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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坐了一会儿,外面浅绿就匆匆赶了来,说是宫里荣妃娘娘突然急症,几位太医都束手无策,皇帝宣了延陵君马上入宫。
  “你有事就先走吧!”褚浔阳道。
  延陵君看了眼逐渐黯淡下来的天色,却是有些不放心:“我把映紫留在这里给你!”
  “不用。”褚浔阳连忙道,顿了一下又补充,“一会儿我二哥要过来,我还得向他解释,我这有青萝在,而且也不会出什么事。”
  “那好吧!”延陵君想了下,也就没再说什么,转身往门口走了两步,却忽而想起了什么,就唤了映紫一声:“映紫!”
  映紫一愣,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翠色的荷包双手送到褚浔阳面前:“这是上回四郡主遗失的东西,里头的东西已经代为清理干净了。”
  “你不提我今天又得要忘了这事儿了,”褚浔阳对延陵君扬眉一笑,“还有那天的事,怎么都该正式跟你道声谢的。”
  延陵君不喜欢她跟自己客套,但是这会儿不光不经意的一瞥瞧见她抓在手里的荷包,却是忽而起来几分心思,莞尔一笑道:“都说是大恩不言谢,你倒是也不妨想想,到底该是拿什么来谢我的!”
  眼见着天色不早,他也不能多留,言罢就带着两名婢女先行离开。
  褚浔阳倒也没将他这话当回事,将那荷包收进了袖子里。
  褚琪枫是入夜时分才从城外匆匆赶了回来,褚浔阳远远的看见他的马车进城就提前迎出去在大门口等着,和他一起乘车回府。
  褚易安这日有应酬,晚膳是褚浔阳和褚琪枫一起在锦画堂用的。
  因为是晚上,亲兄妹也要避讳,褚琪枫只坐了一会儿也就回去了,次日一早又算着褚浔阳起床的时辰过来,兄妹两个互相喂招练了半个时辰的剑,然后沐浴更衣又一起用了早膳。
  饭后坐着喝茶的时候,褚琪枫偶然瞧见褚浔阳落在美人榻上的一个花绷子,不觉的笑了笑道:“我就说今天跟你练剑的时候怎么觉得你有些生疏了,这好端端的倒是把性子给改了!”
  “哪有?是哥哥你的剑法又精湛了嗯!”褚浔阳翻了个白眼,随手捡起那花绷子又扔下。
  她的剑法的生疏了,那是因为空白了六年没练,这会儿是怎么都不适应了。
  兄妹两个闲聊了一会儿,就有丫鬟进来禀报说大夫人到访。
  褚浔阳略有几分意外:“请大夫人进来吧!”
  那丫鬟闻声去了。
  褚琪枫也搁下茶碗起身,“那我就先走了,先去处理一点事情,晚些时候再来寻你。”
  “好!”褚浔阳也不挽留,送他到门口,刚好迎着外面如沫扶着大夫人的手进来。
  “郡王爷!”见到褚琪枫,大夫人便有些不意思的上前行了礼,笑道,“要早知道郡王爷在这里,我便晚些时候再过来了。”
  “没关系,我也是和浔阳闲谈了两句,本来也是要走了。”褚琪枫道,略一颔首就先行大步离开。
  褚浔阳转身让大夫人让进屋子里,又吩咐了丫头看茶。
  大夫人的为人低调,这些年一直都窝在自己的雅庭居里,很少出门,这么公然登门拜访褚浔阳也是第一次。
  “大夫人怎么突然过来了?”褚浔阳问道。
  “哦,昨儿个晚上我就该过来的,不过想着别是打扰了你休息,才等了今天。”大夫人道,面色感激,“前段时间宁儿的事,一直都不得机会正式的跟郡主道谢,还请郡主不要见怪。”
  “大夫人不必客气,我与四妹妹是亲姐妹,当时拉她一把也只是举手之劳的事情,承不起大夫人你这样的情。”褚浔阳道,侧目对青藤使了个眼色。
  青藤转身进了里间,不多时就捧了个荷包出来,递给大夫人。
  “这是四妹妹贴身的东西,大夫人既然来了,就带回去给她吧,也省的我再跑一趟了。”褚浔阳道,微微一笑。
  大夫人接了那荷包,捏在手里又是忍不住一阵后怕,然后飞快的定了定神,“好,回头我转交给她。”
  褚浔阳一笑,也就不再提及此事,紧接着就是话锋一转:“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大夫人今日过来寻我,当是不止为了道谢一事吧?”
  “什么都瞒不过郡主!”大夫人也不拐弯抹角,正色道,“是关于府里的事情,如今殿下已经免了对侧妃娘娘的责罚,她人也回来了,之前放到我手里的事物我是想着该是交还过去比较妥当。这几日殿下又忙,我想先问问郡主的意思。”
  雷侧妃的位份在那摆着,之前她被关着也还罢了,如今放了出来,如果管家权还是握在大夫人的手里,难免惹人非议,这对褚易安的名声也不好。
  褚浔阳可不觉得大夫人会忌惮雷侧妃,她会提出将权限交回去,应当还是顾虑着在外的名声。
  褚浔阳笑了笑,不甚在意的抿了口茶,道:“马上就年关了,这些事情交接起来也麻烦,我看这两个月大夫人管着这些倒也顺手,既然父亲都没说什么,你也不必着急。”
  “可是侧妃娘娘那里——”大夫人还是觉得有欠妥当。
  “她最近不是还要忙着教导五妹妹的规矩么?有什么会比多传授女儿一点安身立命的东西更重要的?”褚浔阳已经微笑打断她的话,顿了下,就更是意味深长道,“四妹妹的婚事年后就定了,想必大夫人也想让她嫁的体面一些!”
  大夫人一愣,倒是有些始料未及的猛地抬头朝褚浔阳看去。
  褚浔阳却全然都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道:“我们都是父亲的女儿,大姐的事情当初办的不体面,自是不能同日而语,年后便要操持四妹妹的婚事了,这事儿要是交到别人手里,大夫人只怕也未必放心?所以本宫以为,你倒是不妨能者多劳,为着府上再多操劳一阵。”
  褚月宁的婚事已经定了,婚期也有了初步估算,应该就在来年五月。
  对大夫人而言,没有什么会比她自己的女儿更重要的。
  当年褚月瑶是自己做了丑事惹了褚易安的不快,无论是假装还是婚礼都是将就着来的,现在轮到自己的女儿,大夫人也着实是不想被这条先例压着而委屈了褚月宁。
  褚浔阳这话,不动声色,却是掐住了她的七寸了。
  大夫人看着她,不动声色间眼中神色已经变了数次,最后便是心里苦笑一声,面上却是如常道:“是,宁儿的婚事还我自己操持起来会比较放心些,既然郡主都这么说了,我也就不推辞了。”
  “那就要多辛苦大夫人了。”褚浔阳淡淡一笑。
  “不敢!”大夫人道,又说了两句话就起身告辞。
  褚浔阳坐着没动,只差了青萝去送。
  青藤走过来收拾说上茶盏,一边回头去看院子里大夫人的背影道:“郡主您这是要大夫人去和雷侧妃斗法吗?”
  雷侧妃才刚出来就已经把大夫人给恨上了,只是褚月妍又惹了褚易安,她也不敢离开去触霉头。如果大夫人这就把手里掌管的权限交出来,两边也就息事宁人了。
  “有的女人,太过与世无争也未尝就是件好事。”褚浔阳道,低头打量着自己的指甲,唇角笑意清浅,“以大夫人的手段,要压制住雷氏根本就易如反掌,我也懒得再和那些女人去纠缠不休了,索性便让她去吧,只要她肯出力,雷氏那里就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青藤吐了吐舌头,“这样一来,大夫人别是要记恨您呢!”
  “怎么会?她是个聪明人!”褚浔阳摇头一笑,整理好衣裙起身往里屋走,经过那张睡榻旁边,就又弯身顺手捡了上面的花绷子拿着,“这事儿本来就是她为了自己的女儿打算的,本宫只是为她提供了一个便利罢了,她若真就这么是非不分,也没有她安安稳稳活到今天的日子。”
  青藤对于大夫人其实也无多少防备,听褚浔阳说的也在理,遂也就没再多言。
  这边回雅庭轩的路上,待到行至无人处,如沫就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开口道,“小姐,您分明知道浔阳郡主这是要借力打力,要利用您去对付雷侧妃的,就这样应承下来,怕是会有后患吧?”
  如沫是大夫人的陪嫁丫头,两人自幼一起长大,所以现在在称呼上也还保持着以前的习惯。
  大夫人脚下步子缓慢的往前走,闻言便是苦涩一笑:“别说什么利用不利用的话,这本就是我愿意的,就算她不给我行这个方便,宁儿的婚事那里我自己也要想法子避开那女人的手的,现在非但不能说是她利用了我,或者更确切的说,是我要承她的情。”
  如沫想着,还是有些不放心:“可是雷侧妃那里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小姐您隐忍这么多年不容易,如今难道真要就这么——”
  “别说了!”大夫人轻轻的打算她的话,眉目之间依旧是一片安定祥和的神色,“自从当初决定嫁给他,我就没想过在这后院里能够一直的置身事外,何况现在还是为了宁儿,就这样吧!”
  大夫人的脾气,绝对是个说一不二的。
  如沫见她依然定了心意,也就没再多言。
  而这天的早朝过后,宫里各方面就散了一个石破天惊的好消息出来——
  皇帝的新宠荣妃娘娘被诊出了喜脉。
  皇帝年岁已高,这十余年间后宫已经极少传出喜讯,即使偶有妃子怀孕的,也都是以小产或者夭折而告终的。
  皇帝人到暮年,对这样的消息就格外看重一些,当即便是龙心大悦,赏赐了好些东西下来,流水一样往荣妃的寝宫送去。
  以皇后为首的后宫一众嫔妃也纷纷前往探望,宫里一下子炸开了锅,热闹非常,倒像是把这个年给提前过了。
  满朝文武都是耳聪目明,这消息自然也是很快在勋贵圈子里扩散开来。
  而当这消息传进东宫之时,褚浔阳人却不在,单独带了青萝出门去望江楼喝茶。
  褚浔阳这一走大半天,待到回府天都黑了。
  青萝早早的等在大门口接人,迫不及待的就将这消息同她说了。
  “是么?”褚浔阳听了也不过一笑置之,“大夫人知道吗?荣妃怀孕是天大的喜事,各方巴结的礼物必定少不了,咱们东宫也不能居于人后,让大夫人妥善准备吧!”
  “大夫人办事周到,想必已经有所准备了吧!”青萝似是带着心事,悠悠说道。
  褚浔阳笑笑,感慨着也是一声叹息,“是啊,大夫人办事周到,不用担心!”
  言罢就直接甩开两个丫头不管,先行回了院子。
  历来后宫的女人们之间就多是非,更何况又是死水般平静了许多年的皇帝后宫要添丁,若是不出点什么事来,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接下来几天整个京城都是一片喜庆忙碌的气氛,各家各户不分贵贱,都欢天喜地的筹备年货准备过年。
  雷氏自从在祠堂里关了两个月,这一次出来看着倒是老实了不少,很少出门招摇,一直就窝在自己的锦绣楼里。只是外人不知道,她身边的人却都谨小慎微的伺候着,因为——
  主子进来的脾气见长,是越发难伺候了。
  这日早膳过后,褚月妍又跑过来闹了一回,这几天她每日必定要登门哭闹一回,雷侧妃见着烦了,索性便叫人将她堵在院外见也不见。
  “娘娘,五郡主今天这都来的第二回了,要不——您还是见一见吧?”桂嬷嬷捧了一碗莲子羹进来,一边观察着雷侧妃的脸色一边试着小心翼翼的开口。
  “见了又有什么用?本宫如今都自身难保了,她非但不知道体谅本宫的处境,还要闹?”雷侧妃才端了那瓷碗在手,闻言便是砰的一声放在了桌子上,力气太大,震得汤汁都溅了出来。
  桂嬷嬷连忙抽了帕子给她去擦。
  雷侧妃不耐烦的挡开她的手,忧虑不安的往窗外看了眼道:“殿下那里还一直没有传话下来吗?”
  她问的,自然还是指府里的中馈。
  桂嬷嬷心中苦涩,却不敢当着她的面露,只道:“新年的朝贺还有宫宴都要殿下主持准备,大约是还没顾上吧!”
  “一句话的事,有这么难吗?”雷侧妃不悦道,又端起那瓷碗喝了一口,愤愤道:“让一个妾室拿着库房的钥匙,这要是传出去,像什么话?”
  桂嬷嬷闷不吭声,心中却是叫苦不迭——
  自家主子是到了如今也看不清楚状况,说什么妾室?给她自己还不是一样,只是有个侧妃的名头在,说起来好听些罢了。府里又没有正妃,说白了,殿下要抬举谁也都全看殿下的意思,偏偏自家主子是到了这会儿也还都拎不清楚。
  因为雷侧妃一直没有露面,褚月妍有气没出撒,就闹的越发的凶了,门口闹哄哄的乱成一团。
  桂嬷嬷看着也着实不像样子,就隐晦道:“娘娘,还是让五郡主进来说话吧,她这样闹下去,再要传到殿下的耳朵里,可别又牵累了娘娘。”
  雷侧妃想了想,终是不耐烦的摆摆手,“叫她进来!”
  桂嬷嬷松了口气,赶紧去出门去传了话,下一刻褚月妍已经提出裙子奔进门来,只就就扑在雷侧妃的脚边跪了下去,仰头去看着她的脸道:“母妃,你救救我,我不要嫁给二表哥,我不嫁他!”
  雷侧妃也是满面怒气浮动,一手用力的抓着桌沿冷冷道,“你父亲到了现在都不肯见我一面,你来我这里哭有什么用?”
  “那你要我怎么办?”褚月妍一下子就尖叫了起来,她蹦起来,发了狂一样的在屋子里不断的转着圈,转了两圈之后就又扑过来,抓着雷侧妃的胳膊道:“母妃,如果连你都不管我,这便是要看着我去死吗?”
  雷侧妃被她抓的胳膊生疼。
  桂嬷嬷的赶紧上前将她来开,心里飞快的权衡了一遍,便是满面愁绪的对褚月妍道,“五郡主,不是娘娘不肯帮您,而是娘娘如今的处境您也看到了,她就是想要帮您也无能为力啊。娘娘她如今这虽然说是被放出来了,却是被殿下架空了实权,如今——”
  “唉!”桂嬷嬷说着就是重重一声叹息,“她就算是想要替您周旋,只怕也是有心无力的。”
  褚月妍呆了呆,颓然的一屁股坐在胖子上,扑在桌子上又再嚎啕大哭了起来。
  雷侧妃的目光闪了闪,忽而抬头朝桂嬷嬷递过去一个隐晦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