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鸿飞随手挡开,又吼道:“手脚轻点儿啊,差点打到老子了!”
里头的人又粗声粗气的答应了一声。
徐王妃差点儿晕过去。
钱夫人自然也是认得齐鸿飞的,这会儿端出长辈架子来:“齐鸿飞,快住手!你这是反了天了,抄起你舅舅家了!”
齐鸿飞麻利的一躬身,也不知道他从哪条线上称呼的,叫了一声表姨:“您老人家不在家里玩儿叶子牌,也在这里玩儿呢?我什么都没干啊。”
还双手一摊,表示我连刀都没拿呢。
可他嘴里这么说着,手一挥,挥向上房:“这里也去几个人搜!动作轻点儿,别他妈跟砸房子似的!咱们舅舅家的古董都是御赐的,砸坏了砍了你脑袋也赔不起!”
身后几个看起来像是贴身侍卫的人略一躬身,齐齐掠了进去,里头立刻乒乒乓乓的,夹杂着丫鬟们的哭叫。
满京城都知道齐鸿飞是个混不吝的,可是混到这种地步,钱夫人和徐王妃除了气的发抖,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正在这个时候,叶少钧的大驾才慢慢的从门口踱进来,瞧这院子里一片狼藉,还嫌弃的微微皱眉,站在门口就不肯往里走了。
☆、101
他的目光刀锋似的掠过那两个一脸颜色不是颜色的妇人,连致意也没有,只问齐鸿飞:“找到了吗?”
齐鸿飞笑道:“刚进来呢,就快了。”
话刚说完,就听到后头有人喊:“齐将军,找到了。”
齐鸿飞封世子后,如今做了御林军的左统领,倒是不用换称呼,依然是齐将军。
齐鸿飞就喊:“找到了别进去啊,再把我嫂子给吓着!”
然后他又对叶少钧笑道:“不过我这嫂子大约也吓不着。”他是见识过的,这位表嫂气势惊人,从不退缩,他出生在那样一个家庭里,家里女眷也多,破事也不少,明里暗里争斗从不停歇,可就没见过一个能有这位表嫂的气势的。
简直是英姿飒爽,而且还那么美貌。
表哥真是有福气。
叶少钧又瞧瞧这一片狼藉,眉头皱的更深,不过还是勉为其难的进去了,徐王妃气的发抖:“世子爷这是在干什么!有话只管好好说!竟然纠集了外人打上自家门来了!这、这也太不像话了!叫人家知道,咱们家竟就成了笑话了!”
她当然也想明白了叶少钧这是来做什么的,可是这也太不寻常了吧!谁家婆媳不和,做儿子的能带着御林军打上门来的?
叶少钧只看了她一眼,连冷笑都欠奉,就让人引着到后头接媳妇去了,齐鸿飞怪无聊的在院子里溜达,听到钱夫人恼的差点儿冒烟:“这简直是大逆不道!你还不快去把郡王请来!”
齐鸿飞笑道:“舅舅在宫里呢,我先前还看到他老人家。”
他倒是不像叶少钧那般冷峻,谁说话都愿意搭话,横竖这活计简单的要命,闲着也是闲着。
钱夫人柳眉倒竖,她向来也没见过惫懒如齐鸿飞这样的家伙:“你胆子怎么就这么大!简直胆大妄为,你舅舅家你也敢带兵进来,真是、真是……明日我定要去见你母亲!”
其实翻来覆去还是那两句话,对齐鸿飞来说,一点儿有趣的都没有,他笑道:“我娘也不在家,嘿嘿。”
他这样的态度,能活活气死人,不过也是实话,上次齐鸿飞怒而上折辞世子位,朝廷下旨申饬,在朝廷或许算不得第一等要紧事,可在齐家当然是轩然大波,老太太气病了一两个月,只说自己要气死了。
有皇后懿旨,安平郡王府名正言顺介入此事,很快,齐大姑太太搬出了齐府,到自己的别院另住,且不久就启程,前往江南了,听说是要去江南散散心,再去浙闽走走,若是有兴趣,或许还会去云南她兄弟处住一阵子呢。
好歹钱夫人也是京城有数儿的贵妇人,对齐家的事心中有数,才没说出来要去找他祖母的。
面对齐鸿飞的态度,骂他没用,打又不敢,这两人也实在无话可说,这会儿人找到了,各处搜查的人自然也都出来了,齐鸿飞轰道:“都出去都出去,外头列队,这里都是女眷,别吓着人家!”
又对徐王妃笑道:“没事儿了,您老只管回去安坐,不用送我了。”
真是能把死人都气活了。
然后他就溜达着出去了,徐王妃与钱夫人站了一站,都没有别的办法,依然还是进去了。
徐王妃咬牙吩咐自己跟前的人:“叫人去二门上瞧着,郡王回来了就请进来!”
钱夫人道:“我这辈子,连上在公主府,也没见过这样嚣张狂妄的儿子媳妇,这胆子也太大了,把这郡王府当了什么?”
又对徐王妃道:“你也要有点儿成算才是,他如今还只是世子,就这般不把你放在眼里,今后若是承了爵,你们娘几个,在这王府还有个站的地儿没有?”
“这话就是当着王爷也不怕说的!”钱夫人恨的咬牙切齿:“不过一个太妃的干女孩儿罢了,这动静连公主只怕都比不上她!”
说着话转进屋里,里头屋里还有三五个丫头媳妇子,个个灰头土脸,一脸惊恐,几间精致上房,简直是满目疮痍,地下滚着摆件,有张桌子也被掀翻了,瓶中插着的鲜花索性连瓶打碎,一地狼藉。
大约还有值钱物件被人顺手牵羊的。
徐王妃气的都发怔了,几个丫鬟畏畏缩缩的上来收拾,却被钱夫人呵斥道:“都下去,别收拾了!”
待人都下去了,钱夫人才对徐王妃说:“总要叫郡王爷瞧瞧,他的外甥都干了什么好事。”
徐王妃坐到炕边,不由的悲从中来,掩面哭起来:“我在这屋里二十年,到今日竟成了这样了……”
钱夫人坐在一边劝着这小姑子,简直义愤填膺,仿佛浑忘了,今日这事是怎么起的头。
谢纨纨第一次被关小黑屋,还颇觉得新鲜,并不大难熬,坐了半个时辰了,渐渐听着外头的动静,其实也不是不惊讶的。
这显然是叶少钧的手笔了。她虽然存了搅家的心,可也没料到会搅成这样。
叶少钧他……
谢纨纨又是惊讶又是感动,当然,还有甜蜜,满满的甜蜜,简直不可计数的甜蜜。
甜蜜的让谢纨纨又一次觉得她还是不那么了解叶少钧。
重生以来,谢纨纨换了身份,自然也就是换了与人接触的途径,可是这么久接触以来,绝大部分人依然与她曾经认识的一样,十分熟悉,就有变化也很细微,只有叶少钧不同。
她的臆测大部分都失效,他的举动总出乎她的预料,谢纨纨一直以为自己十分了解叶少钧,可重生之后,她才发觉自己根本不了解他!
大约是因为他面对江阳公主的时候,总是和别的人不同,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叶少钧的出乎意料的举动让谢纨纨心花怒放,她笑嘻嘻的走到门口去,立刻就挽住他的手臂:“来的真快,不过我没想到你会来。”
“当然是我来。”叶少钧说。
谢纨纨明白,叶少钧的意思是谢纨纨是他的媳妇,当然该他出头,谢纨纨笑道:“我是想着你夹在郡王和我之间,不大好办,你不来也罢。我原想着,关一关不要紧,祖母会主持公道,我也能出去喊喊冤,慢慢搅合呗,没想到,蓝蓝竟然找你去了。”
她是个心胸宽的,从那陋室出来,依然明媚,叶少钧又一次觉得上天待他真是不薄。
他说:“我吩咐妹妹的。”
谢纨纨想了一想,才想明白:“你吩咐蓝蓝,我在家里有事了就找你的?哎其实划不来,我一个人,对付她们绰绰有余了!加上你,反而又要顾忌郡王。”
“我不愿意让你一个人。”叶少钧语气依然平稳。
好吧,谢纨纨承认,这一会儿,什么划得来划不来她立刻就忘了,叶少钧甜的叫她心悸。
人一辈子,总得做些傻事,才不枉这一辈子吧?谢纨纨寻思。叶少钧简直颠覆了她太多过往的认定。
为什么她以前一直以为,真正的爱情必然轰轰烈烈,美美的,甚至要惊天动地?
可如今,她面对一个冷峻的,话少的换个人就听不懂的家伙,平平淡淡的就嫁过来了,又没有抢亲又没有坠马的,居然叫她觉得比她所憧憬过的最美好最动人的爱情还好!
那些山无陵、天地合,到底能有多好呢?
谢纨纨转头看叶少钧的侧脸,越爱越爱,拿一百个来我也不换啊!谢纨纨在心里想。
两人踏过一院子的狼藉,回了自己的屋子,叶少钧跟没事人一样换了衣服,取了发冠,就坐下来喝茶,看着不知道什么机密玩意儿,谢纨纨坐在炕上,叫朱砂把自己的嫁妆册子取来,在那儿研究怎么收拾。
好像看起来也跟没事人一样。
不过很多人终究是有事的,这会儿离饭时也很近了,谢纨纨两页还没看完,就有丫鬟进来报:“王爷传世子爷去上房。”
谢纨纨把册子一搁,就要站起来,叶少钧伸手拦一拦:“你不用去。”
“你一个人去?行不行啊?”谢纨纨啰啰嗦嗦的说:“王爷脾气不那么好,又是亲儿子,会不会挨打啊?”
叶少钧眼中露出温暖的笑意来,居然伸手捏了捏谢纨纨的脸颊,轻声说:“闭嘴。”
谢纨纨嘟嘟嘴:“好吧。”
等叶少钧刚踏出门,就听到里头谢纨纨大声的吩咐丫鬟:“把我嫁妆里那瓶棒疮药找出来预备使。”
上房里的气氛就跟他们这蜜里调油的小两口完全两码事了,大约是郡王回来看过了,地上是扫干净了,桌椅上的碎片也都打扫过了,只是陈设还没补齐全,看起来有些不大顺眼。
徐王妃掩着脸只是默默的流泪,眼睛有些红肿,安平郡王脸黑的锅底一般,见叶少钧走进来,张口就道:“孽障!一点小事,你就敢调兵进府,今后是不是还打算弑父弑君?”
叶少钧平静的说:“回父王,这不是小事,王妃一言不合就把世子妃关起来,我自然担心王妃会害了世子妃的性命,王妃主持王府多年,不仅是世子妃,就是我,也调动不了府里的人,不得不从外头借兵进府。”
“胡说!”安平郡王越发怒不可遏:“谁家没有长辈教导晚辈的?哪有你这样的话。”
“那是因为别人家也没有做母亲的,在成亲前就要谋害未来儿媳妇的性命的。”叶少钧依然平静的说。
☆、102
徐王妃一震,哭都给吓回去了,连忙道:“世子爷你这说的什么话?那……那不是误会吗?”
那件事明明已经了结了呀!她已经连世子位都交了出来,叶少钧也答应了不追究,这会儿……竟然又提起来!
他……他!
徐王妃慌乱起来。
叶少钧道:“当日我说的很清楚,到底是一家子,我可以不追究,但不能再有这样的事。王妃今日所为,动手在先,我自然怀疑王妃对世子妃不利,既有前车之鉴,我调兵进府救世子妃,也是迫不得已的。”
安平郡王有点儿皱眉,却并没有说什么话,徐王妃哭着说:“王爷,我没有谋害世子妃之心,先前只是她当着嫂子,出言不逊,叫人看着,不是咱们家的规矩,我也只是想着打发她去静一静罢了。”
其实,从安平郡王到叶少钧,都不会相信这一次徐王妃会把谢纨纨怎么样,这府里这么多人瞧着,徐王妃能怎么样?
真要把谢纨纨怎么了,自然不会当着人这样大动干戈。
叶少钧这是跟着谢纨纨,要把这个家给搅合了,当然,他与谢纨纨不同,谢纨纨是看不惯这家子偏心眼,不喜欢她的叶少钧,不过叶少钧他自有他的理由。
安平郡王总算发话了:“既然是以前的事,那就不必提了。今日此事,王妃也有些莽撞。舅太太既说了这样的话,王妃就该正色驳回才是,再是长辈,也没有说晚辈这样的,世子妃应对虽不够客气,但倒是没大错。”
安平郡王看向叶少钧:“只这终究是家里的事,世子从外调兵,把家里打成这样,也太不应该了,念着你这是新婚,着紧世子妃,也是有的,今后断不可如此!”
“那今后若再有这样的事,我该如何?”安平郡王的话,并没有出乎叶少钧
的所料,倒是反问了一句。
“不管是你,还是世子妃,都可以来找我解决。”安平郡王道:“我会给世子妃安排护卫,这样你满意吗?”
叶少钧略微沉吟:“这样也好。不过世子妃的护卫,由我安排,父王只需要授予他们在府里的权限就可以了。”
叶少钧放心了,安平郡王对他虽然不太像一个爱护儿女的父亲,可是叶少钧意外的很了解他,或许是因着隔着越远的距离,看待起来就越冷静客观,叶少钧相信他父亲的果断冷静,他相信他父亲最看重的是什么,他也相信,只要父亲答应了,也就没问题了。
“好。”安平郡王回答的很快:“我希望你们能够收敛锋芒,现在局势看着虽然很稳定,可有不少事依然难以掌控,不要让人有机可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