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夫人想起江云昭说明日要去宫里看望楚月华她们,便道:“那昭儿后日再来吧。我让人备下果子点心等你。”
楚国公府如今正慢慢‘恢复’,江云昭本不想再来叨扰,无奈楚夫人好言相劝盛情难却,只得答应了下来。
这样一耽搁,天色就又暗了一些。
楚夫人要派家丁随行护送江云昭回去。江云昭想着一路走来时,国公府众人各司其职,都在为了修整墙壁屋舍地面而努力。就连门房的人,守着大门的同时,亦是在帮忙修理破损的墙壁。便好生谢绝了楚夫人的提议,只道跟自己过来的车夫婆子是会点功夫的,遇到情况可以自保。
见她坚持如此,楚夫人便也松了口。只是送江云昭上马车后,依然不忘了叮嘱道:“后日昭儿若是无事,记得来玩。”
她是因为楚明彦的请求而特意再次出言相邀,江云昭不知,只当楚夫人是想知道楚月华的状况,便道:“明日见过月华姐姐后,后日我必定前来与伯母细说。”
楚夫人知她弄错了,却也不解释,只笑着叮嘱了她一番。见江云昭的车子驶走,就匆匆回了府,继续安排府中大小事宜。
江云昭的车子正往前平稳行驶着,到了转角处正欲转弯。突然,旁边闪出一匹马来,惊得拉车的四匹马儿齐齐受了惊,嘶鸣一声扬蹄驻足。
因着突如其来的变故,马车剧烈地晃动了下。
驾车的车夫生怕小主子受伤,也未看对方是谁,开口就斥道:“鲁莽之人!若是冲撞了我家主子,有你好看!”
“呵……你说要谁好看?爷倒要瞧瞧,你怎么要我好看!”
听到这个懒洋洋的声音,江云昭便知对方是谁了,撩了帘子望向车外马上的人影,说道:“你怎么来了?宫里的事情处理好了?”
廖鸿先不愿告诉她,他听闻她来楚国公府看望楚明彦后,就推了大堆的事务来此。也没有说,他从她进府,一直等到现在。
想到先前她一直在楚明彦的身边,廖鸿先的胸腹间就窜起一团小火苗,烧得他心头焦躁不已。再开口,语气就有些不善。
“处理没处理好,你怕是也不会关心。既然如此,又何必多问。”
他待江云昭一向极为和善,甚少有这般语气犯冲的时候。
江云昭有些不明所以,疑道:“你这是怎么了?谁又惹你了不成?”
廖鸿先心里头那团火苗到处乱窜,越烧越烈。眼看江云昭一脸茫然地询问,那股子难耐的火气到底是遮掩不住了。
他拉缰勒马稍稍转了下方向,与江云昭对望,语气不善地说道:“我瞧你进国公府许久了。是也不是?”
“对啊。”
“那你怎么迟迟没有出来?”
“楚大哥受伤了,我去看望他。”
“他一个大男人,受点伤有什么打紧?”廖鸿先闻言,气不打一处来。
见江云昭依然满脸茫然,他顿时火冒三丈,恨铁不成钢地道:“爷昨儿拼了那么久,差点丢了大半条命过去,怎地也没见你那么担心?难道不受伤不流血,就不值当多问几句了么?!”
☆、第89章 廖世子的思维模式
江云昭望着莫名其妙就发起火的廖鸿先,先是讶然,旋即莞尔。
她并未答话,而是朝廖鸿先说了句“你稍等下”,便撤回车内。不过片刻,又撩了帘子,手中拿了个小巧的盒子出来,朝廖鸿先方向递过去。
廖鸿先没听到她的回答,便侧首望向一边不去接。
江云昭也不急,就拿着东西笑眯眯地看着他。
两人对峙片刻,最后,到底是廖鸿先做了让步,头也不回地将盒子拿了过去,语气不善地道:“这是什么?”
“这是香满园新出的点心。”不待江云昭说话,旁边的红霜小心翼翼地抢先开了口:“大人,咱们这点心,可是独一份的。今儿姑娘为了得这一盒,在自家店里还被人给欺负了一回。”
听说江云昭被人欺负,廖鸿先哪还忍得住?
他全忘了心中不快,先前堵着的那口气亦是尽数消弭,猛地望向江云昭,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见江云昭迟疑着没有开口,转而问红霜:“你来说!”
红霜忙去看江云昭。
江云昭本是觉得廖鸿先镇日里已经极为忙碌了,不想为他再添麻烦,故而有些犹豫。可这事左右没甚么需要遮掩的,此时见他执意要问,便朝红霜点了下头。
红霜便再无顾忌,当即将今日怎么碰到那跋扈女子、对方又是怎样欺负人的一一道来。
廖鸿先静静听着,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深,眸中的凛冽之气却愈发冰寒刺骨。
红霜顶着他眼神的压力好生说完,最后一个字落下后,摸了下自个儿的额头,才发现就这一小会儿的功夫,竟是惊出了一层薄汗。
“那人长什么样子?”廖鸿先语气凉凉地问道。
江云昭想了想,大致描述了下。
“没有别的了?”
江云昭一时想不起来,旁边的红霜也没什么特别的印象。
廖鸿先便道:“走罢。只要那人还在京城,爷就能把她给找出来!”
一人坐车一人骑马,一路无话。
到得侯府外面,廖鸿先与江云昭道了别,正欲离去。红霜突然拍着手轻呼一声,欢快说道:“我想起来了!”
廖鸿先便勒马停下,回望。
红霜略有些激动地说道:“当时奴婢与她对阵的时候,她撩了下头发。奴婢刚刚想起来,当时看到她手腕上有个黑点。如今想想,应当是颗痣。位置大概就在……”红霜撸了下自己袖子,指着腕间某处,“……就是在这里!没错,那就是颗黑痣!”
“有颗痣?”廖鸿先拧眉沉吟,“我怎么觉得,那么熟悉呢……手腕这里……”
他半眯着眼望着天边的云,喃喃着思量片刻,忽地眼神骤冷,扭头去问红霜:“你说她这附近有颗痣?确定是在这个位置?”见红霜应了声,他心中愈发肯定起来,却想更加确认一些,又问道:“她性子跋扈、且自称身份很高?”
红霜用力地点了点头。
廖鸿先嗤地一笑,说道:“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她。就这么点儿的地位和本事,也敢在京城里显摆。也不怕被人耻笑了去。”
江云昭问道:“她是谁?”
“此人我倒是见过两三次。”廖鸿先说道:“姚国公府的嫡幺女。她的母亲姚国公夫人,乃是永乐王妃的嫡亲长姐。因着姚国公当年立了些功,此女一出生就被封了兴梁乡君。去年已与永乐王家的长子订了亲。”
江云昭将这弯弯绕绕的称呼捋了一遍,奇道:“那么说,她还是你家的亲戚?”
而且,还会嫁给他的堂弟廖泽昌?
听了她这话,廖鸿先登时黑了脸,眼刀子飕飕往外冒,冷笑道:“有亲也是她们的事儿,与我何干!”
江云昭看他这副模样,倒也不恼,反而看着他抿着嘴笑。
被她这样望着,廖鸿先的冷面孔就有些挂不住了,摇头失笑。
正待告别,他突然想起一事,这便皱了眉,喃喃着对江云昭说道:“她那封号有些麻烦。总不好让她压过了你去。”
江云昭疑道:“什么压过我去?”
因着是专门问他,她特意微微仰首看他,神色专注而又迷茫。
廖鸿先瞧着她这副模样,当真心痒难耐,恨不得……恨不得……
心火旺盛,喉咙发干。他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忽地探身向前,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江云昭听见,一下子呆立当场。
廖鸿先心情大好,扬眉一笑。趁着她还没反应过来,这便翻身上马,挥别离去了。
待到江云昭反应过来时,一人一马早已驰远,只能看到个不甚清晰的背影。
他那话犹在耳畔回响。
江云昭又羞又气,与红霜说话时,语气就也有些不快:“不要再在这处待着了。赶紧走罢!”
红霜看了看她红透的双颊,问道:“廖世子可是说了什么骇人的话?竟是吓到姑娘了么?”
听她提到先前廖鸿先之言,饶是江云昭素来淡定自若,也不由得脚步一顿踉跄了下。
忿忿地回头望了眼那人离去的方向,江云昭当真气不打一处来。
那家伙乱说什么浑话!
什么叫……叫……‘往后你们二人既是妯娌,可不能让她压在了你这个嫂嫂头上’?
她与廖泽昌的未婚妻,又会有甚么关系!
又怎么会、怎么会是那人的嫂嫂?!
这个家伙到底在浑说什么!
想到廖鸿先望着她时那炽热而又专注的目光,思及他那些挡也挡不住的乱来行径,江云昭只觉气得心口发疼。有心想要质问他,偏偏人已经走远。
行了一路想了一路,江云昭说不清心里头到底什么感觉,最终狠下心来,暗道管那家伙乱说什么作甚?左右现在八字连个起头都还没,她可不能因为几句话便乱了阵脚。
想开之后,心里头好歹是渐渐开始平静。
回到宁园时,江云昭的心情还未完全平复,便在院中看到了两个久违的人。
“红螺?红缨?你们回来啦!”
身边的红霜惊喜地喊着,奔过去拉住了两人的手,不住问道:“调.教小丫头们辛苦么?一次来了那么多新人,可是累坏了吧?
红缨朝江云昭大致行了个礼后,回握着红霜的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红螺轻轻抽出手来,走到江云昭面前,款款行了个礼,说道:“许久不见,姑娘可还安好?”
江云昭从她话语中听出了些许的疏离味道,不动声色地扫了她一眼,颔首道:“尚可。”
红螺回头望了眼红缨和红霜,笑道:“红霜比奴婢晚来好些年,如今看来,也是个大人模样了。说话做事比起奴婢来,也更为妥帖。”
江云昭听出她话里有话,又看她神色戒备,便懒得与她细说,半个字也未回,转身朝屋子行去。
红螺跟了上来,看了看江云昭的脸色,心中不甘,又问道:“听说前些日子姑娘房里住过两个孩子?”
江云昭还是未搭理她。直到走到桌边坐下,饮了半盏茶后,方才淡淡说道:“那日友人带孩子来玩。小家伙们哭闹,我这才带了他们进屋哄哄。你那些话,又是从哪儿听来的?”
红螺心里就泛起了嘀咕。
她并不知道江云昭屋子里待过谁,只是听那日的丫鬟婆子说起过,当时从江云昭屋子里出来了两个小男孩。
如今江云昭问了,红螺斟酌许久,将告诉她消息的婆子姓名禀给了江云昭。
江云昭看她不信,又道:“那两个孩子,是朋友来府的时候带来的。”
“是么?”红螺依然将信将疑,“奴婢怎么听说当时旁人都在院子里等着,姑娘把他们带出来的?”
江云昭慢慢调转视线看她,淡淡笑了下,“你这是在质问我了?”
这一笑给了红螺莫大的勇气。
她深吸口气,说道:“姑娘但说无妨。先前姑娘莫不是怕奴婢们碍事,特意支开了吧!既然如此,直说便是。奴婢不会放在心上,依然会好好伺候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