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没有听懂。”卢八娘苦笑一下,“你也不必提醒他,作为孟氏的后人,他什么也不懂不是坏事,不管谁继位,都不会亏待他就行了。”
“竟真是这样?”司马十七郎震惊后又疑惑起来,“娘子你都能明白这些事,孟表兄怎么就不懂呢?”
“孟表兄从小在乡下长大,虽然读几本书,但哪里知道权谋呢?”卢八娘也是为自己解释,“郎君毕竟长在王府,没有玲珑心肝早就活不到现在了。我在父亲的外任上,可是在公堂后面听过开堂审案的,回京后又看了祖父书房里的一些书信,所以我们与孟表兄不是一样的人。”
孟白前世不过是没走出象牙塔的大学生,像一张白纸一样单纯,后来到了这个世上,也没有经过什么事情,卢八娘这话并不错。司马十七郎觉得有理,又说:“孟表兄给我帮了这样大的忙,他自己也不觉得。”
司马十七郎拜见八皇叔时由孟白陪着去,在八皇叔看来,也是表明了孟白对司马十七郎的支持,八皇叔待这个侄子如此友好,当然与孟白的到来有关,可这些孟白也通通不懂。说起来,司马十七郎利用了孟白。
卢八娘从司马十七郎的语气和表情里得知他有些欠疚,就笑着说:“孟表兄也有事情要我帮忙,你不必觉得我们欠了他,其实细细算起来,还不知道谁欠谁呢?”
“内院的事情有那么重要吗?”司马十七郎问,娘子能帮孟白什么,自然是内院里的事情了。
“当然,”卢八娘一带而过,转而问:“狩猎总要些好兵器吧,还有伤药什么的,都要早些准备出来。”
第二十四章 夜半私语海誓山盟慧眼识人约定婚姻(二)
涤尘山庄里又开始新的一轮秣兵厉马,炎热的夏天,司马十七郎并不肯在山庄里乘凉,每天出去练习骑射不少于四个时辰,这时与他上次一起出门受伤的人,除了残疾了的那个护卫和平安外,伤势也都完全好了,大家每天在一起苦练。
这一天,司马十七郎带着一众护卫们出去了,卢八娘在屋子里习字,听到院门前有男人的声音,她抬起头,从窗子里向外看去,是池梁在与宁姑姑一个门里一个门外地低声说着什么。她便叫过桃花,“去把池师兄请过来说话。”
池梁是个美男子,身材欣长,皮肤白皙,眉眼含笑,否则也不会有花楼里的小娘子情愿倒贴一直与他保持关系。被请进华清院里后,池梁有些局促,他与司马十七郎一起长大,在一起不太拘礼节,却对卢八娘不敢放肆,这时候的人们非常重视出身,卢氏女对池梁来说高高在上,所以他赶紧拱手行礼,“娘子有何吩咐?”
卢八娘微笑着请他坐下,又让桃花上茶,和蔼地问:“池师兄有何事到华清院?”
池梁本就只靠着榻的一角半坐着,听了卢八娘的问话马上站了起来,脸全红了,但犹豫了一下后还是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是想问问如玉是不是病了,好几天没看到她。”
和卢八娘猜测的差不多,如玉的事情一点也没有泄漏出去,一般人也不会注意到,只有池梁正在追求她,自然要过来打听。估计司马十七郎也没有告诉他实情,于是他便在大家苦练骑射时偷偷回院子里问宁姑姑。
“池师兄是郎君的师兄,不必如此客气,请坐。”卢八娘笑着说:“如玉犯了错,不能留在山庄里了。池师兄找她有何事?”
“没,没什么事。”池梁没想到能听到这样的答案,有些不知说什么好。
卢八娘亲切地说:“池师兄有什么事情只管对我说,我若是能帮忙一定会帮的。”
池梁不敢直视卢八娘,他的目光落在卢八娘如烟雾般的轻纱裙上,再听着这温和的话语,慢慢放松了心情,“我过了二十还没娶妻,原想如玉能……”饶时池梁脸皮够厚,说到这里也有些不好意思,又怕娘子因此对他生厌,就停住了。
卢八娘沉吟了一下,“嗯,此事是我思虑不周了,不知池师兄想结一门什么样的亲,只管对我说,我来想办法。”
池梁一时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刚到山庄时他就看上了细君,求了司马十七郎,可是十七郎告诉他娘子手下的人婚嫁要由她们自己同意,结果细君看上了桃花爹。原以为自己对娘子说了,娘子也会这般说辞,没想到娘子竟说要帮自己娶妻!他用手暗暗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确认自己没有昏了头,又怕自己让卢八娘等的时间太长,马上说:“只要家世清白的姑娘,不嫌弃我就行。”
池梁一点也没看到司马十七郎光明的前途,确切地说他并没有相信司马十七郎很快就能出人头地,否则,他等一两年后再说亲,肯定就不会只是如此的条件了。自从到了山庄后,他已经觉得境遇比以前好多了,不像以前根本娶不上亲,所以急着想趁着现在的好机会做成一门亲事。
卢八娘当然不会提醒他,她之所以把池梁请进来,也正是要给他许一门亲事。当然她做这样的事情不会是没有目的的。
汉高祖刘邦称帝后对吕后和长子不但没有一点感情,反而讨厌万分,但他始终没有废了吕后和太子,一方面是因为世俗礼法的限制,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吕后与他一同打下江山,与朝廷中的大部分重臣是一个利益集团的,大家都支持吕后。
现在司马十七郎虽然还没能成功,卢八娘也相信他不会亏待自己,但不妨碍她为自己的将来多做准备。在个时代,女人毕竟是天生弱势群体,她无法自己出面争得权力,所以得到了利益会集中在司马十七郎手中,她想要保障属于自己的利益不会被别人抢走。
卢八娘必须培养自己的势力,不但要控制自己原来的手下,对于司马十七郎的人也要尽力拉拢,与他们结成不可分割的、由共同利益连结在一起的团体。联姻,就是最简单有效的方法,池梁正是个合适的人选。
池梁娘子的人选,她本也瞩意如玉,没想到如玉有了别的心思。不过,这也没什么,只凭着池梁是司马十七郎师兄的身份,将来池梁只要不背叛,就会有不错的前途,认清这个事实的人自然有,愿意把女儿嫁过去的也不会少。
卢八娘对一旁的宁姑姑说:“这事就交给姑姑吧,一定给池师兄结一门好亲,家世要清白,女孩要漂亮,陪嫁也要丰厚。订亲和成亲这些事情都由姑姑张罗,用钱只管从我这里取。”
宁姑姑上前躬身答应,“娘子放心,我一定为池郎君选一门好亲。”
“多谢娘子!多谢娘子了!”池梁听到这样的话,惊喜万分,要跪下来叩头,被拦住了便连连拱手行礼。心里自然觉得娘子是个大好人,甚至连有这么多年交情的司马十七郎都要排在她后面了。
池梁走后,宁姑姑对卢八娘说:“我娘家叫绿袖的侄女,娘子觉得她可好?”
“绿袖不是许给了陈家的大儿子了吗?”卢八娘自然记得,绿袖本来也在她身边侍侯,因为有婚约,便早就放她出去了,算起来现在应该已经成亲了。
“本来是要成亲的,可陈家大出郎事了,年前与邻郡的那帮人撞上,我们这边死了两个,其中的一个就是他。”
这事情卢八娘也知道,只是原来没有将人对上,听了后埋怨宁姑姑道:“姑姑怎么不早对我说,好把绿袖接过来。”
“消息传过来时娘子在卢府,本就多有不便,我哪能拿这小事来烦你。”宁姑姑解释道:“已经过了大半年,绿袖那边也该把陈家大郎放下了,日子总要过下去,她自然也得嫁人。池梁就很好,将来必定有出息。”
宁姑姑是卢八娘身边最重要的人,自然有眼光,她当然明白池梁会有锦绣前程,所以一有机会就将娘家的侄女许给他。
“确实是一门好亲。”卢八娘也点头,绿袖的未婚夫在成亲前死去,一定会有人说命格不好之类的,在原来的圈子里许亲不容易,而嫁没有交集的池梁却没关系。
说起来这时代女人改嫁是平常的事,更不用说绿袖这样还没成亲的,更没有守寡的道理。绿袖很有头脑,知道怎样做才是最有利的,将来对自己拉拢池梁一定非常有好处。
“如玉这孩子本来瞧着很机灵,也不知怎么就猪油蒙了心,竟想私下爬郎君的床?”宁姑姑想起了如玉,说起来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孩,不禁叹气道:“犯了这样大的错,娘子心善,没当时一顿板子把她打死。”
“是我派她去伺候郎君的,若是有什么,我自然不会怪她。”卢八娘淡淡地说,虽说她不会直接惩罚如玉,可是如玉还是要为此事付出不少的代价。她身边的人分外有面子,成亲时的赏钱可不少,这些没了不算,最主要的是如玉的家人,势必因为她会受牵连,失去了卢八娘的信任,再不能进入她生意的核心了。而且为了避免生意的秘密泄露,他们也会受到一定的行动限制。
宁姑姑一点也不同情如玉一家,虽然娘子没有让大家写下身契,但其实大家都是娘子的人,没打没杀就是娘子的仁慈。但她一直觉得娘子对此事的态度有点怪,若是别的娘子,把如玉打死都不算什么,可自家娘子从头到尾也没有一点的火气,看样子,若是如玉不闹出上吊的事,她都会将此事完全揭过去。哪一个与郎君成亲没多久,恩恩爱爱的小娘子能这么做呢?
想到这里,宁姑姑马上将自己的思路停了下来,娘子的想法本来就不自己能猜测的,自己也只要记住,娘子要的是完全为她效忠的人;只要听娘子的话,就能过上好日子就行了。于是她发自内心地笑了,“绿袖倒是有福的,平白得了这样一门好亲事。”
卢八娘对跟过自己的人非常照顾,也肯为他们着想,她提醒宁姑姑,“池梁有些花心,他在花楼里还有个相好叫娇娘,听说来往好几年了。”
“花楼里的人算什么,从那里出来的做妾都不够资格,用不着放在眼里。”宁姑姑如这个时代的平常人一样,对此并不在意,转而与卢八娘谈起了绿袖的嫁妆,“我哥哥有五个儿子,女儿只有一个,偏疼得紧,给她准备了两万钱的嫁妆,我无儿无女的,也给她添两万钱,娘子看可够?若不够我还能再添些。”
“够了,”卢八娘又笑着说:“还有一件事别忘了,郎君曾说过,以后给池师兄的钱都不要交到他手中,怕他随便用光,现在是交给池师父,成亲后自然要交到绿袖手中。”
宁姑姑会心一笑,“绿袖一定会管好池郎君的钱!”
池梁未来的生活就这样被卢八娘确定了下来。因为女方是宁姑姑的侄女,她便不好做媒,请了范姑姑与池师傅提了亲,池师傅听说是卢八娘帮忙寻的亲事,马上就同意了。又听范姑姑说绿袖是一个家资颇丰的良家子,脸上的笑意就不曾下去,拿出自己所有的积蓄作为聘礼。
卢八娘自然让范姑姑将池师傅那点钱送了回去,让人备了像样的聘礼给池师傅看过后送往宁家。池师傅无限感激,池梁是他过继来传承香火的,他一直没成亲也是池师傅的一块心病,于是亲自过来给卢八娘叩头感谢。
卢八娘自然不会受他的礼,她笑着让人扶起池师傅说:“郎君的师兄,我自然应该管的。等师兄成了亲,家里有了媳妇,师傅只管享福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