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见到药田可疑,才出此下策。
万一冉小鬼种的是毒物,证据在握,他说怎地不就怎地。
谁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想到涉及师姐那个疯女人,他连忙换成殷切笑脸,咬咬牙交出了私存财帛的十分之九,只留下一点点余钱,两个签了个协议。
少棠也没让他吃亏,不等他说话,主动掏出一个白色瓷瓶,当场割腕滴血,送与尤不同。
“六师叔,这个买卖你做的一点也不亏。不仅有银子赚,还得了宝贝。我这血可是师祖专用。你可千万别拿它做什么坏事。”
“浑说。师叔岂是没分寸的人。”他如获至宝,两眼发光,恨不得马上回艮峰关上门研究一二。
谢十三瞅了一眼正在药田里为尤不同善后的李智,甚觉师叔的分寸底线有点低。
送走了尤不同师徒,谢迎刃拉了少棠坐在亭子里,一边为她包扎手腕一边问道:“你的血是有何奇特之处,引得六师叔这般不自重。”
起初,少棠也未觉得自己的血有何不同。
但有一次她割腕为师祖疗伤后,甚觉无聊,没事找事做。
瞧见师祖寝居内的一盆长寿花不知何故萎顿将枯,担忧师祖看到枯死之物会联想到自己的寿命,影响心绪,便自作主张把花搬出去丢掉。
恰好包扎的帕子未扎结实,散开了。
血液未凝结,加之她使了些力气搬花,促发几滴血淌出来,滴到花盆中。
她当时未在意。直接把长寿花放到了廊下角落里。
第二日,她坐在廊下歇凉,无意中看到那盆已经快枯死的长寿花竟然重新焕发生机,似有抽芽之势。
她唤来三七与灵芝,问他们两个可有给花浇水、照顾它。
两人均道近日来忙得很,没顾得上照料。
她向来聪颖通透,思前想后,便察觉是自己的血液有问题。
不过,应该往好的方面想。能让花起死回生,她的血可是稀罕物。
少棠并不想瞒着谢十三,把自己猜想的结果坦然告之于他。十三听少棠说完,骇得忙要捂住她的嘴,不让她说下去。
又四处瞅了个遍,提醒她道:“以后这话千万不要再对别人乱说。万一哪个起了坏心思,把你抓走放干你的血,那可就惨了。”
少棠抿嘴笑,想抓她可没那么容易。
谢十三猛然又想起她把血给了六师叔,惊叫着站起来要去艮峰把讨血要回来。
少棠及时拉住他。
“六师叔擅于制药救人。我怀疑师祖中毒一事没那么简单。事情也不会就此了结,万一有人再中毒我们拿什么救。六师叔一定不甘心无法解毒。镇日研究对症之法。如果我的血能对此有帮助也是好的。”
谢十三还是有些不放心,皱眉问道:“万一六师叔要把你捉去放血怎么办?他可不会顾忌你的性命。你瞧他对李智的态度就知不关心弟子死活。”
少棠心中温暖,拉谢十三重新坐下:“不怕,我不是有你这个师兄嘛?你还能让他把我抓了去。”
谢十三听完果然激动的拍着胸脯,发誓要保守秘密,好好保护这个可爱又单纯的小师弟。
天色渐暗,雨云飘过境山。
因采竹笋滞留在竹林里的秦晓月,隔着一道院墙,竟把二人的谈话全听进了耳朵里,一时失神,不知该如何是好。
天空突然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雷声大作,豆大的雨点从空中噼里啪啦砸了下来,片刻淋湿了林中慌张无措的小女孩。
第039章 琐事
雨势来得凶猛。俗话说人不留客,天留客。
终九畴正要起身告辞时,大雨倾盆,等了一柱香的功夫后不但雨势未减,反而有更甚之势。
准备用晚膳的丰让唤终九畴留下陪自己一起用餐,又着灵芝让膳房加两个肉菜。
三七烫了一壶酒,师徒二人坐在窗下桌案旁,饮酒观雨,甚是怡然。
餐毕,丰让兴致未减,着三七拿来棋盘,要与终九畴对弈。
可以说,终九畴是丰让八个徒弟里最聪慧的,难得年纪轻轻沉稳有城府有见地,着实让他喜欢。
师徒二人接连下了五盘棋,终九畴故意不露痕迹的让着丰让输了三局,丰让高兴地从箱子里翻出一本珍藏版的药王医经硬塞到终九畴手里。
“好好背,不懂的问为师。年底大考,你虽不用与弟子们比试,却也要过得了你师姐那一关。”
终九畴顿觉头大。
他对学医没甚兴趣,害人嘛倒是略通一二。
不过,看到这本药王医经长得老气横秋、贵气冲天,估计比冉少棠那本要好上几个档次,便装成恭敬的样子放进怀里收好。
他其实很想跟师父说,入宗门前他就想的清清楚楚,学医也行,但活人不医。
只怕他这套言论说出口,师父能气得吐出一口老血来。
只好把心中所想忍下不提。
想起他白天致使冉少棠下水,好似得罪了她,他还是决定给她一晚情绪缓冲的时间,消磨一下她的脾气为好。终九畴破天荒的没回药王殿。
秦晓月等到冉少棠用完晚膳,也没等到终九畴回来,恹恹地收拾桌上杯盘碟具。
她时不时偷偷抬眼去看站在窗边的冉少棠与谢迎刃,冉少棠赞不绝口夸奖谢迎刃做的手擀面与白斩鸡味道上乘,一只手伸出窗外撩拨雨水。
两人玩得欢畅,谁都没提终九畴未归之事。
晚上,谢迎刃住在客房,想着今日与秦茂林学厨之事,得到少棠与秦叔夸奖无数,兴奋地翻来覆去睡不着。
迷迷糊糊间,听到少棠寝居传来低沉又婉转的埙声。
曲子似在雨间穿梭的燕子,忽高忽低,时而清扬时而低哀,听得他心里像被人揪起来又扔下,不知该喜该悲。
他揣测,少棠深夜不睡,也许是在思念家人。
雨点渐弱,由滂沱转成细密绯绯。
冉少棠估计终九畴不回来睡,吹完埙曲,赤脚回到床上钻进被子里。
山中夜凉,又有缠绵雨丝入窗。
借着廊下未熄的遥遥烛火,她看了一眼桌上写给家中的信笺,满足的阖上双目,在雨打竹叶的沙沙声中,渐渐沉睡。
翌日,她如往常般早早起床,雨还未停,淅淅沥沥,甚是缠绵。
少棠在后山僻静处冒雨练了一套破云剑法,又打坐重温内功心法,几个周天下来,等到身体渐渐热起来,她才收功,回去用早膳。
谢迎刃见她回来,端上已经做好的鸡丝雪菜粥,等她品尝评价。
少棠喝过一碗破例又添了一碗。
谢迎刃高兴的把剩下的热粥装进陶瓮里,要拎回去给师父喝。
少棠与成乙约好出发时辰,瞧瞧时候差不多,回屋换了身出门的衣衫,带足了银子、毒药等随身物品,以及要寄回家中的信件,招来正在打扫庭院的秦晓月。
“过会儿你去村子里和各峰走一趟,看看村民与几位师叔有没有想要入股的。若有就让他们明日来这里签字画押订协议。”
秦晓月爽快地答应着,少棠想了想又说道:“我看村子后面瀑布附近,有一棵长势旺盛的青梅树,眼下快熟了。你去村子时摘些青梅回来,洗干净晾干,再刷几个酒瓮沥干水,等我从千门镇回来,给你们做青梅酒。”
秦晓月听少棠要去千门镇,心思活泛起来,央求道:“小公子,你也带了婢子去见见世面吧。长这么大婢子都还没出过境山呢。”
少棠瞧她一眼,思量一下道:“有机会吧。你先把我吩咐的事情做好。”
目送着冉少棠与谢迎刃拐到下山的小径上没了踪迹,秦晓月才收回目光无精打采地去找竹篮准备去村子里摘青梅。
这个时辰,震峰里的人都已经吃过早膳,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成乙掀开瓮盖,鼻子凑近闻了闻,指指桌上的空碗:“倒一碗给为师尝尝。”
这一尝不要紧,剩下半陶瓮的鸡丝雪菜粥全进了他的肚子里。
进来禀告车马已准备妥当的纪纲,看到师父捧着滚圆的肚子直打嗝,讪讪地想,难道是自己做的早膳不合师父胃口?
老十三的粥有这么香吗?
他又瞧了一眼满脸笑意浑身上下散发着快乐的谢迎刃,总觉得自冉少棠来境山后,这个小师弟变得与之前不太一样了。
纪纲送成乙三人下山,正要坐在马车前准备赶车,同他们一起去千门镇,成乙拦下他。
“你在宗门里好好待着,帮我把前几日未处理完的事都做了收收尾。你七师叔让我帮他卖的衣衫有一件未卖出去,你得空把那件袍子连同卖的碎银子给他送过去。镇上人嫌弃他那件袍子太花哨。也不知他怎么想的,男人的袍子上绣什么牡丹花。”
“哦,再去凌云殿看看你师祖有没有其他事要吩咐,把我昨天顺手打的那只野兔也带上,让膳夫给他炖了,补补身体,嘱咐一定要炖烂了。去吧去吧。”
纪纲垂头喏喏称是,待谢十三驾着马车扬长而去,他才唉声叹气的往星辰阁书房而去。
小雨时下时停,虽泥泞却一路顺畅。
快到千门镇时,少棠发现越接近镇子路面上越干燥,昨夜的大雨半点都没有润泽到这里。
鬼方真是片神奇的土地。
若不是有种种鬼神摄人的传言,估计鬼方这片净土就要成为高兮与周饶掠夺之地。
“师叔,你说的那家店铺在哪个位置?”少棠放下车帘,问坐在车内昏昏欲睡的成乙。
成乙半睡半醒间被少棠打扰,一脸不耐,打着呵欠伸了懒腰,才道:“与医馆隔一条街,离茶馆近。”
少棠在脑中描绘了一下大概位置,点点头。
谢迎刃驾着马车,脑子里盘算着今天要买回去的食材,调料,嘴里念念有词,马车正要拐弯,突然从斜刺里蹿出另一辆马车,速度快的惊人,眼看着就向他们的马车撞上来。
第040章 救人
千门镇的官道五年前翻修过一回,如今可并行两辆豪华型车驾。平日行走,几少发生事故。
今日好巧不巧会在交叉路口发生这种丁字型撞车。
眼看对面的马车无人驾驶,笔直的就要对着车厢拦腰冲撞上来。
谢迎刃扬鞭催马加速欲躲避,同时嘶吼出声:“有危险,坐稳,小心。”
冉少棠听到外面的动静不对劲,撩开窗帘想探究竟,谁知已然来不及。
她本能的抓了仍旧沉浸在瞌睡中,完全不在状态的成乙,想送他跳车远离危险,却忘记自己已经不是末世那个叱咤风云、动作敏捷的彪悍霸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