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
苏安泠释怀,没关系。
就算见过她手染鲜血的模样,她身边的人也不会恐惧她,不会放弃她,而他,仍旧会第一时间将她护在身后,就像她还是需要保护的那样,不让她有任何的危险。
当她可以彻底暴露在他面前的那刻,她就能够死心塌地地相信他。
“还有手榴弹吗?”苏安泠抬眼,精亮璀璨的眸子里,跳跃出些许光亮,宛若流淌着的银光,涟漪层层荡漾。
靳斯宸低眉,没有任何迟疑地将最后一枚手榴弹交给了她。
稍稍地将头给探进去,苏安泠视线在里面扫了圈,转而似是发现什么东西般忽的一顿,她眨巴眨巴眼睛,偏过头朝靳斯宸扬了扬眉眼,眼底划过丝丝狡黠之意,声音轻快上扬,“嘿,我们做点儿坏事吧?”
靳斯宸顺着她刚刚看的方向扫了过去,在瞥到挂在墙上的一串钥匙后,喂喂一顿,对苏安泠想要做什么倒是心领神会。
苏安泠很轻巧地从里面拿出了那套钥匙,至于那些她完全没有心思去搞懂的机械,在他们离开的那刻,就被那枚威力强大的手榴弹炸得四分五裂,直截了当地毁了他们所有的机械设备,就这么一招,就将这里毁掉大半。
而不紧不慢地行走在黑暗走廊的两人,手中的钥匙碰撞发出清亮的声响,好似优雅动人的乐曲,轻轻地敲响着夜色的别致,缓缓流淌着,跟这地下混乱拥挤的场面形成鲜明的对比。
那天晚上在这里发生的事情,之后在整个黑道,都成了令人惊悚的传说。
据说,有神秘人潜入,不仅成功的救走了他们的同伙,还将“黑杀”的秘密场所毁得惨不忍睹,几十个人都没有搜寻到他们的身影,甚至是说连个人影都没有见到。
据说,那晚“黑杀”损失惨重,完全是以亿来计算的,而做出如此惊天地泣鬼神的恐怖事件的,仅仅只有两个人。如此庞大的数字对比,以至于黑道上将他们称“杀神”,不知有多少人暗自佩服他们的胆量和能力。
据说,两位“杀神”还将里面关押的那些“犯人”全部放了出来,这群人大多都是道上有权有势的人,只是因为触及到了“杀神”的利益,才会被神不知鬼不觉的拉到这里来,这次有了逃脱的机会后立即回到自己的组织,马不停蹄地开始召集力量想要给“黑杀”狠狠一击。而那两位“杀神”,则是被他们重金悬赏,只是为了想要找出来亲自感谢几句。
……
无论如何,那天晚上对于“黑杀”来说,都是难以想象的噩梦,史无前例的损失,难以估计的资源,他们精心耗费几十年才建立起来的地方,就这么被几个人给毁得一点不剩,这样的损失可不仅仅是财力方面的,光是那些被放走的“囚犯”们,都会给他们组织带来不小的威胁,而且还是无法挽回的。
而作为神秘人在这场事件中出名的几位,俨然成了道上骇人听闻的传说。
*
沿路的风景快速地闪过,五颜六色的灯光遍布黑色的夜景,宛若夜空中的闪亮星辰。
上车后才刚刚喘了口气的苏安泠,立即拨通了贺轩的电话,听到路云筠已经被送到急症室里手术后,心里一松,紧接着又忍不住提了起来。
在没有得到准确消息的之前,她完全平静不下来。
而且,路云筠那伤势……
心情陷入焦急状态,跟贺轩聊了几句了解下情况后便挂断了电话,苏安泠有些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总觉得有什么事悬在心头难以松懈。
沿路的风景快速地闪过,五颜六色的灯光遍布黑色的夜景,宛若夜空中的闪亮星辰。
上车后才刚刚喘了口气的苏安泠,立即拨通了贺轩的电话,听到路云筠已经被送到急症室里手术后,心里一松,紧接着又忍不住提了起来。
在没有得到准确消息的之前,她完全平静不下来。
而且,路云筠那伤势……
心情陷入焦急状态,跟贺轩聊了几句了解下情况后便挂断了电话,苏安泠有些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总觉得有什么事悬在心头难以松懈。
车内的气氛因苏安泠心情便得沉重紧张起来,就连空气都仿佛凝固起来。
在旁边开车的靳斯宸视线扫过她的方向,渐渐地踩下油门,加快在车流中穿梭的速度。
靳斯宸没办法说什么安慰的话语。他不是个会说谎话的人,同样的他更不会对苏安泠说谎话。
路云筠现在的情况确实很危险,可以说她能够坚持到现在就已经是奇迹,而现在能不能将她救回来,已经不是医术的问题了,只能看她的运气,运气好时间充裕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要是缺了那么点时间……
后果不言而喻。
苏安泠没有说话,她安静地低下头,紧紧握住手中的手机,原本冰冷的手机在她手中渐渐地染上了温度。
她在等待。
而她也不知道,她即将面临的结果,究竟是好还是坏。
“阿宸。”
苏安泠看向靳斯宸,衣角被她紧紧地抓在手中,皱成一团。
渐渐转移视线,靳斯宸的目光在苏安泠身上停留片刻,眼眸里好似盛着温柔的旭光,他轻轻应声,“嗯。”
“没什么,”苏安泠抿了抿唇,转而再度低下了头,好似认真般看着被自己蹂躏的衣角,闷声道,“我只是想叫叫你。”
话音落却,温暖的大手忽的覆盖在她的头上,手指在发间穿梭,不轻不重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苏安泠微微偏过头,忽的撞入对方黝黑的眸子里,其中夹杂着的安抚猛地灌入心田,奇迹般地好像能将心底的那种躁动渐渐的安抚下来。
没有任何言语的安抚,令苏安泠在等待的途中忽然变得平静许多。
其实,苏安泠以前也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她记得,侦察三组以前是有八个人的,除了她,楚风连,贺轩,孟舞,阿帅之外,还有三个人。
她现在仍旧清清楚楚的记得他们三个人的模样,他们所有的身份信息,在侦察三组所经历过的点点滴滴。那三个人都是她一个个的找回来的,以最为真诚的心情和最激昂的斗志,她一点点地将这几个人组织起来。
那个时候的她,年少无知,信心满满,从来都没有想过,终有一天,她亲手建立起来的那个小组会闹到四分五裂的地步。她想,如果没有楚风连的话,现在的侦察三组,早已不知换了多少人。
她第一次看着自己的队友面临死亡的时候,还是刚刚进入侦察三组的第一年,那时候她还有着热血和激。情,想要驱逐这世上所有的黑暗,还有着见义勇为的心,就像她的养父那样。
后来……
他死了。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所拥有的力量是有多小,就连自己的队友都保护不了。
从那之后,她开始避开所有的危险任务,尽其所能排除任务中所有的危险,那样的行为就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神经质。
可是,她失去了第二个队友。
他们的任务中充满着各种各样的意外和危险,就算是接再如何避免,总有运气不佳的时候,那件事理应不该怪她,但却几乎令她崩溃。
她想挽回所有人的生命,可无能为力,她什么也办不到。
那时候整个组的气氛都变得格外紧张,谁都知道那不是她的错,可她是组长,就必须承担所有的责任,加上他们失去的第二个是人见人爱的万人迷,交际能力好的难以想象,小组内每个人都可以自然而然地喜欢她,她的离开或许要比上官洛离开更要让人难受。
苏安泠至今记得,与那位相处的最好的女生,在沉默中唯一的爆发,她跟上官洛吼“为什么死的不是你”?那刻,上官洛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眼中的仇恨跟愤怒,仿佛只要上官洛死了那位就能活的话,她会毫不犹豫地将刀子插入上官洛的胸口。
那是前世的上官洛永远都无法忘记的画面,无数次梦中惊醒,不是因为愧疚,而是因为绝望。
那是被队友不相信、被队友憎恨的绝望。
后来,那个恨她入骨的女生主动申请调离,她再也没有见过她。
可第二位队友的死,却没有到此为止,组内没有再恨她的,但是谁的心情都不好,他们动不动就会发脾气,偶尔怒火会触及到上官洛的身上,而唯一不能发脾气的,也只有上官洛。
连续三个月,他们都没有再接任务。
而上官洛,早已将离职申请写好,只是一直犹豫着没有跟他们说。
她不知道楚风连是怎么发现她的离职申请的,但她记得,楚风连拿着她的离职申请往阿帅他们的办公桌上狠狠一丢,一个字都没有说,直接拉着她离开。
她那时候真以为他们会直接这么算了,但是,出乎意料之外的,第二天她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般,他们一如既往地叫着她组长,然后埋头去做自己的事情,做事的中途自然而然的聊天调侃,办公室内欢声笑语,跟以往一般无二。
当天晚上,他们将整个侦查组的人都组织起来聚餐,谁也没说是为了什么,但上官洛却再清楚不过。那天上官洛被灌酒灌得迷迷糊糊的,听见他们当着所有人的面,一个个的跟她道歉,然后齐声说让她不要走。
那刻,她忽然就释怀了。
他们有过争执有过分裂,但他们会在战斗中融合,所有的裂缝因为生与死的催化变得更为紧密坚固,以至于到现在她仍旧可以立于他们中心,再也不会质疑自己的能力,反思自己的过错。
她尽自己所能,做自己能够做到的,然后,无怨无悔。
尽管,她还是会很伤心每个同伴的离开。可最起码,她是坦然的。
车,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窗外呈现的是医院的大门和亮起的灯光,苏安泠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沉思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身处何方。
“到了。”
随着靳斯宸的声音,苏安泠的思绪也渐渐拉扯了回来,她没有迟疑地开门走下去,但在关门的刹那,一直握在手中的手机嗡嗡嗡地响起了震动声,震得她的手心有些发麻。
刚刚才平静下来的心情因为新的电话的到来,再度提了起来,苏安泠将手机递到耳边,听着里面传来贺轩焦急的匆促的声音,语速非常快,快到几乎难以抓住,但所有的字节都清晰地落到她耳里。
靳斯宸几乎才刚刚下车,就见到往医院大门飞奔的苏安泠,沿路不知响起多大的惊呼声,一个当红明星半夜三更地出现在这里,想不引人注目都难,一时间不知吸引了多少目光。可,之后再看到紧跟在苏安泠后面的男子后,瞬间所有梗在喉间的惊呼都憋了回去,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从眼前一闪而过的男子,好似时间凝固了般,他们连及时作出反应都有些困难。
苏安泠,靳斯宸。
这些日子常常被凑到一起讨论的两个名字,在这刻,他们亲眼看到了。
只是……
在这样的深夜,如此毫无遮掩的出现在医院,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
六楼,苏安泠没有等电梯,她是一口气跑上楼的,中间没有丝毫的停顿,她像是用尽了自己积攒的所有力气,以最快的速度冲上了楼,在找到门牌号的那刻,连门都没有敲,直接冲了进去。
【路云筠快不行了……】
这是苏安泠刚刚接到电话时,唯一听到的,而没等贺轩将话说完,她整个人就已经朝医院大门跑了过去,手机死死地攥在手中,但贺轩之后的话语她却没有再听到一字半句。
门被推开的那刻,苏安泠清楚地感觉到房间内的压抑气氛,她下意识地在进门的那刻停了下来,视线在房间内搜寻她想要见到的人,视觉似乎刻意地忽略了站在房间内的其他人,第一眼她就见到躺在病床上的人影,瘦弱地不成样子的身体躺在被窝里,纵使看不到她的身体都令人心疼不已。
脑袋从被子里露了出来,柔和的光线打在她的脸上,却再也见不到那云淡风轻的神色。半边凹下去的眼睛只是经过了简单的处理,惨不忍睹的画面仍旧在刺激着人的视觉神经,只是相较于最先看到的刹那,苏安泠却出奇地能够接受。
此刻的路云筠宛若木偶娃娃般,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除了那虚弱睁开缝隙的左眼,谁也无法感觉到她的生命。
黎明紧紧地抓住她的手,瘦骨嶙嶙的手被他用力的握住,他双眼充血,微微低着眉眼看着路云筠,神色间浮现出意想不到的温柔,他轻轻地呼唤着她的名字,但躺在床上的人,却连眼睛都未眨过,只是眼神涣散地看着前方。
然,在苏安泠进来的那刻,她的眼睛却忽的动了动,漆黑的眸子转向了苏安泠的方向,带着温暖和释怀……
与此同时,心电图随着警报声转化为了一条横线。
猛然间,苏安泠往后退了几步,却忽的坠到守护在身后的怀抱里,瞬间整个人似是无力般靠在了身后男子的身上。
泪水从眼角滑落,滚过脸颊,掉落到搂在她腰间的手上。
苏安泠怔怔的看着病床上再无声息的身影,她泪眼婆娑地看着黎明失控的喊着路云筠的名字,一遍,一遍,一个字,一个字,全部敲在她心底深处,激起波涛般的回响。
房间内的其他人全部陷入了沉默之中,楚风连、阿帅和贺轩都是经历过这样的事的人,他们也曾失态也曾悲伤也曾疯狂,他们花费了很多的时间才从那样的痛苦中恢复过来。
很难想象他们在失去上官洛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一直觉得她那么多苦难都能够闯过来,总归不会就那么轻而易举的死去,可一条人命的离开总是那么的简单,不需要任何的理由来满足这条命是否值得,老天想要夺走的时候,他有千万种理由。
所以他们沉默,以最为沉重的心情,去哀悼对方的离世。
而,这注定不是个允许他们去铭记去哀悼的夜晚。
苏安泠眼睁睁看着路云筠的身体被白布遮盖,她没有疯没有闹,只是在旁边悄无声息地哭了很久很久,然后,跟靳斯宸沉默的走了出去。
那天晚上,不知多少媒体记者在得知苏安泠跟靳斯宸在这里的时候,发狂似的蜂拥而上,他们四处打探苏安泠跟靳斯宸所在的病房,尽管所有的医护人员在得到消息后完全不敢透露出任何的消息,尽管所有的保安们都全然出动将他们挡在一楼,但那些为了饭碗而沸腾的记者们,却没有丝毫的停歇,卯足了劲的想要打探消息,在一楼吵得人人不得安宁。
靳斯宸没办法,直接将蓝雨跟警方叫过来,花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将几个闹得凶的送去警局,其余的人全部威胁遣散后,才让医院平静下来。
可,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一直安安静静的待在路云筠病房的苏安泠,却不知何时,在病房内消失的无影无踪。
等靳斯宸处理完那些记者后,才注意到手机上多出的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