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香苗瞪了眼自己闺女,接着看着儿媳妇,嗫懦了下,才说道:“珊珊,以后娘绝对不会再糊涂了。”
婆婆都道歉了,江楚珊也不会摆架子,笑道:“娘,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气性太大了,娘又不是不讲理的人,有话关起门来跟您好好说就是,结果起性一上来把事儿闹大了,让外人看咱们家笑话,我娘说了我一顿,怕您生气,所以一直不敢回来。”
王香苗见儿媳妇这么给自己面子,脸上的笑容真切起来,嘴里却说道:“是娘糊涂,光想着欠你大姐,惯着她蹬鼻子上脸,无法无天。”
江楚珊没接这话茬,虽然她挺恨杨新洁的,但是却不能当着婆婆面埋汰她,反而说起了杨新洲:“爹、娘,新洲哥今晚上去市里办事了,明天才能回家。”
王香苗赶忙问:“这黑灯瞎火的,他去市里头干啥去了?他跟谁去的?咋去的?”
江楚珊便说了一句:“咱们市里有一个教授,让我帮他做个麦秸秆种蘑菇的试验,结果忙活了一个月,终于把养料做好了,只等着教授明天过来放蘑菇种子了,结果那些养料却被人偷走了不说,还全部给毁了,新洲哥就是去市里头给人家教授说一声。
唉,这事儿难办了,这个养料别看大部分是麦秸秆做的,但是里头讲究不少,里面还加了农药和化肥呢,这次的事儿恐怕教授不会善了。”
既然决定了对外用林教授的名儿,真实情况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她就没说实话,她现在无比庆幸当初没有给婆家人,说太多种蘑菇的事儿,他们虽然知道她在种蘑菇,却不知道这事儿的来龙去脉。
而王香苗没成想还有这事儿,跟着骂道:“这小偷也是偷啥不好,偷那啥养料,他这手该多贱啊。”
江楚珊点头:“嗯,这小偷的手是够贱的。”
杨新雨却关心另外的事儿:“嫂子,那养料丢了,那个教授会不会让你赔钱啊?”
江楚珊叹气:“应该不会吧,我白给他干活,还赔钱,没这道理,他要是让我赔钱,我就给他要工资,说不定最后他还得倒给我钱。”
杨新雨附和道:“就是,他要是让嫂子赔钱,先让他给工资。”
杨栓福见几人说的差不多了,他才开口:“新洲家的,你咋就揽了种蘑菇的活儿?”
江楚珊哀嚎,果然不能撒谎,一个谎言的诞生往往伴随着无数的谎言,不过事到临头,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这不是想给咱们大队找一个挣钱的副业吗?”
杨新泽在旁边夸道:“嫂子,你思想觉悟真高。”
杨新雨不甘落后:“就是,嫂子,你太了不起了。”
江楚珊汗颜,她哪里思想觉悟高。她只是为了她爹,不过嘴里却说道:“受我爹影响的。”
杨栓福跟着称赞了一句:“亲家公是个好支书。”
江楚珊莫名有种自豪感,夸她爹比夸她自己还要高兴。
王香苗可不管大队上的事,她只关心自己的孙子,就怕她孙子饿着了:“珊珊,你吃过饭了没有,娘给你做点去?”
江楚珊赶忙道:“不用了,娘,我吃过了,不饿。”
王香苗又问道:“那你累吗,累你就回屋歇着,你那屋,我这两天一直有打扫,不脏。”
江楚珊受不住婆婆的热情,便站起身,说道:“还真有点累,那我回屋休息了。”
王香苗赶忙道:“那赶紧去吧,小雨,给你嫂子端洗漱的水。”
杨新雨欢快地应了声:“哎,这就去。”
江楚珊想拦都没有能拦住,杨新雨很快就把洗漱水给她端进了屋子,不过却没有出去,反而羞涩地问:“嫂子,我能跟你睡吗?”
江楚珊眼里有了笑意:“能啊,正好陪我说说话。”
杨新雨一蹦三尺高,赶忙回屋拿她的枕头,结果被她娘无情地拦住了:“就你那睡相,别半夜蹬到你嫂子的肚子了,自己回屋睡。”
杨新雨撅嘴不想回去,她有好多话想跟嫂子说呢,杨新泽赶紧劝她:“嫂子一直在家,你明天白天也能跟她说话。”
杨新雨这才不情不愿地回了自己屋子,而杨新泽转头看见他爹竟然准备点旱烟,赶忙又去阻止:“爹,人家医生说了,抽烟对我侄儿不好。”
其实人家医生说的是不能在孕妇面前抽烟,不过杨新泽想利用这个机会让他爹戒烟,就算戒不了,少抽点也成。
听着外面的动静,江楚珊摸了摸肚子,都是沾了它的光啊,要不然她的待遇可不会这么好,不过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待遇好,她只求结果。
一夜无梦,第二天早上醒来,拿起手表一看,已经七点多了,赶忙起床洗漱,怀孕以来,她真是懒了不少,以前她都是六点左右就起床锻炼的,而她已经有两三天没有锻炼了,这可不是好现象,现在破腹产技术,可没有后世那么发达,她还想顺利生产呢,所以锻炼还得捡起来,不能跑步,但是能散步啊。
“嫂子,你起床了,娘也做好饭了,我给你端水,赶紧洗洗吃饭。”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
杨新雨还是端了过来,她手脚快,江楚珊根本拦不住。
“嫂子,我又不是天天给你端水,这不是你刚回来,我想和你亲近嘛。”
这理由,江楚珊还真没有办法拒绝。
“嫂子,你回来就是不一样,我娘早上竟然炒菜了,放了一指甲盖的油不说,还放了酱油,要是娘天天这么舍得就好了。”
江楚珊笑道:“那还不简单,今后我做饭就是了。”
杨新雨却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成,你还怀着侄儿呢,不能劳累。”
江楚珊逗她:“那我动嘴,你做饭?”
杨新雨想了想,笑了:“这个好,嫂子,以后咱们就这么做。”
“做啥做,赶紧吃过饭,上学去,告诉你,这次期末考试再不及格,你一顿饭只能吃一个红薯窝窝头。”
王香苗出来对着小闺女数落道,杨新雨求救地看向自己嫂子,江楚珊专心刷牙,假装看不到,关于学习,她还是站婆婆的。
吃饭的时候杨新雨对着平常喜欢吃的炒豆角,难得没有食欲,但是饭桌上没有一个人安慰她,王香苗只顾着儿媳妇的胃口:“珊珊,这菜你吃着可还行?”
江楚珊嚼着只有咸味的豆角,实话说,有些难以下咽,但看着婆婆小心翼翼的神情,她还是违心地说道:“还成。”
其实婆婆不用这么小心翼翼,她是个讲理的人,只要她不触及她的底线,她是不会闹腾的。
“娘,您不用这么小心的,我现在还不忌口。”
王香苗却笑道:“能吃就好,能吃就好。”
一顿饭,因为江楚珊的体谅,王香苗终于不在小心翼翼,杨栓福看着她们婆媳相处,难得的脸上有了笑意,其实只要大闺女不回来,他们家从来都是平平和和的,唉,该让她吃点苦头了,不然这辈子就毁了。
刚吃过饭,杨新洲就回来了,不仅仅带来了林教授,还带来了县里公安局的公安,他直接带着林教授去县城公安局报的案,不是他故意要越级上报,而是公社的派出所里,有杨文明的熟人,就怕把案子报到了那儿,派出所说不得会故意拖延,他明天就要离开,可没有时间耗。
而县城公安局的公安一来,整个石桥村大队都沸腾了,纷纷猜测公安的来历,不过很快他们就知道了,因为有江楚珊的二婶张秋香,她知道了社员们不知道的消息,可不就要显摆吗,她侄女可是说了,如果话传得好,就给她一包饴糖甜嘴呢。
“你们还不知道吧,我大伯子为了咱们社员好过一点,让我侄女珊珊接手了市里头一个教授的试验,就是那个啥,麦秸秆种蘑菇,说是成功了,就让咱们大队上种,你说麦秸秆编织没日没夜地编织,才能挣几个钱,这种蘑菇就不一样了,那可是肉差不多一个价了,咱们大队上要真是种上了,一个月挣的钱都能比工人多了,咱们就能天天吃白面儿了。
不过就是有人不想咱们社员们日子好过,我侄女忙活了一个月,刚把养料给整好,能洒蘑菇种子了,结果那些养料就被人偷了,唉,这不,人家教授不乐意了,报了案,公安来查案了。”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张秋香咽了咽口水,继续说:“也不知道是谁跟咱们大家伙过不去。”
旁边的柱子婶儿接话:“可不就是,偷那儿养料干啥,不能吃不能喝的,这样的人就该被公安抓去劳改。”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可不就是,就是不知道人家教授还让不让咱们大队种蘑菇?”
张秋香泼冷水:“不把那个小偷抓到,让人家教授出了气,人家怎么敢让咱们大队种蘑菇,别好容易整好养料了,又被小偷给偷了。”
柱子婶用毛巾擦了把汗,皱着眉头道:“我要是知道谁偷的就好了,偷偷地去告诉公安,公安不仅会帮忙保密,还会给奖励,最重要的是能揪出咱们大队的那个小偷,人家教授也能让咱种蘑菇挣钱。”
她的话一出,周围人大多数跟她一个样子,都是皱着眉头,他们也不知道谁是小偷,不过有的人低着头,眼珠子来回转。
江楚珊授意二婶放小话还是有效果的,很快就有人提供了线索,再加上杨新洲这个优秀的侦察兵和公安合作,也就两三个小时的功夫,就抓到了张丽红和她的俩儿媳妇,刚开始她们还不承认,最后在她们的房间里拿出来,三双沾着蘑菇养料的鞋,她们这才不情不愿地认了罪,问道杨文明还有家里其他的人,有没有参与,张丽红一口咬定没有,俩儿媳妇先是神色挣扎了下,最后还是决定和婆婆统一口径。
最后公安只带走了这婆媳仨,杨家的男人却都没事儿,不过杨文明看向江楚珊的眼神又阴又冷,江楚珊不适地皱了皱眉头,杨新洲察觉到往她身前站了站,杨文明的眼神立马平和了,这份演技,在后世绝对是能拿小金人的。
“新洲哥,你说张丽红这事儿,杨文明他到底知道不知道?”
江楚珊跟杨新洲咬耳朵,杨新洲低笑:“一家子人住一块,三个女人大晚上的出门,你说他知道不知道?”
“真不是男人,出事儿了,让自己老婆顶缸,他是这样,他儿子也这德行。”
杨新洲马上道:“我绝对不会这样的。”
江楚珊横他一眼:“谁知道呢。”
杨新洲咬牙:“那你就睁眼瞧着我行动就是。”
张丽红婆媳仨地被抓,犹如在石桥村大队平静的湖面上扔下了一个炸弹,炸起一层层的涟漪,毕竟杨文明才出了一把风头,给大队弄来了化肥的供应名额,他老婆儿媳妇就当了小偷,别的不偷,就偷了点麦秸秆做的养料,这事儿怎么看怎么不简单。
“哼,还不是为了当支书,江支书带着咱们又做编织品,又制糖的,社员们收入增多了,能不感激江支书,本来这就够江支书坐稳位置了,哪里想到江支书的闺女又搞麦秸秆种蘑菇,如果要是成了,江支书这位置可就是穿钉鞋拄拐棍,稳上加稳,你说他们能不急吗?”
有那自认为的聪明人卖弄道,不过这话社员们听了,都觉得在理儿,有人就说了:“反正我就认一个理儿,只要能让我吃上白面,我就是给谁投票。”
旁边的人笑道:“拉倒吧,你又不是党员,选举支书,不用你投票。”
江楚珊和杨新洲正陪着林教授,观察石桥村大队的农作物,不巧正好听到了社员们的谈话,江楚珊暗笑,有时候传小话,还是能起到正面作用的。
“小江啊,你们村怎么种这么多红薯,反而正经的细粮少?”
林教授突然问道,江楚珊看着远处的山坡:“我们村土地贫瘠,又缺水,多种红薯,社员们才能填饱肚子。”
林教授想着一路走来,这里只有一条水流很小的河沟,并没有其他的水源,便没再说话,不过看着地里的蓄水库,也知道这大队的干部,没有不作为,反而很积极地跟大自然做斗争,再看了看这里的土质情况,便做了一个决定:“我有一项研究需要实验田,我看你们大队非常合适,就是不知道你们大队的人愿不愿意舍一块地来给我?”
这可是好事儿,有了实验田,就能在市里挂上号,说不定他们大队很快就能有电井浇地了,江楚珊生怕林教授改主意,赶紧说道:“怎么不愿意,这可是好事儿,哪儿有往外推的道理,我爹跟大队的社员肯定同意,走,咱们这就回去跟我爹说,顺便再看看留下来的那几个菌包。”
江国平也是有眼光的,自然同意实验田的事儿,当即就要去大队找干部开会,然后拿意向书,过来跟林教授签。
在这段时间,林教授就耗在那个小棚子那儿了,瞅着简单到不能简单的菇房,林教授眼睛抽了抽,然后感叹了一句:“这菇房还真是容易推广。”
江楚珊脸皮厚,装作没有听出林教授的深意,笑道:“当然了,研究麦秸秆种蘑菇的初衷,不就是以最小的成本种蘑菇吗?”
林教授指着她笑了:“嗯,这个初衷很好,不过菌包我要带走一包,回去自己做试验。”
江楚珊虽然不舍得,但想到他肯出面帮忙的人情,最后还是给了他,晚上躺在床上直肉疼。
“别肉疼了,这次的菌包如果种出蘑菇,后面你还不是想做多少就做多少?”
杨新洲搂着她安慰,可是江楚珊白眼一翻:“你知道什么,这几个是我自己的,以后再做,那就是集体的。”
“甭管是谁的,你都该睡了,如果你不睡,我倒是不介意做点什么?”
江楚珊揉着自己酸痛的手,瞪眼:“你都是跟谁学的这些?”
杨新洲眉毛一挑,反问:“这还用学吗?”
江楚珊赶紧离他远点,觉得安全了,这才说道:“问最后一个事儿,你姐的事儿咋样了?”
杨新洲把她又捞回来:“最迟明天下午,你就能听到信了,不过我建议你,找个理由回娘家住两天,她毕竟是我爹娘的亲闺女,听到她过得不好,他们心里肯定不舒服,家里的气氛肯定不好,孕妇得操持愉快的心情。”
江楚珊斜了他一眼:“你直说怕你爹娘看到我,联想你对你姐的事就是了,拐着弯说话不累啊。”
杨新洲把她捞自己怀里,捏了捏她白嫩的小脸儿:“小没良心的,我这都是为了谁。”
“为你儿子,为你闺女!”
“嘴硬,让我尝尝有多硬。”
“唔唔,杨新洲,热,你放开我,哈哈哈,痒!”
因为晚上的闹腾,第二天江楚珊没能起来送杨新洲,看着身边空了的床铺,她眼眶酸了酸,这男人虽然不是很老实,但是对她是真的不错,冷不丁地再次分别,她觉得比上一次更加难以接受,她想大概孕妇情绪敏感吧。
起来走出院子,才发现家里已经没人了,上工的上工,上学的上学,慢腾腾地洗漱,然后围着院子转悠散步锻炼,边走边想着,她该找什么理由回娘家呢,毕竟刚从娘家回来。
不过没等她找借口,她娘就让人捎了信,她哥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女同志,她先是惊讶,然后眼睛一亮,她哥这是给她带嫂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