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没钱,也一样花心?”丁竞玲歪头,“真的姐姐?”
“可我觉得,jo就对你好好啊。”
继续喝酒,万姿淡笑着没说话。
和梁景明在一起这事,她不曾对外公布过。也不知道丁竞玲从哪得到的消息。
社交圈就是这样,从没有不透风的墙,逼得人步步如履薄冰。但话说回来,至少证明她在这圈子,还有成为话题的价值。
比被人议论更糟的,永远是无声无息。
“你知道吗,学校里好多女生都很注意他。”真的是喝多了,丁竞玲开始口不择言,“哎,他是很帅……可惜对我们都没感觉,就喜欢你……”
“他之前还给你买鞋,对吧?还问其他女生什么款式好看,我们大家都传开了……”
“他一谈恋爱呀,下了课就见不到人,难得看到他,也是在校门口排队买鸡蛋仔,说是女朋友就想吃这家……”
“我朋友还遇到他在宿舍厨房煲汤,煲完仔仔细细装好,就是要给你喝呢……”
夸赞落入耳中,万姿却莫名有些不是滋味。再反驳也像炫耀,她随口应了一句:“哈哈被你这么一说,感觉jo比起男朋友,更像我菲佣。”
“哎呀姐姐,帅菲佣不是比男朋友好吗!百依百顺又不会闹脾气!方方面面都能照顾到你!”
谁知丁竞玲神经质一般笑起来,又转瞬压低声音:“对了说起照顾……他那个……表现怎么样?”
万姿抬眸。
“让你很爽吗?”丁竞玲浑然不觉,越说眼睛越亮,“他不是有白人血统么?怎么样,大不大?我闺蜜说他鼻子很挺,手也很大,一看就活就很好……”
唇角弧度未动分毫,心中那越来越重的别扭感,却坠得万姿眼底毫无笑意。
且不论她跟丁竞玲不算熟,远没有到可分享床上故事的程度,最令人不舒服的,是丁竞玲的语气和表情。
她谈论梁景明,就像港媒谈论美貌嫩模有“34f导弹胸”,谈论一个一时新鲜的玩物。她问得出,说明她看得出,万姿和梁景明从实力到阅历,都不是对等关系。
丁竞玲本性不坏,只是在金字塔顶端待久了,有时未必觉得脚下众生,也是自己同类。
万姿很清楚,在香港在这个世界,还有很多豪门,很多个丁竞玲们。
而向来被他们鸟瞰,被他们物化的,又何止是美貌女人。
是弱者,是穷人。
“你们小小年纪,尺度就这么大?”
一笑置之,万姿把玻璃酒樽重新堵起:“行了,我看你是喝太多,别再加了。”
如果时光倒流,她也是十八岁,那一定会跟丁竞玲辩论到底——
梁景明对她的细致照顾,不过是感情的锦上添花。她喜欢的,是他看她时琥珀般柔和的眼睛;是他告诉她往事时的那份认真;是他对谁都正直又周到的温情……
但万姿已经长大了。她早已没有那种辩论欲,何况丁竞玲又是她甲方,甲方说的歪理也是铁律。
所以她拿出卡包,招呼侍者买单:“竞玲,今天就到这吧。”
“?”
结账间隙查消息,万姿才发现梁景明发来一个表情包,一只很疑惑的小柴犬,在绿色界面上探头探脑。
万姿失笑。原来她发了句“还记得这个地方吗”,却忘了发酒吧图片,怪不得他一头雾水。
想打字回他,却怎么也调不出输入法,四周嘈杂声震耳欲聋,好像有棍子在脑里不住地搅。
万姿这才后知后觉,自己也喝多了。
干脆退出微信,直接打电话:“喂?我在boroski呢,记得不。”
“……你是不是醉了?”不知道是她太明显还是他太敏感,反正梁景明一听即知,“你要怎么回?”
“打车呗。”
“我来接你吧。”隔着电波,万姿朦胧中都能感觉他在皱眉。
“不用不用,叫uber很快——”
没等她说完,梁景明那头已经传来窸窣响动:“你等等,我差不多四十五分钟后到。”
谁知丁家司机出去加油又遇上堵车,回来也要半个多钟头。扶着丁竞玲刚出酒吧门,万姿已经后悔了。
本以为吹吹凉风会好点,却冷得更晕头转向。简直强撑一口气不昏过去,就怕被变态捡尸。
抬眼瞪走第叁个凑过来的人,万姿终于受不了了:“你带的不就是威士忌?怎么劲会这么大?”
“我也不懂……”丁竞玲软泥般靠着行道树,“就我爸拍的什么沉船古酒,我从他柜里偷的……”
万姿头晕得更厉害了。除了钱多得没处使的神经病丁家,谁会去买沉船古酒,就算买了也就是摆着,谁他妈会真的喝。
这下好了,没死都算侥幸。
“来了来了!”没等她说话,丁竞玲一下子跃起,“jo比我司机更快耶!”
万姿懒得动弹,只见梁景明背着包从车上下来。丁竞玲跟飞了叶子一般,还在旁边热烈鼓掌:“哇,打的!大款!”
“……你们是喝了多少?”梁景明都无奈了,探了下万姿的额头,“你不是酒量还挺好的么?”
咬紧牙关,万姿想答却答不出,她怕一张嘴就要吐了。也许是看她脸色太苍白,梁景明立刻打开书包,拿出一个保温杯:“你喝点水。”
紧接着,他又拿出一件厚大衣给她披上。扫了眼啥都没有的丁竞玲,梁景明迟疑着要脱薄夹克,却又不由自主看向万姿。
即便醉得厉害,万姿知道他在纠结什么。他向来绅士,不会无视需要帮助之人,但怕她吃这种飞醋,于是用眼神向她请示。
他就这么看着她,小心又诚恳。就像一只守在食盆面前的小犬,毛尾巴小幅度摇摇摆摆,湿漉漉盯着她无声问,我可以吃吗。
妈的,实在太可爱了。万姿情不自禁舔了下嘴唇,心里像有股火在烧。
只想把他用力推到在床,直接一把骑上去。
把腿心压在他那里。
“不用啦,我不会冷。”
看戏般旁观他们眼神交锋,丁竞玲醉眼中透着八卦的兴奋,不住大笑:“但我也要喝水。”
接过万姿递来的保温杯,她转瞬喝得只剩下底。砸了咂嘴,才觉得不对:“这不是水吧?”
“味增汤。”紧紧环住梁景明,万姿只露出一张小脸,“喝完酒要喝个咸汤,我才会舒服。”
梁景明太了解她了,习惯成自然。只要一起喝酒,他总会给她做个冬阴功汤,泡菜汤或者味增汤。今天很明显时间所限,他只是用粉包冲的,比他平常手艺逊色很多。
但万姿很满足了,因为梁景明向来不爱喝味增汤。一个十八岁男生会带保温杯,家里或宿舍会放汤料粉包,为的是她喜欢,等着被她召唤。
夫复何求。
“丢,太好喝了……”丁竞玲猛抬头一饮而尽,重重打了个嗝,“jo,你也太细心了吧……”
然后她突然微微一凝,眉毛紧皱起来。见势不妙,梁景明赶紧拖着万姿往后退:“小心!”
落在温暖怀抱里,万姿却如坠冰窟。因为丁竞玲哇啦哇啦,原封不动又把所有汤吐了出来。
更因为她擦完嘴,对着万姿傻笑——
“万姐姐,难怪你说jo像你菲佣。”
万姿要疯。
有那么一瞬,她真希望能因喝沉船古酒身亡。
兰桂坊太多打不到车,是丁家司机送他们回去的。梁景明明显脸色不好,眸光只落在万姿脸上。即便丁竞玲还在醉酒,一路上喋喋不休——
“jo你知道吗,万姐姐今天说得可太好了,男人无论有没有钱,都会花心……”
“但我猜没钱的能好一点,所以你千万不能有钱,如果你对万姐姐不好,我第一个不答应……”
“要不是当时万姐姐把你从boroski救出来,你现在还在陪别人喝酒呢……哈哈所以你要好好伺候她……”
“她喝醉了。”万姿没有心思再跟丁竞玲争论,紧紧牵住梁景明,“你别听她的。”
“她说的这些,都是你说过的吗?”他的声音很轻。
她没法回答。
“是你原话吗?说我像你的……”仿佛要看透她的心,他垂眸看她时,长睫毛都在抖,“菲佣?”
万姿捂住脸,深呼吸。
她明白他那种锥心的痛,因为是她钉上去的。
“这话是有语境的,我是在开玩笑……”
她说不下去。
因为梁景明眼里的光,慢慢熄灭了。
下车上楼,到家开锁。他依旧牵着她搂着她,却不是那个感觉了。
他像个行尸走肉,她又何尝不是。
谁都没说一句话,沉默地自动分开。梁景明去厨房洗保温杯,万姿坐在换鞋凳上脱靴子。
saintlaurent的系带过膝靴,美得像艺术品。可她拉下拉链,却怎么也脱不下来。今天穿太久走太多路,脚已经肿了,稍微一用力,便磨得发痛。
她真太累了,一点力气都无,但就不想要梁景明帮忙。不想让他觉得,她视他为佣人。
可靴子真的好紧啊,紧到她想掉眼泪了。
万姿还在用力拔,浑然不觉厨房水声已经停了下来。
一抬头,梁景明站在她面前。
“我自己可以……”
对她的喃喃置若罔闻,他什么表情都没有,在她跟前半跪下来。一手托住她膝盖,一手握紧鞋后跟,用力顺势一拉,靴子轻轻巧巧被脱了下来。
然后,是另外一只。
全程他没有看着万姿,只是很认真为她脱靴子,仿佛漂亮假人在工作,专业又毫无感情。左膝触地,他的脊背却很挺拔。
“对不起。”万姿受不了了,张开双臂抱住他,“我真不是那个意思。”
他没有推开,但也没有回抱。
“我刚刚在厨房,看到垃圾桶有外卖盒。所以你晚饭不是跟朋友吃的吗?”
他一字一句,平静得令她心惊:“为什么要骗我,万姿。”
“因为我今晚就想一个人待着……”
“那你还跟丁竞玲喝酒。”她的实话,在他面前却不堪一击。
“我……”万姿头痛极了,把脸埋在手里,“我现在没法解释。”
“明天好吗?我明天向你解释所有事情,真的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她自知借口苍白。明明什么也没做,她却像一个丧尽天良的渣男,在他面前语无伦次,在逻辑和道德上毫无立足之地。
她其实也有点委屈。
梁景明没说话。
他明显不满到了极致,却只是扶她起来换拖鞋,准备带她到房间。
因为她今天喝了大酒,现在不适合掰扯。
万姿何尝不明白他的心思,整个人更内疚更难受了。但什么都说不出,只能默默跟着他走。
直到他突然在饭桌前停住,她差点一头撞上。
顺着他的视线向桌上看去,万姿心跳漏了一拍。
糟糕。那个妈妈伪造的验孕棒忘记收了。
来不及说话,她看向梁景明。
什么不满、生气、压抑顷刻间烟消云散,他整个表情都空了。
抓住万姿的肩膀,她从没见过梁景明这么失态过——
“你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