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礼吧!”崇明帝面无表情道,大步跨进门来,瞧着这园子里灯火通明,兴师动众的场面,脸色就有些难看了起来道:“方才连晟的婚礼上一直不见你,你这里是在做什么?朕听惠嫔说宁平意外落水,就过来看看,她不是已经被救上来了吗?”
亦步亦趋跟在崇明帝身后的惠嫔一直使劲低垂着眼睛,从进门起就在回避,似乎是有些惧怕的不敢去看风启的脸,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起,更是明显瑟缩着一抖,仓惶的抬头,僵硬的挤出一个笑容道:“臣妾只是随口一提,谁曾想陛下爱女心切,这还亲自赶来探望了,这个时候,三公主应该是被送回她自己的寝宫安置了吧!”
因为事发到时候,她刚好在场,为免事后崇明帝提起时候她被苛责是知情不报,所以——
惠嫔其实真的只是顺口一提宁平公主落水的事。
怪只怪崇明帝太过机警,而进了这个院子,看到这个局面,惠嫔才后悔不已——
情况好像是有些不对劲的。
“父皇!”风启微微提了口气,面不改色的一抖袍子,在崇明帝面前跪了下去,“请恕儿臣怠慢之罪,这宫里的喜宴之后,宁平和繁昌之间的确是起了些冲突,意外落水,当时前面连晟大婚的典礼就要开始,儿臣怕冲撞了新人,才不得已出此下策,诓骗惠嫔娘娘等人说宁平已经被救上来了——”
风连晟大婚,这是最重要的事,现在婚礼顺利完成,崇明帝记挂了许多年的心事也总算的有了着落。
风启给他这样的理由,他似乎也不能责怪,只还是皱了眉头道:“你是说宁平落水之后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救上来!”
“儿臣无能,从事发时候起就一直在这里看着寻找,可是——”风启道,面有愧色的垂下眼眸。
前后已经一个多时辰了,如果宁平公主一直没被打捞上来,那就应该已经全无生还的可能了。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崇明帝闻言,整个人都不由的怔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赶紧快走两步到池塘边上。
为了打捞尸体,这整个湖面上的冰层都已经被破开,里面十多个侍卫不间断的潜入水中寻找,水面上一片狼藉。
崇明帝的脸色发青,演变的十分难看。
惠嫔胆战心惊,拿眼角的余光偷偷去看了风启的脸色一眼,然后就走过去拽了崇明帝的袖子,唉声叹气的劝道:“陛下,这只是个意外,何况公主她吉人自有天相,不是还没找到——”
她的话到一半,崇明帝已经满是愠怒的回头瞪了她一眼。
他都是不是怪罪惠嫔,只是自己的女儿突然死于非命,哪个父亲也不能完全的无动于衷。
惠嫔一怕,赶紧仓惶的跪了下去,小声的啜泣起来。
这个时候,尾随而来的繁昌公主已经硬着头皮小步的走进了院子里,她也几乎完全不敢去瞧崇明帝脸色,胆战心惊的走过来,在他脚边跪下,告罪道:“父皇,儿臣有罪,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三姐姐她不分青红皂白的找茬,厮打之下就——父皇,这真的只是个意外,我没有碰过三姐姐,也绝对没有推过她的!”
繁昌公主说着,一半惧怕一半委屈的就哭了起来。
对自己这个女儿的性子,崇明帝还是了解的,打从心底里也不信她会谋害自己的皇姐,再见她哭的委屈,面色不由的就缓和了几分。
但他毕竟是死了一个女人的,也不能偏袒的太过明显,遂就冷声问道:“你们起的什么争执,居然这样没轻没重的?宁平的脾气是不好,你做妹妹的也没分寸吗?”
“我——”繁昌公主脱口就要实话实说,一抬头,却是瞧见自己的兄长对她隐晦的摇了摇头。
一旦抖出宁平公主受人指使引诱太后出宫的事——
那天行刺的人可是荣显扬,追查之下,肯定要翻出镇国公府来。
繁昌公主虽然不知道这些,但风启的话她是言听计从的,立刻察觉不对劲,话在舌尖上打了个旋儿,立刻改口道:“其实就只是一点琐事,因为在宴会上因为之前皇祖母赏赐的事情儿臣和三姐姐拌了两句嘴,宴会散了之后,三姐姐还生着气,也是女儿不好,当时只顺着她的意思就好了,不该再惹她发怒了——”
宫里的女人,为了衣服首饰和赏赐大动干戈都是家常便饭。
崇明帝也不疑有他,脸色表情又见缓和了几分下来,叹了口气,道:“你掀起来——”
他从那池子边上走开,就近要弯身来搀扶繁昌公主起身,就在这个时候,却是变故突生。
崇明帝是从那边的侧门进来的,此时也站在离开门口不过几步远的地方,就在这个时候,他身侧,夹在池塘和宫墙中间的一片灌木后头,突然一个浑身湿漉漉的人影扑了出来,嚎啕着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
“什么人?刺——”令文昌怒喝一声,才要叫嚷着抓刺客,下一刻,声音却是戛然而止。
这个时候,浑身结满了冰渣子,面色青白的三公主已经死死的抱住崇明帝的大腿哀嚎了起来,“父皇!父皇你别听他们兄妹胡说!是风启——是二皇兄他和定国公主之间逾矩,被我瞧见了,他们要杀我!他们要杀我灭口啊!父皇!父皇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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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3章 对质
此言一出,惠嫔就当先抖了一抖,浑然忘记自己彼时正扶着崇明帝的一只胳膊,指甲直接就掐了下去。
崇明帝一痛,冷厉的横过去一眼。
惠嫔本就心里乱,见状就更是心虚,连忙松手,跪了下去,连声道:“臣妾一时事态,皇上恕罪!”
崇明帝也无心理会她,这边宁平公主还哭的声嘶力竭的死死抱着他大腿,瑟瑟发抖的试图躲避风启。
之前接连几次的事情风启都和延陵君还有褚浔阳牵扯在一起,崇明帝的心里并不是全无半点戒心的,闻言就是审视着打量了风启一眼。
风启的面色如常,倒是不见半点心虚的迹象,只就神色淡淡的看着瑟缩不已的宁平公主道:“宁平落水受了凉,想必是发烧烧糊涂了才会乱说话,父皇不要往心里去!”
“我没有——”宁平公主大声的尖叫起来,情急之下似是想要冲过去,但又十分畏惧他的样子,紧跟着又缩回了崇明帝身边,哭哭啼啼道:“父皇,儿臣和二皇兄远日无冤近日无仇,若不是确有其事,儿臣也犯不着信口开河的冤枉他,是他——是他指使了繁昌,要繁昌来杀我灭口的,要不是儿臣命大,又刚好通晓水性,游到那池塘对面躲起来,现在——现在只怕他给您看的就是儿臣的尸首了。”
宁平公主落水,风启封锁消息不报,这是事实。
如果之前崇明帝相信他是一番好意,那么现在他也就有五分相信了宁平公主的说辞,因为——
宁平公主的身上的确是构不成重伤陷害风启的理由。
崇明帝抿了唇角,视线在自己的几个儿女之间皴巡,久久不曾吭声。
这个时候风连晟也得了消息,急匆匆的赶了过来,他在院外已经站了有片刻的功夫,这时候就深吸一口气,走进来道:“父皇,且不论二哥和宁平孰是孰非,现在宁平这个样子,实在是不雅,您的衣裳也脏了,还是让她下去换了衣裳,有话也换个地方说吧!”
这院子里聚了不少的奴才,的确不是皇室用来解决家务事的地方。
崇明帝迟疑了一瞬,就冷着脸点了头,语气冷厉道:“你们几个,随后都到御书房见朕!”
他说着,便在懒得多看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一眼,甩袖就走,边走又边没好气的对风连晟道:“去看看荣烈和定国出宫了没有?把他们也都一起给朕找来!”
“是!父皇!”风连晟应了,紧跟着就给李维使了个眼色。
李维略一颔首,就转身先奔出了院子。
惠嫔身边的宫婢过来帮忙把冷得发抖的宁平公主搀扶起来。
宁平公主不住的打着寒颤,衣服上头发上早就结了冰渣子,往外走的时候还神情瑟缩,不时就心有余悸的回头来看一眼风启。
风启面上表情自始至终都很平静,只一语不发的看着她离开。
繁昌公主担忧的走上前来一步,小声道:“皇兄——”说着,又偷偷看了风连晟一眼,小声道:“太子哥哥——”
“你先过去吧,我随后就来!”风启淡淡说道。
风连晟等在这里,肯定是有话要和他说的。
繁昌公主还是不放心,咬着嘴唇,忧心忡忡的又看了他两眼方才被婢女搀扶着先行离开。
园子里的侍卫和宫人也都很有眼力劲儿,赶紧的也都跟着散了。
风启也不浪费时间,直接就对风连晟道:“你有话要说?”
“怎么回事?”风连晟也是痛快,开口就一个字的废话也没有。
风启的唇角突然嘲讽的勾了一下,定定的望着他道:“怎么怎么回事?宁平的风言风语你也信吗?也不知道那丫头是受了谁的指使,大概是脑子不清楚了吧!”
“是吗?”风连晟的心思和崇明帝是一样的,这个时候听他这番话,肯定是不会信的,“所谓的无风不起浪,就算她是夸大其词,我也信你不会失了分寸,在宫里做出这样耸人听闻的事情来,可是——”
风连晟说着,唇角就牵起一个冷讽的笑容,兀自摇了摇头道:“你真的问心无愧,确定没有任何的把柄被她捏住吗?”
“那又怎么样?别跟我说什么眼见为实,你我同在皇家,这么多年了,什么样离奇古怪的事情没见过,就算有一百个人一百双眼睛看到的事情都未必是真,不过捕风捉影罢了,你要我如何解释?”
现在他已经可以确定,不仅仅是宁平公主早有预谋,就连惠嫔——
哪怕她自己还不自知,但是这个女人恐怕也是有人刻意设计好的人证了。
风启抬脚就走。
风连晟站着没动,声音却是响起,“你这样的说辞,是准备一会儿再拿到父皇的面前去再说一遍吗?你以为他会相信你?”
崇明帝不会信的,这一点风启十分清楚。
他很早就离开京城去了封地,和崇明帝父子之间的感情可谓淡之又淡,如果说现在崇明帝是有对他高看了几分,也不过是因为突然发现他居然也是个有城府有胆量的人。
而同样——
这个优点,在这样特定的情况下,反而会演变成为劣势。
风启闭了下眼,脚步顿住。
然后他回头,对上风连晟的视线,苦笑了声道:“连晟,至少你应该相信,我对你没有恶意也构不成威胁,至于我的私事——”
“可是——宁平利用的这一点,就是事实,对吗?”风连晟不等他说完就已经出声打断,他的面容冷肃,走上前来,再次在风启的面前站定,直视他的目光道:“二哥,我的确从没怀疑过你对我会有什么不轨的用心,我是信得过你,可是——”
他说着一顿,随后就冷然的摇头,一字一顿的补充道:“我不信褚浔阳!”
“连晟——”风启张了张嘴,却是无话可说。
风连晟却是不避不让的一直和他面对,“之前有一件事,我一直都没有深究,皇祖母遇难那天的具体情形我是无缘得见,回来复命的御林军都说是你已经尽力,我也相信事关皇祖母的安危你不会藏私,可是二哥——现在我的心里却突然有了一个疑问,当初你罔顾一切的追出宫去,真的是一心一意只为了皇祖母吗?”
他这些话,问的实在是过于直白了一些,即使两人不会成敌,但也绝对没有到这样推心置腹的地步。
风启紧抿着唇角,不置可否。
但是他这个否认的态度——
已经说明了一切。
风连晟不由的倒抽一口凉气,暗暗心惊不已,过了一会儿,他才难以置信的笑了一声出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你跟那个丫头——”
他是真的很难想象也很难理解,风启的个性他是能琢磨的差不多的,如果不是用情至深,他大可以直言否认。
可是风启和褚浔阳之间——
他们才认识多久又有过几次交集?
这——
怎么可能。
“你也不用胡乱揣测了,这是我自己一个人的事,和——”风启的心里凭空起了浓厚的躁意,不耐烦道:“总之这件事和任何人之间都没有关系。”
现在的褚浔阳早就身为人妻,他其实是从未想过要把自己的感情公诸于世的。
可是现在——
事情却脱离了掌控之外。
两个人,四目相对,空气里突然有一种极不和谐的气氛逐渐的升腾而起。
过了一会儿,风连晟就再度开口,冷冷逼问道:“那么——你自请南下麒麟山脉的原因,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