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父亲当然是支持摄政王上位。
可是,她呢?
她又如何自处?
如今,皇帝病重的消息刚刚走漏出去,萧王与烨王假借探病事宜,就明里暗里,想逼她做出选择,站到自己一边。
若不是先帝驾崩之前早就立好了诏书,又定了摄政王和丞相辅政,估计她与昊儿母子二人早就被这帮虎狼兄弟给撕吧撕吧吃了。连骨头渣都不会吐出来。
所以,她不想选,也不会选。
她的儿子不会死的。
只要九哥在,再大的困难她都能闯过去。
可是九哥呢?他为什么还不来?
时含章愁容满面,眼睛已经哭的通红。
一阵仓促慌乱的脚步声,紫竹跑了进来,声音急促又激动:“禀太后,摄政王到了。”
时含章听到这三个字立即眸光晶亮,站起身迎上来。
走了两步,她又停下了脚步。
眼前之人,还是她的九哥。
可是,却也不再是她的九哥。
他静静的站着那儿,望着她,目光里有关切,可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东西。
”陛下怎么样了?臣把刘医师带来了,快让他给陛下瞧瞧。“
他就像座冰山,虽然说出的话算是有温度,可是,他的态度仍让她觉得很冷很冷。
“九哥。”她低声嗫嚅。
终九畴眉头紧蹙:“太后,臣不敢。还请太后速速让刘医师给陛下诊治。”
时含章心头一阵刺痛,想到儿子,暂且放下了儿女情长,立即让出路来:“劳烦刘医师,快帮陛下看看。”
刘一手全程绷着脸,朝着时含章行过礼,立即走到小皇帝床榻前,坐到旁边的杌子上凝神静气的细心诊脉。
时含章也跟了过去,静静地站在一旁守着。
屋内生了炭火,热气扑面,加之一路上没有停歇,此刻的终九畴浑身燥热。
他解下披风,紫竹上前想要帮他拿着,他躲开拒绝了。
紫竹暗暗垂头,退到了一边。
她是太后的贴身婢女,这么多年一直在时府,又做为陪嫁跟进了皇宫。
时含章对于终九畴的感情,她一清二楚。
终九畴虽说是时家的养子,一直很得时大人宠爱,视如亲子。府内下人,无人敢怠慢于他。
而他不仅钟灵毓秀,风度翩翩,浑身上下透着天生的贵气。
自打他懂事起就摆着一副冷冰冰的面孔,拒人于千里之外。
唯独对时含章特殊些。
他总会宠着她,满足她那些无理取闹的要求。
下人们私底下猜测,时大人定是想把小女公子嫁给终九畴,把这么谪仙般的人物留在身边。
府里的婢女们每次见到终九畴都会脸红心跳,如果能说上一句话,更是兴奋的几天吃不下饭,睡不好觉。
作为小女公子的贴身首席大婢女,她曾经幻想过自己将来随着女公子出嫁,很有可能会成为终九畴的通房。
第196章 兄妹母子
这份期冀在时含章被送进宫后,彻底破灭。
今日能再次见到终九畴,紫竹激动的心情不比自家主子少半分。
只可惜,这位如今已经登上摄政王宝座的冷血男子,连看她一眼都不肯。
紫竹默默退到角落里,独自黯然神伤。
竟没有听见时含章唤她去按方子抓药。
还是小黄门机灵,主动上前接过刘一手开的药方,退了下去。
紫竹回过神来,时含章重重瞪了她一眼,紫竹惊的一身冷汗,忙跪到皇帝跟前伺候着。
时含章走下台阶,满目含情的望着终九畴,终九畴避开她的目光,垂眸拱手恭敬说道:“太后,臣已经在陛下周围布好暗卫时刻保护陛下安危,太后不必忧心。只要陛下康复,那些宵小之辈,不敢造次。何况有丞相在,无人敢生事。”
“九哥在,我就放心了。”时含章习惯性的道出心声。
终九畴眉头微蹙:“太后莫要折煞微臣。这声‘九哥’微臣当不起。请太后按着高兮祖制,以晚辈礼待微臣。如若太后一意孤行,那微臣只得请辞摄政王之位。”
刘一手寒着的脸总算有了裂隙,如冰面开化,几不可察的颌首赞同终九畴的态度。
时含章心若滴血,柔美娇艳的面容时白时红,好半晌才不情不愿的对着终九畴叫了声他的表字“子渊”。
这两个字叫出口彻底划清了两人之间的关系,也让她重新正视自己的身份。
原来,她已经不是他曾经捧在手心的三妹妹。
他也不是那个任她撒娇胡闹的九哥。
她是当今太后,先帝的遗孀,皇帝的母后。后宫之主。
而他是先帝的私生子,皇帝的兄弟,高兮的摄政王。
从她嫁入皇宫那天起,她与他再无缘分。
“太后,夜深了,您去榻上歇息一会儿吧。这样熬着会熬坏身体的。”
紫竹拿着白狐斗篷给时含章披上。
自终九畴离开后,她就始终倚在窗边,望着窗外夜色,不发一言。
紫竹听到终九畴说出那些冰冷的话,忍不住替太后难过。
紫竹是家奴,自小与时含章一起长大,从小便知时含章心心念念想要嫁给终九畴。
谁知时大人却把她送进皇宫,棒打鸳鸯,美梦成殇,花季少女转眼成为丧夫妇人,自小长大的青梅竹马转眼间变成了名义上的“儿子”,搁谁身上都是沉重的打击。
“太后,为了陛下您也要保重身体啊。”
须臾之后,时含章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幽幽诵道:“
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
泪滴千千万万行,更使人、愁肠断。
要见无因见,拚了终难拚。
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
诵毕,两行清泪已经沾湿前襟。
紫竹听完吓得色变,立即探身朝窗外四处看了看,急忙关了窗子,跪下道:“太后,以后切不可再、再说这些伤心话。若是让人听了去,说不定要有大风波。为了陛下,太后一定要慎言慎行。”
说完,她连磕了几个头,哭着道:“婢子逾矩了。请太后责罚。”
时含章看着紫竹,心内更是涌起源源不断的酸楚。
她知道紫竹是得了父亲的授意才会如此。
她阿父了解她对终九畴的感情,终还是不放心。
“起来吧。不怪你。是我总也记不得我现在的身份。”
“太后。”紫竹又是重重一磕。
时含章扶起她,看着紫竹,突然问道:“他可有婚配了?”
紫竹愣了一下,无奈答道:“暂时没有。可是,总会有。”
“总会有?总会有?呵呵,呵呵,是啊,总会有。”时含章的眼泪又控制不住淌了下来,“会是谁呢?是谁这么有福气能嫁给他?”
紫竹的视线移到时含章身后的那根红色蜡烛上,望着轻微摇曳的烛光,仿佛看到穿着大红喜服的终九畴在火焰中渐渐模糊。
深夜冗长的宫道上,一驾黑色车辇孤独的碾压在青石砖上,发出轱辘轱辘的声音。
车厢内,终九畴闭目坐着,双手握拳放在腿上,眉头微微皱着,唇角下行的弧度让人一眼看去就知他在不耐烦。
刘一手瞅着他,知他正在极力压制着心内的情绪,就这么瞅了好几眼后,他还是忍不住冷哼了两声。
终九畴放在大腿上的拳头略松了松,仍旧闭目不语。
刘一手撩起推开车窗看了眼外面,此时车辇已经驶出皇宫,正行驶在京都最宽敞的官道上。
夜风刺骨,刘一手砰的关上窗:“早就告诉你不要和这个女人纠缠,你偏不听。早晚有一天害死你。”
刘一手语气恨恨的,终九畴不得不睁开眼,劝道:“手叔受累了,让您老人家大晚上的跑这一趟。谁让您的医术天下第一。一出手,陛下就转危为安了。”
“你少拍我马屁。别以为这样说我就不生气了。若不是你来求我,就是时家人跪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出马。这一家人在利用你,你难道不知道?平日看你比猴还精,遇上时家的人,就成了傻子。真让你气死了。”
终九畴沉默了一瞬,才道:“毕竟时家养我一场。而且阿母辞世时嘱托过我,要我莫忘时家相助之恩。做人不能忘恩负义。”
“你呀,你帮时熹还少吗?若不是当年你帮他摆平那些告御状的大臣,会有今日他们时家在高兮的地位吗?他时熹的外孙会当上皇帝?那个位置应该是你的。”
“手叔,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我无意于那个位置。”终九畴目光沉沉。
刘一手瞪他一眼:“我看你是中了美人计,稀里糊涂就把皇位让了出去。”
终九畴俊美的容颜瞬间冷了下去。
“我一直拿她当妹妹。从来没有别的心思。这一点要我说多少次。”
“你跟我说没用呀,你跟太后说去。今儿我瞧着她看你的眼神可不是单纯拿你当哥哥。你可要小心了。你现在的身份可是她的晚辈。是陛下的兄长。要是传出去一些什么闲言碎语,你那两个兄弟可容不下你。”
刘一手愁眉不展的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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