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常说，以点观面，由字观人，凭借这短短一路之上的所见所闻，这位从未谋面的老王爷，其已经获得了夜魇司几人，极为崇高的敬意。
一位有远虑，踏实，坚韧的老王爷，以及西南统帅。
“目前边境之上的战况如何？”
花豹蛮兽之上，本来沉默不语的林啸突然开口问道，身旁差不多年纪的钟黎战面色变得凝重，缓缓开口道：
“不容乐观，我们蛮荒军这数十年来，并非只是固守城墙，而是采用堡垒据点的方式，和蛮族进行配合，一步步地深入这南蛮丛林之内，经过不断的发展，已经取得了极大的成果。”
说到此处，暴龙之上的钟黎战面色更为阴沉，继续开口道：
“但是这半年来情况突变，荒民开始疯狂入侵蛮族部落，也就是我们南蛮军的据点，并且不知为何，战力直线上升，造成了极大的伤亡，同时不要命地冲击着边境，切割着我们支援和补给的路线，而到了前几日，所有的据点都被攻破，咱们除却在丛林内打探的斥候之外，已经全面退守整个城墙之上。”
十数年的心血全部化为乌有，可见此时情况有多么糟糕，正如陛下在征伐令上所言，南蛮丛林已成大患，当集举国之力除之。
接下来便是一路无言，镇荒城本距离边境本就极近，以几人座下蛮兽的脚力，不出半炷香，整个南蛮边境的内关城墙便已经在视线之内出现，这城墙并不是大夏其余地方那般呈石头原本的黑褐色，而是深绿色，自远处望去，就像是由天际直冲而下的绿色瀑布，壮观无比。
“雷州雨林太过潮湿，雨水充足，是各种植物疯狂生长的温床，因此这城墙之上长满了各类的植被，起初我们还会将其去除，但是久而久之，发现这些植被极为光滑，难以攀爬，因此便让其保留，诸位请随我入关，爷爷此时应该在前关坐镇。”
浑厚的声音落下之后，身穿黑褐色盔甲的精悍青年终黎战，一拍座下丛林暴龙的脑袋，后者速度暴增，向着不远处缓缓露出的城门奔驰而去。
一入内关，除去运送粮草而来的士卒们，人员全无，还有一声声从前方传来的怒吼之声。
终黎战速度不停，直接快速跨过内关城墙，边疾驰边向后喊道：
“前线外关荒民这帮杂碎又开始死亡冲锋了，狗娘的，距离上次才过了两天，他们哪来的这么多人命去填。”
跨过内城墙，除却正前方同样高大，其上还有密密麻麻，列队行动蛮荒军战士的外城墙，周围一片坦途，在坚固的岩石地面上几人行军速度更上一层楼，越靠近前方，此起彼伏的军令指挥之声便愈加清晰地传入耳中。
还有那震慑天地，城墙上紧密排列着的巨大投石器一齐放弦的震动声。
几人下骑，在终黎战的带领下，冲入外关，随后靠着城墙内部类似现代电梯的运兵梯，速度极快地直达高大的外城墙顶部，随后与一队队列阵奔袭的蛮荒军士卒们交错而过，向着中心指挥处踏步前行。
一声声极为野蛮暴虐的嘶吼连成一片，由远及近冲击而来，预示着此次荒名冲锋的人数再次上升不少，夜魇司三人听后，眉头紧皱，忽而耳边响起一声响彻整个外城墙的雄厚之声。
“南蛮军的儿郎，本王与尔等同在，现在全体听令，第一纵队，拉弓搭弦，六十度角，抛射！”
向前疾走的夜魇司三人身旁，半人高的城墙边，五纵队排列的南蛮弓手，第一列瞬间一齐拉弓指向天空。
“开弓！”
三个呼吸之后，声音再次响彻天地，“嗡！”，无数箭矢射入空中，然后化作雨直刺而下。
箭雨洗地，亦如这西南方突如其来的暴雨那般，骤，密，急。
下一个呼吸之后，又是一波箭雨，紧随其后而下。
一连五波之后，整个外城墙外天空瞬间阴云密布，战争正式拉开序幕。
第0324章 荒民冲城
大夏王朝开国至今，各处不断厮杀的战争从未停歇，他不是一个四方太平，歌舞升平的国度，而是自战火之中，披荆斩棘，开疆扩土的霸主王朝。
在青年钟黎战的带领之下，疾步前行的三人，视线透过侧方列队交叠南蛮军士之间的细缝，可一窥城墙之下的战争景象，如雨的箭矢，甚至将天际间的光都全部遮避，倾覆而下。
夜魇司三人中，夜一原先是司天监于无尽山中总指挥使，林啸和铁柱都在玉龙关服役过的老兵，但是眼前的景象和玉龙关却有着极大的不同。
玉龙关外主要的战场是那血腥草原，河流，以及树林，面积宽广，战术多变且复杂，几乎结合了大夏全军种配合的巅峰，斥候探查，步骑协调，弓手法修范围杀伤等等战术层出不穷，但是这儿是南蛮边境。
守城战！
脚下高大厚重的城墙就是最坚固的靠山，密集无比的箭雨是杀伤力最强的杀敌手段，所以弯弓搭箭，命中目标是所有南蛮军士卒最基础的技能之一。
边境城墙之上，有一处向外突出的瞭望台，台上站着一位披甲老者，看向下方，其身高并不高大，但是在所有人的感应之中，这就是一尊顶天立地的蛮荒巨人。
老者的面前，是自远处丛林嚎叫着冲出，裸露着黝黑上半身，不断挥舞着由硬木削制而成的长矛，犹如海潮涌来一般的荒民大军。
这些嘴里吼着荒族特有语言的荒民们，刚刚赤脚踏出丛林的庇护范围，未冲出多远距离，迎头便被第一波箭雨直接从头到尾洗礼，而且这些箭并不是普通的箭矢，其中还夹杂着注入天地元气之后的爆裂箭，因此，一朵朵灿烂盛开的死亡烟花，争相在视线尽头绽放。
三道身穿黑色大袍的身影，来到城墙边，直视着前方战场老者的身后，一齐举手行军礼，随后开口道：
“大夏夜魇司，参见西蛮王。”
“我以为先来的会是天辉军，没想到是更神秘的夜魇司。”
披甲老者转过身，随后看向身后三人，轻轻笑了笑，显得很温和，只是他身后，又是一波箭雨爆裂而下，再次收割着茫茫多荒民的生命，显得如此血腥以及震撼。
这些极为精准的箭矢，将荒民死死地压在丛林之内不敢露头，而那些侥幸活过大范围覆盖伤害的零星人影，同样会被南蛮军中的神射一一点杀。
夜魇司中，林啸和异常魁梧的铁柱将头顶的兜帽取下，已示对西蛮王的尊重，小杀神尊敬的声音同时响起：
“天辉军要参与军中选武，因此便由我等夜魇司先行探路，欲先查明这南蛮丛林的深处，到底发生着何变化。”
夜一犹豫了一会之后，同样将头顶之上的兜帽取下，露出了一张与大夏中原人士有着差异，还划着图腾的脸庞，顿时整个城墙平台之上气氛大变，周围列阵的亲卫在刹那间便将三人包围，滚滚铁血杀气透体而出，直指三人。
剑拔弩张之际，西蛮王深深地看了一眼夜一脸上，五条横杠的图案，摆摆手，雄厚之声接着响起：
“都退下，这位夜魇司的小兄弟不是荒民，而是蛮族，你看其脸上，以横竖为图腾，而不是蛮兽图腾。”
话音落下，所有亲卫一齐后退，如刀般锋利的杀意尽消。
“你叫什么名字？”
西蛮王看着面色不变的夜一，淡淡开口问道，后者冷冰冰的脸上露出一丝诧异，还是开口回应道：
“本无名无姓，唯一鬣狗尔，幸由陛下赐名，夜一。”
随着其平静声音的传出，整个城墙平台之顶的阳光在一瞬间变暗了几分，甚至出现了一片夜色笼罩于众人的头顶，西蛮王点点头，由衷地感叹道：
“天辉军，夜魇司，都是了不得之人，陛下的伟力再次让我这个老头子汗颜，这次我也是拉下了自己这张老脸，去求陛下帮忙，来除去我西南子民的大患。”
“王爷哪里的话，老王爷镇守南蛮五十余载，从未让荒民踏入过大夏国土，令我等敬佩，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此次的意思是撕碎整个南蛮，永绝后患。”
夜一等人上前，和西蛮王一齐看向下方，经过接近十波的密集箭雨覆盖，荒民留下无数尸体之后，纷纷躲于茂密的丛林之内，不敢再露头。
西蛮王钟黎野双手扶住面前的城墙，目光直视前方陷入了短暂平静之中的空地，随后淡淡地开口道：
“我有时候很厌恶丛林，虽然我这半辈子都在和这雨林打交道，你看，如果没有这些密集隐蔽树木遮掩，咱们蛮荒军箭雨开道，大夏骑兵几个来回冲锋，这些衣不蔽体的荒名，何至于酿成大患。”
“大道之下，每个种族都有其存在的技巧，不然生存如此残酷的淘汰之下，不需要外部就早已被大道所淘汰。”
取下兜帽之后的夜一，望向尽头那像是巨兽般开口吞噬一切的南蛮丛林，内心没来由的一个悸动，前方丛林深处是他出生的地方，或许还有着一段极为曲折的故事。
但是那些对于他来说都不重要，现在的他只有一个身份。
大夏王朝子民！
“小伙子，老夫给你一个忠告，陛下对南蛮丛林动手之后，你在作战时切记不要取下兜帽。”
夜一身边，比三位夜魇司都矮上一头的西蛮王，突然转头对着前者开口，随后没有给后者追问的机会，抬手指向下方，声音继续响起。
“对于生活在丛林之中的人而言，这片广袤无垠的雨林就是母亲一般的存在，我花费了十年时间，才将这座城墙之外的树木向外推平了十里，形成了一片适合人族作战的平坦空地，这期间受到了荒民乃至互为盟友蛮族的强烈反击，但正是有了这片空地的存在，这冲击边境的荒民数量哪怕再增加一倍，我都不怕。”
“荒民冲击边境应该不似现在这般简单吧？”
夜一的声音刚刚落下，其身后站着的青年终黎战便开口回应：
“自然不会如此简单，因为这些荒民会发疯，来了！”
话音刚落，下方远处的丛林之内，响起一声如巨人咆哮般的嘶吼，随后吼声延绵，化作一首怪异的曲子，无数附和之声紧随而至，响彻天地之间，数不清的荒民一齐怒吼之下，这首怪异的曲子愈发刺耳。
随后大地开始颤抖，丛林剧烈摇晃，荒民海潮再次喷涌而出，只不过这次冲出的荒民不再是原先的模样，而是一个个身形暴涨一倍，浑身呈现是被石块覆盖的惨白色，双眼猩红，犹如失去理智一般，嚎叫着直冲城墙而来。
黑潮变白潮，冲锋速度何止是快上一倍，这才是真正的，荒民冲城！
第0325章 巨人化
荒民会发疯！
更加准确的说，他们会狂化，变得毫无理智，变得六亲不认，甚至连痛觉都消失，完全被脑海之中杀戮所支配，毫无恐惧地冲向这道被称为地狱的边境，致死方休。
“当这首由荒民之中酋长所演奏的杀戮之歌响起，这些被赶到前线，前来冲城的荒民炮灰们将会直接毫无反抗的狂化，也被称作巨人化。”
伴随着青年终黎战的讲解之声，站在最前方的老者西蛮王张嘴发出一声响彻整个城墙之上号令：
“荒民狂化，南蛮军全军准备，密集型远程打击，同时近战步兵战阵预备，蛮兽骑预备，投石车引燃，投放，分割战场。”
无数箭雨，伴随着一团团被引燃的巨石，从天而降，但是巨人化之后的荒民，体表由图腾之力形成了类似于岩石铠甲的天然甲胄，使得防御力成倍增加，除非直接命中要害，否者由原本一支箭就可以直接毙命，到现在需要四到五波的箭雨覆盖之后才会倒下。
就在远程箭矢组成的乌云暴雨与荒民冲锋形成的白色浪潮相互博弈之间，负责为夜魇司三人讲解荒民基本情况的终黎战继续开口道：
“相传原先南蛮丛林是一种被叫做巨人种族的栖息地，但是某一日不知为何巨人们全部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大夏八大禁地之一的巨人之谷和其血脉后代，蛮族和荒族。
“蛮族继承了巨人的智慧，爱好和平，天生可以控制丛林内的蛮兽而战，而荒族则继承了巨人强悍的体魄，各个性格暴虐，侵略性极强，可以凭借体内的图腾之力，达到半巨人化的效果，也就是我们眼前所看到的。
“但这只是血脉极为稀薄的普通巨人化，毫无理智，持久时间也不到半个时辰，届时等到狂化结束，不用我等动手，他们自己也会力竭，因此一般荒民冲击边境，猛烈但是结束的也很快。”
城墙之上的话音刚落，快速狂涌向前的白色浪潮还在不断地自丛林内涌出，仿佛没有尽头一般。
边境城墙之上，一列列南蛮军交替上前开弓射箭，天空之中由箭矢组成的雨滴都从未停歇，伴随着砸下的巨大岩石火球，和地面上爆裂开来的元气之箭，无情地收割着大量荒民的生命。
但是巨人化之后的荒民已经失去了恐惧的情绪，前方之人倒下，马上就被后面源源不断嚎叫着的人影直接填充，整个惨白色的浪潮在缓缓向前推进着，眼看这荒民潮就快要冲过一半距离，西蛮王雄厚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抛射火油，南蛮军法修团，火系神通准备释放。”
一桶桶被大夏工部特殊提炼过的火油纷纷被装入投石车，然后在天际划过一道抛物线之后，砸入中线位置，地面之上顿时被漆黑一层类似于石油的火油铺满，随后自城墙之上升起一颗颗蕴含着极致高温的火系神通。
大地直接被狂暴点燃，形成一道熊熊燃烧，极宽的死亡之焰，无数白色浪潮涌入火焰之内，却无一人能从中冲出。
水火不兼容，整个白色的浪潮直接被疯狂燃烧的火焰硬生生地拦截在原地，不得寸进。
“一般而言，城墙前方两里处，是我们能够让荒民冲锋的极限之地，因为巨人化之后的荒民继承了巨人极为庞大的力量，这时候他们手中所挥出的长矛就可以对咱们的士卒造成杀伤，但是也有例外，那就是高阶血脉浓郁的荒民。”
钟黎战的话音还未说完，人影就消失于原地，再次出现之时，就已经整个人站于城墙之上，右手伸出，紧紧握住一根极为细长的长矛，整个漆黑之色的长矛还不停地在其手中快速旋转，却不得寸进。
此处城墙平台之上站着的几人都是修为了得之辈，根据长矛刺来的轨迹，一眼就可看到一群自丛林内踏出，更为高大的荒民战士，其巨人化之后，是普通荒民的数倍，是真真正正的小巨人，最为关键的是，他们的双眼之内，并不似前方癫狂冲锋荒民那样的猩红疯狂，而是带着智慧之色。
突然，这群高阶荒民再次从背上取下一根长矛，握在手中，西蛮王的指令之声便已经在城墙之上环绕。
“盾甲军上前，神通壁垒，竖盾，防御！”
早已在身旁严正以待的重盾直接砸于城墙之上，一道道壁垒神通的光柱冲天而起，几秒之后，一根根长矛便直接砸于其上，发出一阵如玻璃破碎一般的噼啪声，有数支威力尤为巨大的长矛甚至穿透了整个壁垒神通，直接砸于重盾之上，将持盾甲士连带着身后的射手一齐向后砸飞，南蛮军伤亡初显。
“这帮只会在后面放冷箭的杂碎。”
青年钟黎战往前方啐了一口，一把将手中的整个长矛反握，随后身形舒展，拉开似弓，右脚一步踏出，瞬间将矛向前扔出，一声剧烈的音爆之后，视野尽头的丛林边缘，那群不断踏步走出的高阶荒民，呈直线状被长矛爆了脑袋。
经过高阶荒民的一番长矛攻击，天空之中下起的箭雨阵势有所减缓，而地面之上熊熊燃烧的火油也几乎被尸体整个掩埋，逐渐熄灭，被歼灭过半的白色荒民浪潮继续向前方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