午的时候,原本说过不来公司的温少远突然出现。整张脸还臭得跟锅底一样,在盛远发了好一通脾气,每个部门都被他挑了一番刺,直到傍晚下班这才消停。
  这boss宝贝的侄女都哭成这样,估计是……吵架了?
  何兴顿时觉得自己真相了,对眼前的少女不免多了几分同情……胆子太大啊,敢冲撞boss!
  闻歌杵在门口半天,见何兴没有要走的意思,又闷闷地问了一句:“小……小叔呢?”
  下午被温少远用冷冽又严肃得毫无商量余地的语气质问了两遍“你叫我什么”,搞得闻歌现在再说出这两个字都有心理障碍了。
  何兴瞅着小姑娘这样沮丧的神色,以为她是在担心温少远,想了想说道:“温总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地方,你不用担心他。”
  闻歌这才抬眼看着他,闷声问道:“他今晚不回来吧?”
  何兴一脸的“我怎么可能知道”,表情格外正经地说道:“温总下班后的行程不归我管。”
  闻歌“嗯”了一声,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让小叔不用惦记着给我送吃的了,我自己会管好自己的。”
  何兴愣了一下,良久才“哦”了一声。
  等到了答案,闻歌说完谢谢就闷闷地关上门。她垂头站在门口,手里是沉甸甸的保温盒,突然就有些赌气地把保温盒扔在了地上。
  他干嘛还要关心她?
  保温盒上的暗扣被砸中,里面的饭菜和热烫撒了一地。闻歌看着看着又难过起来,回屋给随安然打了个电话,约了地方见面,连衣服都没换,直接就出门了。
  温少远整晚都有些心神不宁,指间是一樽琉璃酒杯,从他在这个包厢坐下开始,就从未离手过。
  唐泽宸看着他一杯又一杯地灌着酒,想了想,还是问道:“出什么事了?”
  温少远侧目看了他一眼,微抿了下唇,并未回答。
  只倾身给自己又斟满一杯,那猩红的酒液在琉璃酒杯里,像是流淌的水晶,晶莹剔透,透着的酒香醇厚又清润,却丝毫无法安抚温少远心头的烦闷。
  他不愿意回答,唐泽宸也懒得再问,冷眼看他又这么灌了自己几杯酒,这才轻笑出声:“有烦心事应该去景梵那里才对。”
  温少远睨了他一眼,表情阴晴不定,正要说什么,摆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骤然亮起。温少远暗沉的眸子在看见来电显示时,流光一闪。拿起电话,转身去了包厢自带的阳台接电话。
  唐泽宸看着他挺直的背脊,暗自审思了片刻,微微挑眉。
  窗外,是半个a市明亮的灯火。星星点点的光亮,像是夏夜的星辰,缀在夜空中不停闪烁。远处一条延绵着环绕a市的街道,两旁路灯如一条蜿蜒的灯河,一路璀璨。
  何兴正坐在车上,往回家的路上驶去。完成任务汇报给boss后,又多嘴补充了几句:“我看闻小姐精神有些不太好,像是哭过,声音都沙哑着。”
  温少远的眉头略微皱起,眉心猛地一跳后,拧眉看着远处,微弯下腰,手肘撑在阳台的栏杆上:“送到就行,你回去吧。”
  何兴功成身退,听着温少远那暗哑又低沉的声音,不难发觉他是在压抑着什么。想着这种非常时候还是不要去触老板的逆鳞了,闻歌后来那句“我自己会管好自己”的话就被何兴暂时压下,打算明天上班了再说。
  殊不知,自作聪明了一回。
  ……
  随安然已经大三,大学的生活已近尾声,也正是繁忙的时候,但接到闻歌的电话丝毫犹豫也没有,先安抚了人,又定了地点见面,匆匆忙忙地就出来了。
  到约定的地点时,闻歌已经在店门口等候了。耷拉着脑袋蹲在别人的店门口,活像是个被丢弃的小孩。
  随安然心下一紧,几步跑近,边拉起她边问道:“怎么不进去坐着等我?”
  闻歌就想早点见到她,自然不愿意坐在里面漫无目的地等着。这会见她急匆匆地赶过来,顺着她的力道被拉起来,顺势抱住她:“安然。”
  那声音粗嘎又沙哑,蒙着一层厚重的鼻音,几乎让安然听不出闻歌原本的声音来。她嘴上哄着,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就怕她下一刻就哭出来:“行了行了,都快成年了,怎么还跟长不大一样。出什么事了?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在学校里晚自习的吗?”
  闻歌被她拉到眼前仔细地看了看,眼睛哭得红红肿肿的,眼底泪痕未干,看上去十足的可怜样。
  随安然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一个不得了的想法在她脑海里浮现:“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她这么说还是含蓄的,她的原话是想问——“是不是温家的人欺负你了?”
  闻歌摇摇头,冰凉的手指握住她的,唔哝着声音小声问她:“我最近住你那好不好?”
  她和随安然一直保持着联系,隔三差五都要出来见个面,所以知道她前不久在外面租了一个小公寓,收留她绰绰有余。
  随安然比她长几岁,看问题便比闻歌多了几分顾虑。但闻歌对于她而言,是最好的朋友,什么都不及她来得重要。
  当下,就算着急想弄清楚闻歌离家出走的事情,也没迟疑,先领她回去再说话。
  随安然租下的小公寓正好在a大和盛远酒店之间,环境清幽舒适,因为不是特别繁荣热闹的地方,租金也不会很贵,随安然一个人完成能够承担得起。
  闻歌是第一次来她的小公寓,新鲜得不行。
  随安然在带她回来的路上已经听她支支吾吾地解释了个大概,回到家也没急着让她说清楚,先去厨房给她包了冰块裹在毛巾里让她冷敷一下眼睛:“怎么哭成这样也不知道给自己冷敷一下?”
  闻歌被她按在沙发里,老老实实地冷敷。闻言撅了撅嘴,没说话。
  随安然又去泡了杯她爱喝的奶茶回来,做完这些,陪她坐了一会,这才开始给她梳理今天发生的事情:“也就是说,你贸贸然跟你小叔告白了?”
  闻歌对随安然定义的“贸贸然”没有一点异议,可不是她太心急了一时想不开么……
  随安然是前不久在闻歌说漏嘴的时候才知道她喜欢温少远,前前后后了解了情况,不免叹了口气:“这件事做的不好。”
  闻歌显然也意识到了,沮丧地耷拉下脑袋。把冰袋拉下来,彻底遮住眼睛,又不说话了。
  不知道过了良久,才听她刚好转的嗓音轻柔又苦涩地说道:“小叔他……只是把我当做侄女。”
  她现在才十七岁,说出口的话自然没有多大的威信力。温少远下午的反应让她看清了不少,他从未对她有过任何特殊的想法,只是把她当做他的侄女来照顾。
  那些温柔,那些细心,那些妥帖,那些宠溺,无非是因为她叫他一声——小叔。
  所以他下午才会这么问——“闻歌,你叫我什么?”
  他是在告诉她,他对她的全部责任,只在这个称呼的维系里,并没有多余。
  而她异想天开,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觉得他这样袒护宠爱自己,对自己的不同可以划分在喜欢里面。到最后,反而弄巧成拙,把两个人的关系搅成了一滩浑水。
  以后再想亲近,都成了一种奢想。
  她越想越觉得酸涩,眼睛一热,又想哭了。
  随安然轻拍了拍她的手臂:“行了,今晚先在我这里住下。如果这段时间不想回去的话,明天给你小叔打个电话说一声,就在我这里住几天,别胡思乱想了。你前面还有个高考让你烦心呢。”
  她这么随口一提,闻歌混沌了一天的脑子突然飞快地掠过一抹灵光。她扯下毛巾坐起,问道:“那小白……会被怎么处置?”
  这种情况不外乎处分,写检讨书,这还都是轻的,如果再严重一点,面临的会是退学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