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石园中夜色弥漫,黑如泼墨,唯有领路婢女带言一色经过的这条路线上,才有不强不弱的灯火,两旁涌过来的光线,给人的感觉算得上舒适。
言一色这一路走来,四周清幽静谧,沉淀着时光久远的印记,像一座千万年没有人踏足的古园,神秘、美丽,吸引着人渐渐深入,一探究竟。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有活泼野趣的虫鸣声响起,高低起伏,婉转成歌,出奇地为这座空寂园子,带来几分温馨家常感。
前方的路仿佛没有尽头,前面带路的婢女也没有停下的迹象,言一色不甚在意,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走着,清湛的眸光温柔明亮,好似能照亮苍凉夜色,将目之所及,一点点收入视野。
约莫两刻钟后,言一色跟着两个沉默好似哑巴的婢女,停在了一个月洞门前。
婢女齐齐转身,并排冲她屈膝行礼,而后离开,沿来路远去。
言一色看了眼前方的月洞门,里面黑漆漆一片,但飘来了清甜勾人的栀子花香。
暗夜带来的恐惧,或许会让人望而却步,但自其中蔓延出的花香,却拽住了人的心神,冒出一种恨不能马上走进去一睹为快的冲动。
言一色轻嗅一下,香气带来愉悦,令人心旷神怡,她没有迟疑,抬脚走了进去。
直走一时片刻后,下方的路自左打了弯,言一色走过拐角,抬眼一看,就见面前出现了一个被藤蔓遮掩起来的帘洞。
她抬手拨开青翠欲滴的柔软枝蔓,霎时,一线暗淡的光自缝隙中透了过来。
言一色唇角翘起,穿过枝繁叶茂的藤蔓绿帘,走了进去。
再次抬眸,眼前豁然开朗,天高水远,茫茫一片,岸边草丛中,有无数萤火虫飞舞闪耀,其中伫立着一座三层的阁楼,不像住人的样子,内置万千灯火,纯属一个照明体。
言一色扫视四周,将一草一木都尽收眼底,她迈步向前,沿脚下的鹅卵石小路,缓缓朝水边靠近,夜风送来水面的凉意,有梦幻的萤火虫,飞在她周围,盘旋、萦绕。
她享受着在宫中难得一见的美景,眼中波光流转,有意无意扫过暗中的某个方向,神情似笑非笑。
言一色在此处玩了一会儿,见埋伏自己的人迟迟不出来,失了耐性,盘腿坐在水边的一块平整巨石上,漫不经心道,“是自己出来,还是本姑娘请你们出来?苏玦苏大人,无名老头儿。”
她话落,没过多久,两人带着自己的人,刷地冒出来,竟是一眨眼就从远处的藏匿地,闪电般出现她身后。
言一色拍了拍手,站起身,回头。
一眼就看见并肩而立的苏玦和无名,他们身后,分左右两边,各站着属于自己的一拨人。
苏玦一边的人,对言一色来说,基本都是生面孔,除了一个全身笼罩在斗篷中的沃野。
无名这边的人以无隐为首,有**个人,其中有两个看不出具体年纪的老者,着衣一红一绿,格外与众不同,身上带着一股神神叨叨的气息。
言一色眯了眯眼,心中有了谱,猜着他们十有**懂裴家的绝学——幻术、阵法。
想想也对,无名知道她懂幻术,而要对付幻术,只能同行人才行,否则根本没有赢的可能。
言一色的视线在无名脸上停留了一下,最终移到苏玦脸上落定,冷笑道,“苏大人今日的五十大板白挨了吗?怎么就跟没事儿人一样。”
苏玦也笑,眼中清冷无情,“回娘娘的话,主要还是微臣身体好。”
言一色嗤了一声,眸光在他身上上下打量,“呵!身体好这一点,我看出来了!不过同时……”
她话音顿了下,温柔的眼睛陡然一厉,锋芒刺出,重声道,“也看出了你脑子不好!该做的不做,不该做的上赶着找死!”
苏玦不恼不怒,神色波澜不惊,竟还对言一色行了一个大礼,气死人不偿命道,“娘娘说得有理,微臣受教了。”
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展现着一种另类的嚣张。
言一色眸光闪了闪,似在纠结着什么,少顷,脸上的情绪收起,淡漠道,“看你的样子……想来没有误会,我也劝不了你——你铁了心要跟旁边的老头儿狼狈为奸,杀死我!”
苏玦眼中一片死寂,语气平静,字字坚决,“微臣也是万不得已。”
言一色轻轻笑起来,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样,讽刺道,“好一个万不得已!怎么,想杀我的是你,付诸行动杀我的也是你,想干什么就干了什么,谁还委屈你了吗?”
苏玦僵硬地笑了笑,不言。
几只萤火虫飞了过来,在言一色身边徘徊,她收回看向他的视线,目光捕捉着精灵般的小可爱,伸出一只手,逗着玩,心平气和地问道,“理由。”
苏玦一愣,没有犹豫,淡声道,“娘娘没有错,但陛下病态地宠着您,错了!为了陛下好,只能牺牲您。”
言一色闻言,连个表情都懒得给,“不好意思,理智上能理解你,但情感上不接受……另外,你不是个傻子却在做傻事!待我回去后,一定向陛下告你的状,并且不会求情。”
苏玦笑,苍白虚无地没有内容,“随您。”
被忽视了很久的无名此时大笑起来,目光怜悯同情地看着言一色,仿佛她已经成为一具死尸了,“小丫头还想着回去?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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