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是惹火上身,孟焕之为了证明自己不是纸老虎,钳紧了怀中的娇躯,张大嘴做势便要啃咬。
“救命啊,快来人!”知言笑得气喘吁吁,小声呼救,孟焕之再也装不下去,两人在榻上笑瘫,软做一团。
知言每每大笑后,浑身无力跟抽了筋骨似的,敞着嘴呼吸。这当头,孟焕之放出一个重磅消息,“圣上马上要封五皇子为吴王,八成立他当太子。”
先是一愣,知言旋即思索五皇子当太子对于秦家的好与坏,大概利大于弊。
紧接着孟焕之再加一句:“过一阵子,我要到吴王身边做侍讲。”语气中带着笃定与自信。
这更是一件好事,最起码孟焕之几年之内不会离开京城,知言也多了与父兄姐妹相处的时光。
“哦,”知言抬眸认真看着丈夫,他并没有喜悦至极,而是更为谨慎。不骄不燥,孟焕之比任何人都做得好。
“焕之,我有没有说过,嫁给你是我人生最大的幸事。”知言伏在他的怀中轻声道。
不自觉间孟焕之眼底溢笑,唇角微勾,“没有,为夫还想再听一遍。”
“赖皮!”
与娇妻子厮磨,享受片刻宁静,孟焕之心中盘算该是给六舅兄提个醒,他背着楚王暗里搞的小动作必须立即停止,还有与五皇子的联系也要中断。
国之储君不可能傻到不会耍弄手段阴谋,但绝不凭小伎俩上台。天子派他去督促五皇子,现在就应该尽心尽责出力谋划。他的身家性命全系于吴王一身,荣辱与共。
☆、200|第 200 章
知言产后身子虚弱,动不动就犯起困,方才又与孟焕之玩闹了一会儿,现偎在他怀中说着话,一不小心睡着了。
觉察到怀中的人儿慢慢呼吸变平缓,孟焕之小心翼翼把她的头放到枕上,身子也放平,又拉过锦被盖上。睡梦中的妻子肤如凝脂,脸颊带着两分红润,安详恬美。
为她揽过鬓角一缕碎发,他很是不舍下了榻,又去看东边寢室里的思儿。
“小猪”,孟焕之轻刮儿子胖嘟嘟的脸蛋,轻声笑语,无论他怎么折腾,思儿仍是沉浸在梦乡,至多挥一下小手抗议。
意儿刚过满月,他便跟着宁远侯出征剿匪,回来时儿子已经学会趴,瞪着大眼睛别提有多可爱。
思儿出生时,他不在身边,甚至没能赶上儿子过满月,沉甸甸的大胖小子他抱都觉得费力,小鼻子眼睛嘴巴全跟了岳父,长大也定是位美男子。
盯着儿子瞧了片刻,孟焕之又回到西边书房,陪着妻子打个旽。
长兴与燕云楼的杂使提着食盒回府,听闻上房两位主子尚在小憩中,命人把菜式送到厨房里,打赏了同来的几位杂使,也寻到自家的小院中逗弄儿子去。
黄昏时分,孟府上下一片安静详和,从后花园中传出细碎的吵闹声由远及近,意儿蹦蹦跳跳走在最前面,脚下跟着他的爱犬和玩伴成儿,再后面跟着一群丫头婆子跟老母鸡护小仔似的。
“娘亲,爹爹,我回来了。”
知言睡梦中都能听见儿子的大噪门,迷瞪着往身边的人怀里又钻了钻,半搂着撒娇道:“我困,你去看意儿他们。”
孟焕之向来浅眠,一点动静也听不得,眼睛一睁开立即清醒,轻捏她的鼻子,一边应诺:“好,你也起来,小心夜里失了眠。”
知言推着身边的人胡乱应承两句,复又闭眼睡去。
孟焕之刚翻身坐起,门帘掀起,意儿冲进屋,身上滚得跟土猴似的,后面一只小白狗探了探头,复又缩了回去。
屋里有婴儿,知言严令不许小狗进来,时间一长,小狗也知道正屋去不得,每每守在门帘外等着小主人出来。
意儿捧着手里的东西正要大声说话,看见爹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定是小弟弟在睡觉,再看一眼,娘亲也睡着,他也放慢声调,“爹爹,快看。”
小小的手心里捧着一块鸡卵大的冰溜子,当成珍宝一样,孟焕之拿起郑重其事仔细端详,衷心夸赞道:“真好看,像意儿的小狗。”
“成儿哥哥帮我找的。”意儿开心之余没忘好伙伴的功劳。
孟焕之摸摸儿子的头顶,牵着他的手走到屋外,比对真实的小狗与冰块,“瞧,他们像不像?”
“像”,意儿咯咯笑着,眼睛发亮。
小白狗好似也知道在夸它,吐着舌头,尾巴可劲儿摇。
“让小狗们都回屋去罢。”孟焕之不动声色将冰块放到下人手中,顺便让他们带走小白狗,这才吩咐人给儿子换衣服洗头脸。
孟焕之的记忆里没有父亲这一角色,即便是母亲也仅有微乎其微的一丁点印象,是体弱多多病的祖母将他抚养长大。
年幼时分,每每半疯的祖父唤他到跟前,面目狰狞说些听不懂的话语,他紧攥着身后祖母的衣裙,生怕祖父扑起来,当时心里害怕极了。
再后来,祖父也去了。
他的儿时是灰色单调而又孤独,夹杂着一丝恐惧。意儿却不同,天生活泼爱笑,又因住在外祖家,舅舅、外祖父也都是爱调笑的性子,孩子分外好玩。每天从早到晚,儿子的笑声不绝于耳,心情再是不好也能带得舒畅几分。
说到底,他要感谢给予他这一切的妻子,是她把笑声带到孟府,给他生下两个健康的孩儿,自己身子却受损。
人生所图的事有许多,若是没了家中这份温暖,孟焕之不敢想像。或许他仍能坚强地走下去,步履更稳,也或许他早已疲倦,后劲不足。
且行且珍惜罢!
知言在思儿的大声啼哭中醒来,意儿又在另一头咯咯笑不停,丫头婆子一顿忙乱,屋子里喧闹得像集市。好梦被惊醒总是带着不爽,可对面坐着的人眼睛里的柔情都能溢出来,知言心里也软化,伸了手够着他,指尖在他的手心中轻划。
两人粘粘糊糊至摆饭时,知言闹着不肯吃羊肉,捂了碗往旁边挪。孟焕之很是好性儿,夹起一筷子灸羊肉轻声哄:“就三块,乖啊,意儿看着呢。”
意儿确实扒着饭瞧着父母的举动,黑亮的眼珠滴溜滴转。
不好给儿子做坏榜样,知言只有苦着脸吃下去,完了怎么还有,又拿意儿做筏子。一顿饭下来,她吃了许多不爱吃的菜,气鼓鼓不想理某人。哼,骗子!
孟焕之捧着茶碗窃笑,意儿没事都开心,见父亲笑他也敞着一口小白牙大笑,带得床上的思儿也露出笑容。
一屋子人都在高兴,角落里板着脸的知言就显得很另类,不多时她也掌不住,“扑哧”笑出声。
对着他们,叫她还怎么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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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盛帝行事雷厉风行,召见孟焕之的次日便下旨册封皇五子为吴王、皇六子为晋王,并为两个儿子各指派下去一套班子,詹事府、侍讲等一应俱全。
明面上说是一样的待遇,有点眼色的人一看即明白内里的曲折——天子这是要立太子了,吴王身边那帮人马堪比昔年废太子东宫众幕僚,真是平地杀出一头黑马。
头一个脸黑的人即是楚王,他在前头与人争斗若干年,背后出损招阴走废太子,又跟桂王斗得热火朝天,最后却让别人摘了桃子,平白丧失大好机会。
气恼忿恨之余,楚王开始四处寻不痛快,另一边又装扮成孝子成天到父皇面前示好,盼着能扳回一局,父皇改了心意立他为太子。
楚王身边的伴读侍从里头机灵些的已经开始后缩,谋划退路,秦晖在这当头与楚王疏远显得不那么抢眼。
“远远不够。”孟焕之直言谏道,虽不明了舅兄私底下究竟干了些什么,凭着直觉能猜到当中不乏有轻妄不法之事,待晚间他还要盘问一二,免得事到临头应对无措。
吴王现在还不是太子,即使被立为太子,长盛帝在世一日,他就要屈居于人下。倘若有把柄落在别人手里,又恰恰是天子最为忌讳的,其后果不堪设想。轮到楚王和晋王中任何一个人上台,对大家都不是好事。
秦晖对燕京城也是腻歪透顶,听言两眼放光追问一句:“依妹夫该如何?”
孟焕之面无表情端起茶碗,袅袅热气升腾,对面的俊脸变得虚浮。你那么油滑老辣,还需要问别人该如何行事。
等了半天没有回应,秦晖干笑两声,拍一下桌面,勉为其难的语气,“四哥的岳父几日后要动身回闽地,想来船上有一两个空位,爷只好跟着去喽。”
孟焕之吃吃笑出声,细看一眼舅兄真真切切无奈的神情,轻摇头,这一家子要哄死人呢!
他们嘴中所说的秦昭岳父——安远侯正在书房里与亲家攀谈,震耳欲聋的大噪门抖得屋梁上的积灰都落下来几许,话里话外全在夸秦家十二郎秦昌。
“亲家,你是不知道哇。”安远侯嘴里啧啧赞两声,瞪大眼睛复又开始夸:“昌小兄弟才干没得说,那脑瓜子也不知道怎么长的,任何物件一看就懂。他说能造出超级大船,我就是搭上全部家底也要鼎力支持。”
秦枫一头黑线,乱辈份了。你喊爷为亲家,称呼爷的儿子为小兄弟,又是爷的孙女的外祖父,你到底是哪一辈的?!
“喝茶,喝茶。”
纠结归纠结,秦枫面上很少显露出个人喜好,一年四季笑口常开。能让他甩脸的只有几位女婿,特别是与知画和离的苏元成可是受了不少冷眼。
安远侯端起茶碗一口气喊干,继续津津乐道他的昌小兄弟。
安远侯夫人燕氏若是知道丈夫在那边大放厥词,还不得提溜过来狠训一通。此时,她没心情,也没那个精力,正搂着七年未见的女儿问东问西,手里也不停东捏西摸,从进府眼睛便不够使,瞧过了府里使唤的下人,又在打量屋里的家俱摆设,生怕女儿受了委屈不说出来。
“姑爷对你可好,小姑们呢?”
秦家四奶奶频频点头,秦家确实是好人家,儿孙们都教育得极好,从她进门伊始,没受过小姑子一丁点闲气,丈夫更是没的说。
“都好,母亲您就放心罢。”四奶奶对着母亲半撒娇。
“哼!”安远侯夫人唬着脸冷哼一声,时到今日她才点破话头,“还不是因为你有一个好父亲,别人才不敢慢待。换个别人几年未出,这府里通房小妾还不海了去,庶子庶女一早满地跑。”
四奶奶手下轻绞着帕子,瞄母亲一眼,缓语道:“是,也不是。昭郎娶我是因为父亲的缘故,后来便不是,他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女儿信他。”
安远侯夫人狐疑:“真的?”
四奶奶神情坚定点一下头,她是装傻了几年,可不代表真傻,丈夫的变化从一点一滴能感受得到。他动了心,大概有五分,四奶奶已很满足,只因另五分丈夫分给了他的兄弟姐妹们。
见女儿不像做假,安远侯夫人方才把一颗心放回肚子里。秦陈两家联姻以来,安远侯府前前后后为秦家出力不少,若那个臭小子敢欺负她的女儿,闽地陈家可不是吃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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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昭长女抓周的大好日子,知言姐妹并秦家两位太太并二奶奶在正厅中,全都等得呵欠连天,三房的正主一个都不见。
说没有,倒还有一位正经主子,今天方满一岁的秦姒君此刻也在厅中,她因要撵表兄、表姐们,扶着奶娘的手在厅中蹒跚学步。小女孩肤白如莹玉,目若点漆,七窃五官像极了秦昭,特别是偶尔眨一下眼睛更像。
“你说,他们什么时候出来?”小十三知媛耐不住性子问了一句,大家都摇一摇头,人家父女母子之间久别重逢,失礼一回情有可原。
知雅伏在桌上百无聊赖,冷不丁冒出一句:“仍我看,安远侯和父亲倒是很像,说不准两人谈得投机。”
花狐狸与军中糙汉子哪里有半分相像?!
知言摇头表示不赞同。
“是像,他们都不讲理。”知仪凑过来低声加一句。
真是,花狐狸是变着花招不讲道,安远侯是明里霸道,异曲同工。
大家可笑之余,正眼看今天的寿星,有着不讲理的外祖父和祖父,很好奇秦姒君将来会是什么样。
小寿星抓住一把匕首笑得开心,满屋子的笑声寂了一半,父女天性,那是秦昭托人从北边送来,被他的女儿一眼相中。
安远侯大声夸赞外祖女不愧是将门之后,子承父业云云。
秦枫的脸又黑一下,那是爷的亲孙女,跟陈家有什么关系,要跟也是跟爷的儿子有出息。
四奶奶眼中噙着泪,知言姐妹也都面面相视,这仗要打到什么时候?
☆、201|第 201 章
得到天子谕令之日起,孟焕之即到新开府的吴王府走马上任,他要做的是讲经布学,讲书本上有的东西,也讲书本上没有的东西。讲他这么些年在天子身边的心得,关于治国御下,与朝臣周旋,明眼辨识真相,慧眼识得人才。
孟焕之不指望吴王一开始就对他全盘信任,也不抱希望自己初次亮相即能让吴王心服口服。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非一朝一夕得来,只有两种人可在短时间内哄得别人心悦诚服,一种是说客,另一种人是骗子,恰好两者他都不是。万般行事只谨记尽责二字,日久见人心的古话向来无虚。
辗转在大明宫与吴王府之间,面对君王与未来的太子——这世间最为显贵的两人,孟焕之言行更为谨慎,禀承一贯风格,不与人攀交,管好嘴巴,更甚者要看管住家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