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双关,简直是精通调戏之道。
谢玲玲不懂,可到底还小些,本来没经过什么事,这阵仗把她给吓到了,一个字也说不来,怯怯的站在一边。
谢纨纨怒的大声道:“你差点伤到我妹妹,我们不跟你计较,你反倒纠缠不清,这是何道理!”
现在她不觉得有趣了,只觉倒霉,自己又势弱,偏又走不掉,只能大声说话,希望能惊动人。
这里虽说僻静些,前头总是有人来烧香的,来来往往也不少人走动,只要惊动的人来了,就好了。
那锦衣男子对着美人儿早已倾倒,倒不以为忤,嬉笑道:“那你说是何道理?”
若是照着她当年的脾气,那是理都不会理他的,可如今谢纨纨就是巴不得他光说话不动手,僵持起来,拖的越久越好,便忍着气冷笑道:“能有什么道理,自然是没家教的缘故。”
“这话有趣的紧。”那男子反倒哈哈一笑:“我倒是服气,只怕要请你去我们家瞧瞧,到底有家教还是没家教!”
什么,还要抢人?谢纨纨都有点怕起来,这天下还真有这样混不吝的,要真叫他抢了去,就是叫人救回来,她跟妹妹的名声都完了。
谢纨纨后背冷汗都出来了,声音不由的有点儿发抖:“你敢,我可要叫人了!”
那锦衣男子仿佛在耍弄落在爪子里的宠物一般,笑嘻嘻的说:“你叫啊,我瞧瞧谁敢管大爷我的事。你们两个既然惊了我的鸟,自然要去我们家赔罪,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说不过这个理去!”
“我来了说不说得过去?”一个冷峻的男声蓦然出现,谢纨纨下意识的就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叶少钧!
他怎么每次都出现的这样及时!
那锦衣男子僵了一僵,又讪讪的道了一声‘表哥’,旁边几个拦路的公子哥儿都不安的看了一眼,然后都往那锦衣男子身后躲。
谢纨纨现在又不怕了,两只眼睛滴溜溜的把他们打量来打量去,怎么叫叶少表哥呢?自己哪里有这样的亲戚?
难道是叶家的人?
唔,叶家几个姑奶奶都嫁的不错,这人若是叶家哪位姑奶奶的儿子,倒是说得通,看他的年龄,自然不是底下几个小姑奶奶,多半是大姑奶奶的儿子,那就是齐家的那一个了?
他们家什么时候回京城了?
谢纨纨一径猜想着,叶少钧没理会她,只径直走上前去,一把夺过那人手里那把装模作样的扇子,啪的就敲了他的头一下,打的他只一缩,道:“去给你表嫂赔礼去。”
“啊?”那锦衣男子失声道:“这就是那个表嫂?哎哟表哥你这福气……”没说完又挨了一下。
他缩缩脖子,走到谢纨纨跟前,作了个揖:“小弟有眼不识泰山,给表嫂赔礼了。”
什么表嫂!这不还没嫁吗?谢纨纨腹诽着,只是现在是叶少钧救了她,她没敢吭声,不过她那脾气,也不会给那人好脸色看,只哼了一声,反扬起头来。
那人倒是不以为忤,又笑嘻嘻的去给谢玲玲作揖:“小子无状,惊到了妹妹,妹妹恕罪。”
谢玲玲嘴一撇,也并不肯理会他。
叶少钧把那几个公子哥儿都看了一遍,又回头去骂那小子:“叫你来办事,你装什么土霸王?拦姑娘们的事你也干得出来,倒是长进的很,你们家家法我倒还正没见识过!”
那小子忙嬉皮笑脸的求饶:“我只是拦下来看看,并不是真要做什么,表哥又要使我又要打我,也太狠了。”
叶少钧拿着扇子又要打,那小子连忙抱住头,叶少钧这才把扇子丢在他头上:“快滚出去!”
那小子如蒙大赦,捡起扇子一溜烟跑了,临走之前,还又转头去看谢玲玲一眼,咧嘴一笑。
把谢玲玲又吓了一跳。
那几个公子哥儿连忙就跟着跑了。
待人都走完了,叶少钧倒也没走,反是走到了那个小院,谢纨纨只得跟了进去。叶少钧转头看了谢玲玲一眼,也不知道他那眼神怎么回事,立刻就把谢玲玲吓到了,先前她只是怯怯的站在一边,这会儿倒都发起抖来,谢纨纨连忙叫丫鬟:“把二姑娘扶过去里头坐坐,倒一杯热热的茶给她喝。”
见谢玲玲进去了,她才说:“又劳你帮我一次,多谢你。”
叶少钧目下无尘,一脸不耐烦的样子,语气也很不好:“你怎么就这么能惹事?”
谢纨纨大怒,怎么是我惹事了?明明是事惹我!
可是刚叫叶少钧救了,她也不好意思当场就翻脸,给人脸色看,只得叫冤枉:“我们出来上香你知道的,不过是在这外头走一走,谁知道这么倒霉呢,遇到个这样蠢货,我哪里有空惹事?”
看看叶少钧的脸色,她又讨好的笑道:“真的,我听说这寺里菩萨最灵,昨儿亲手做了个扇子络子,络了一块云头沉香在里头,想着趁今儿拿来这里开个光,好给你拴在扇子上。刚才有长辈在,我不好意思的,这才说在附近走一走,想着趁着没人再进去一下,谁承想碰到这样的事儿呢。”
这么一说,叶少钧的脸色总算好了一点,不过还是哼了一声。谢纨纨站在他跟前,拿脚尖拔着松针。
说也奇怪,虽然叶少钧脾气臭的要命,可她在叶少钧跟前,却丝毫不觉得局促,就算是这会儿,叶少钧看起来一脸的气不顺,她也不敢轻易撩拨,可她就算没话说,跟他站在一起,她也不想走。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叶少钧才说:“还不进去?”
“嗯?”
叶少钧瞪她一眼,做了个手势,在那边不敢靠近的小厮连忙跑了过来,叶少钧吩咐道:“去把我常用的那把扇子拿过来。”
噢,谢纨纨恍然大悟:“那我先进去了。”
叶少钧这才说:“我就在这里等你。”
谢纨纨忍不住的笑,可是又不敢笑出来,只得憋着,匆匆进去找通明大师,捐了香火钱,把络子奉上去放在佛前开了光,谢纨纨倒是诚心诚意的跪叩了,才拿着那络子出来。
叶少钧当然是个不会委屈自己的人,他已经在这青石院子里坐下了,大概把谢玲玲送了回去,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只跟前一张小小的圆桌子,放了两个通花薄瓷的茶盅子,一个八宝攒盒盛着果品,中间还放了一把玉骨扇。
瞧着叶少钧这排场,这在外头随手摆出来的茶盅子都不是凡品。
谢纨纨过去坐下来,很自觉的拿过扇子来,把络子挂上去,理顺丝绦,笑道:“你瞧,我亲手做的,很不错吧?”
叶少钧此时脸色平和的多了,瞥了一眼,点点头。
☆、第48章 这就是青梅竹马
虽然很放心叶少钧,谢纨纨没见着谢玲玲,于情于理还是要问一句:“我妹妹呢?”
叶少钧随口道:“打发人送去静心禅院了。”
邓夫人就在静心禅院听经。
“怎么就这么倒霉遇到那个混蛋呢?也不知妹妹吓到了没。”谢纨纨托着腮帮子:“他是你哪里来的表弟,我怎么不认得。”
阳光透过高大的树木的缝隙落下来,有点斑驳的落在小院子里,叶少钧微微仰着的脸显得有些阴晴不定,看不出他的表情,眼中更是一片深邃。
他好一会儿没说话,久的让谢纨纨简直以为他没听到似的,他才语气平常的开口:“也不奇怪,他是我家大姑母的儿子,我大姑母当年嫁进了齐家你是知道的,姑父在外领兵十几年,姑母与表弟表妹们都一直相随,到去年累升为浙闽总兵官,按例,姑母与表弟表妹们须得留京了,他们是旧年底快要到新年了才进京的。”
“喔~~”谢纨纨拉长了声音应了一句,又说:“真是个混蛋,你回去替我打他!”
“好!”叶少钧随口就应了。
这一个好字像极了以前的叶少钧,以前的自己也常有孩子气的时候,叫叶少钧替她找什么东西,或者替她捉弄谁,或者……就像刚才这样,她气鼓着脸说‘谁谁谁最讨厌了,你替我打他!’
叶少钧就是这样神色不动,随口应一个好字,虽然他应了之后,有时候替她办,有时候不替她办,谢纨纨倒是从来不追问,也不发脾气,仿佛两人同时心照不宣的纵容这种无理取闹似的。
谢纨纨为以前和这一次的这个好字笑起来,觉得有趣极了。
叶少钧变的再多,也还是叶少钧。
谢纨纨这才说起正经事来,她问:“我有点不太明白,她们要我出来,只管让我母亲出门烧香也就是了,我自然跟着出来,为什么又要拘着我母亲,又要想法子叫二婶娘来邀我呢?难道不是多此一举?”
还连累二婶娘和玲玲,她们又没有做什么。
叶少钧很简单的回复了她一个字:“笨!”
什么!谢纨纨一直就知道,要跟叶少钧比,自己确实差着些,可要说笨她是不服气的:“难道不是吗?上香这种事,年年都去的,我跟着母亲出来上香,又自然又顺理成章,她们为什么不用,倒要搞这么麻烦呢?”
见谢纨纨这样锲而不舍的要弄明白这个问题,叶少钧才终于解释道:“自然是算着你母亲说要去,你随口就推脱了。”
“我为什么要推脱?”谢纨纨奇道,这句话说完了她也醒悟了过来,原来是这样!叶少钧说她笨还真是不假。
那些人用言语来影响邓夫人邀谢纨纨出去,其实也就是为了怕谢纨纨不肯出去罢了。
谢建扬当日来了那一出,当然众人的面直点到汪夫人的脸上去了,她们不心虚是不可能的,当然会觉得谢建扬和谢纨纨有了防备,这样侯府不管什么事,尤其是要出门往外头去的事,谢纨纨都会怕出意外而找理由推脱,所以才想出这样一个招数。
邓夫人一片好心,主动邀请,确实是显得很自然的,又因平日里交好,又不是自己母亲,反倒不好推脱。
兼之她们想来也知道谢纨纨防着张太夫人,防着三房,对这个没有存在感又老实的二房,并不会防备的。
把事情从侯府变成了私下,目的不过是想要顺利的让谢纨纨出来。
谢纨纨失笑,他们万万没有料到,谢纨纨其实在等着这个意外发生,就是张太夫人打发人来叫她去,她也会去的。她还怕没由头出门呢!
她们费心做的自然,她其实也想能出门出的自然的,这一回倒不用费心了。
叶少钧看她一眼,她的神情十分生动,叶少钧几乎能从她的脸上看出来她想到哪一步了,这个时候才说:“就你胆子大。”
谢纨纨不服气:“你也有好处的!”
若是这一次能把事情牵连到徐王妃那里,对叶少钧自然是有好处的。
叶少钧淡淡的道:“这样的好处,不要也罢。”
谢纨纨简直要感动的热泪盈眶了。
叶少钧一张脸冷的吓人,语气里也总带着冰渣子,乍看之下实在难以亲近,可就是这样,谢纨纨还是觉得叶少钧纵容自己的不得了。
他不在乎这件事能不能扳倒徐王妃,只是因为谢纨纨非要引出幕后之人来,他才与她配合,调动人手,替她安排。
只可惜,这个缘故谢纨纨不能与他说,她只能在自己心底说:这并不是我任性。
不过叶少钧这样的人显然也并没有把这事看的太重要,虽然他也亲自坐镇了,依然气定神闲,仿佛他也不过是出来走一走的而已。
这个时候尤其像,他听谢纨纨在一边闲话:“那说起来,她们着急的很呀?”
他也没什么兴趣,只鼻子里哼出一声来。
“其实这种事情没有什么好急的呀!”谢纨纨也只是随口闲聊,那些人把这一个时机看的这么重要还挺奇怪的,按理说谢纨纨因事情才发生,防备重了,这一次不去,今后难保不去,到明年出阁还有十三个月呢,怎么可能一直在屋里不出门呢?
其实把时间拉长些,慢慢的叫她去了防备再动手,倒是更好些。
叶少钧闭着眼靠在椅子上,不看她,也不说什么话,只听谢纨纨啰啰嗦嗦的想不通这些事,难免越想越复杂,越想越匪夷所思,好一会儿他才又开口:“你想多了。”
“那你说!”谢纨纨早等着这一声了,十分兴致勃勃,完全看不出来被人算计的样子。
“我猜想,王妃并不是那么一定要你的命,实在没有动手的机会,或者很勉强,让你进门也没什么要紧。”说到这里,他偏了偏头,露出一个含义暧昧的笑容来:“一个年轻姑娘罢了,自然胆小怕事,她又是母亲的身份,要拿下你有什么难的?”
谢纨纨歪头想了一圈儿,总算理顺了叶少钧的话,当初徐王妃与汪老太太怎么定的计,现在已经不可考了,就谢纨纨的猜想,进门之前就死掉,对叶少钧的影响,当然就是克妻这件事,尤其是当叶少钧在一年前已经死了一个未婚妻的情况下。
但此时听叶少钧说起来,他认为徐王妃也并不是最心热的那一个,甚至她选择谢纨纨,就是为计划不成留了后路。
一个老实胆小,家境又毫无助益的却有侯爷嫡长孙女名头的姑娘。
叶少钧既然这样说,肯定是有原因的,谢纨纨丝毫没有质疑的就相信了。
那么如今照这样一想,真正最心热的,就是汪老太太了,拿不下谢纨纨,她拿什么邀功得富贵呢?
所以定下计策已经大半年了,谢纨纨还活蹦乱跳的,她就着急了,怕自己落个办事不力罢了。
“原来是她!”谢纨纨虽没说出来,但她相信叶少钧肯定明察秋毫,明白她的意思,这老太婆已经不是可恨两个字形容了,简直是恶毒,谢纨纨气鼓鼓的说:“不能饶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