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感情,他寄放了整整十五年,如今这一刻,俨然已经筋疲力竭。
有很多的事,不是就一定查不出真相来,而是——
他已经不想再浪费力气去探究了。
就算真的验查清楚了一切又有什么用?是能把这些年来真心实意的付出都讨回来还是怎样?
最后,只能失去的更多罢了。
事情到了这会儿,就连曾奇也隐隐有点弄不清楚他此时的想法了,不过不管是褚琪枫和还是褚浔阳,却也都是他看着长大的,那两个孩子都是同样的优秀,性子也好,若真要说是舍弃哪一个,曾奇想想也是不忍的。
所以这会儿听褚易安这样说,他也就下意识的没有多想,直接应承了下来。
*
方氏回了自己的小院,才刚走近了,就先见到那屋子里有灯光透出来。
她的脚步一顿,心里顿时就警觉几分,同时有种极为不安的情绪在升腾。
定了定神,她推门进去,果然就见里面暖阁的窗前,褚琪枫负手而立的一个背影。
刚刚在褚易安那里经历了一番大起大落,方氏此时的心情就格外带了几分紧张,她站在门口许久,方才抿抿唇,冲那少年伟岸的背影唤了声,“小殿下怎么来了?”
褚琪枫自是早就听到她进门的动静了,却是一直到了这会儿也都没有转身,只就语气平淡的说道:“我有些事要找你谈!”
“哦!”方氏应了一声,带上门,用桌上的蜡烛把房间里的几盏宫灯全部点燃。
褚琪枫不再说话,她也不主动开口。
直到屋子里整个亮堂了,褚琪枫才又毫无征兆的发问道:“我们被褚琪炎盯上了,这一次的事情怕是没有办法善了,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这么多年,他和方氏之间都各自扮演着对对方一无所知的角色,他这样骤然开门见山的说话,方氏竟是一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凡事都有太子殿下在,应该不会有事的!”方氏说道,却有点底气不足。
“父亲他是人,也不是神,总也会有他掌控不了的局面!”褚琪枫道,语气依旧很冷,却带了几分咄咄逼人的凌厉,“最近这段时间,我们东宫的处境会异常艰难,我需要做一些事情,也需要一些妥实可靠的人手驱策,浔阳身边的那些人,你给我要过来吧!”
方氏一愣,手一抖,就有一滴烛蜡落在了手背上,而她却浑然不觉。
“那是太子殿下——”缓了一缓,方氏语气僵硬的开口。
“即使我有需要,也不能把那些人挪给我用?”褚琪枫闻言,突然就笑了。
他转身,唇角噙一丝笑容看着眼前明显有些惊慌失措的方氏,道:“不是我的安全比浔阳的生死更重要吗?这样关键的时刻,母妃怎么反而本末倒置,又不肯把你的那些心腹给我用了?”
“殿下——”方氏被他问的哑口无言,完全不知道该是如何作答。
褚琪枫唇角牵起的笑容就越发透着讽刺道:“这其中还是有原因的吧?有他们非得要跟在浔阳身边的原因?他们的存在,真的就只是为了保证浔阳的安全?还是——”
褚琪枫说着,忽而一顿,再开口的时候,眼中笑意突然顷刻凝结成冰,带着刺骨的阴冷,厉声质问道:“为了方便他们能够随时听从你的指令,好对浔阳下杀手?”
褚易安都没能察觉到这一点,方氏却是完全不曾想到褚琪枫居然如此犀利。
她脸上表情瞬时一僵,飞快的移开了视线,低声道:“殿下在说什么?我不懂!”
“你真的不懂吗?”褚琪枫冷笑,一改平日里温文尔雅的面孔,出口的话一句更比一句更加的不留情面,“上一次从楚州回来我就明白和你说了,我不管你做任何事,就只求你能对我和浔阳一视同仁。那时候我还只当你是对她冷漠不喜罢了,其实说到底还我没把事情看的通透明白,你何止是对她冷漠无情而已?只怕这些年,你对她就一直都别有居心才对吧?你的图谋是什么?你的目的又是什么?让她以前朝遗孤的身份替我占着位置?然后等到有朝一日东窗事发,就直接将她推出去,替我去死吗?”
他的语气犀利,一声更胜似一声,说一句,就往前一步。
方氏在他面前,却是完全失去了应付褚易安时候的那种勇气,只被他逼的步步后退,直至最后,砰地一声撞在了墙壁上。
褚琪枫的眼中带着强烈愤怒控诉的情绪,那表情已然是濒临于失控的边缘。
方氏被他这样罕见失态的模样吓住,心里压了许久的那个念头浮现,突然就慌了,眼中浮现一抹冷厉的狠色,反问道:“上回我问你,你还说你对她没有额外的念想,殿下,你对那个小贱人,是不是——”
话未说完,她自己却就当先的慌了。
“闭嘴!”褚琪枫听她口无遮拦,心中就更添恼意,“现在你只需要回答我,你到是要对浔阳做什么?”
“我就是要她死,那又怎样?我肯让她活到今天,她唯一的作用就是替你去死!”眼见着褚琪枫发怒,就似乎是一下子印证了方氏心中揣测,这一刻她对褚浔阳的恨意就更是无以复加,神情狠厉的大声道:“要不是褚沛命大,一直占着那个位置,叫我不得不留着她以备不时之需,你以为我会让她活到现在吗?”
------题外话------
宝贝儿,最后两天了,求月票,还有月票的宝贝儿们砸一下嘛,在留就过期了~
ps:一直诅咒皇帝死的宝贝儿们,不要再暴躁,皇帝必须命大,我都说了方氏是boss了,你们懂的,她恨芯宝成那样,皇帝真的不能死,再膈应人他也得活着啊/(ㄒoㄒ)/~
☆、第005章 野心!窃国?
方氏的眼中迸射出毫不掩饰的憎恨之意。
虽然已经隐隐猜到了她的用意,褚琪枫骤然看到她露出这样的表情,也还是很有几分意外。
“替我去死?”褚琪枫道,说着突然就讽笑出声,“就在今天之前,我还一直因为浔阳是你和父亲的骨肉,现在看来,却是我从头到尾的误会了,你对她,根本就是从一开始就居心不良?所以呢?这么多年,你将她以前朝遗孤的名义养在父亲膝下,就是为了造成这样的假象,在等着有朝一日东窗事发,好将她推出来做我的替死鬼?”
那是从很早以前,他就从方氏的态度之间察觉了自己和褚浔阳的身世有猫腻。
可是看到方氏对褚浔阳刻意的冷淡,他也只当是方氏心系旧主,才不得已而为之。
是直到了今天,到了这一刻,看到方氏露出这样深恶痛绝的表情,他才确定——
其实褚浔阳和方氏之间也是半点关系也没有的。
“这你别管!”方氏背转身去,拒绝深谈。
“你对浔阳——”褚琪枫道,语气之中带了明显探寻的意味,“似乎并不是陌路相逢那么简单,为什么?”
“我——”方氏闻言一惊,这才猛的察觉自己的突然失态已经暴露的太多。
她的眼神闪躲,褚琪枫就越是警觉,目光紧盯着她不放。
想着褚琪枫对褚浔阳的态度,方氏也是心中矛盾,唯恐逼他太急,反而适得其反。
勉强定了定神,她绕开了褚琪枫,走到旁边,道:“今天的事情发生的突然,方才是我失态,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就只当我什么也没说过吧。”
褚琪枫只是看着她,并不说话。
屋子里的气氛沉寂,逐渐就尴尬了起来,只闻灯芯燃烧时候发出的细碎的声响。
许久之后,还是褚琪枫当先吐出一口气,打破了沉默道:“你刚才是去见过父亲吧?就目前的情形来看,你还是瞒着他,没有对他说实话?”
如果褚易安知道了,那么不管怎样,这会儿他都应该做点什么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没事人一样的沉默。
“殿下你在说什么?都说了方才是我失言,你莫要胡思乱想。”方氏道,面上表情却是维持的平静如初。
褚琪枫的眉头皱起,已然是从她这话中找到了想要的答案。
他苦涩的笑了一声,忽而一拳打在了旁边的桌角上。
木屑四溅,有些尖锐的木刺扎入皮肉里,鲜血从缺了一角的桌面上一滴一滴坠落在青色的地砖上。
“殿下!”方氏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赶忙奔过去,一把拉了他的手,就要到灯下给他挑木刺,一面急躁道:“你这是干什么?”
“我的事,不用你管!”褚琪枫却是毫不领情的一把甩开她的手,举步就往门口走去。
方氏始料未及,被他推了个踉跄。
褚琪枫走了两步,终究还是不能将此事置之不理,就又重新顿住了步子回头看过来,道:“浔阳那里,你还是不肯收手?”
方氏看着他,良久,还是抿着唇角别开了视线。
“既然你一意孤行,那我也不逼你!”褚琪枫等到最后也不过还是这样的结果,面上却是不合时宜的露出释然的笑容来,“你要怎样,都随便你,我现在就去和父亲说清楚!”
他说完,转身就走。
方氏被他吓了一跳,眼睛骤然圆瞪,两步奔过去,横臂拦在了他面前,防备道:“你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还须得要和你交代吗?”褚琪枫反问,语气讽刺。
这些年来,虽然很早就知道了方氏不是他的生母,可他对方氏也都一直很尊敬,这却是头一次,他用这样一种冷傲又鄙薄的神气对她。
方氏的心里越发觉得慌乱了起来,嘴唇动了动,却是没能说出话来。
不过她也还是横臂站在那里,没有让路。
褚琪枫看着她,出口的话反而越发的冰冷而不留余地道:“你现在挡在我的面前,又是以哪一重身份?这样——真的合适吗?”
方氏被他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褚琪枫冷笑了一声,拂开她的手,就要去开门。
方氏一扭头就一把用力的按住了房门,恼羞成怒道:“你去做什么?我说过了,这件事不用你管。你只要和以前一样,装作对一切全不知情,其他的事——自有我替你去做。”
“你要替我做什么?是伤害浔阳还是欺骗父亲?”褚琪枫冷冷说道,却是半分也不肯领情的,“我才是那个女儿的儿子,不是吗?诓骗了父亲这么多年,你真就这样的心安理得?并且还要一意孤行的继续下去?”
同样的话,上一回褚琪枫就已经说过,只不过方氏搪塞,他随后也没再多言,过去了,方氏也就太放在心上。
这会儿听他旧事重提,方氏这才不由的心惊胆战起来——
褚琪枫知道的事情,似乎的确是比她想象中的要多。
“殿下,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勉强压下心里焦躁不安的情绪,方氏强作镇定的开口。
“父亲锁在他书房密室里的秘密,不止浔阳一个人知道,那个时候她年岁尚小,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可能是已经不记得了,可是有些事,我却是记得的。”褚琪枫道。
他的神情语气都一样的平静,仿佛此时道破的事情无关痛痒,也与己无关。
褚浔阳小的时候,因为和梁汐的样貌相像,褚易安那时候就分外的疼她宠她,因为她年岁还小,并不省事,偶尔便会对着她睹物思人,说一些往事与她听。
褚浔阳小的时候乖巧,但凡是他叮嘱,那些话就绝口不会对外人提。
但那些所谓的“外人”里面,却不包括和她一起长大,感情甚笃的哥哥。
褚琪枫启蒙要比她早的多,有些事情她是童言无忌,过了五六岁之后渐渐的也就不记得了,但却在褚琪枫的心里留下了痕迹。
“那个时候父亲偶有对浔阳讲述过一些有关她母亲的事情,很显然,他提到的那个人,不可能是你吧!”褚琪枫道。
以往他是觉得方氏一心为他着想,哪怕对方偶有错处,他也无法直言苛责。
可现在,方氏居然把矛头毫不留情的指向了褚浔阳——
这就完全超出他的底线范围了。
方氏听了这些话,也是愕然,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是从何说起,最后只道:“既然太子殿下就是认定了她的身份,那么你还多想那些做什么?难道太子殿下还能认错了不成?”
“是啊,我也很奇怪,父亲他怎么可能毫无所察的被你蒙骗了整整十五年。”听了这话,褚琪枫也是有些怅惘的一声叹息,然后,他又重新看向了方氏,质问道:“可如果浔阳的身世不值得怀疑,那么这些年来,在你佛堂的密室里,你每每叫我叩拜的那个牌位又是何人?”
方氏被他问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手心里隐隐的开始冒汗,颤声道:“殿下你——”
“是啊!”褚琪枫的唇角一弯,就又轻声的笑了,“那牌位上面的秘密,我曾偷偷掀开黄布看过了,所以——难道到了现在,你还要否认,其实我才是当年你的主子托孤于你的那个孩子吗?”
有多久了?自从洞悉了这个秘密之后,他就再不能毫无负担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