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间,并非只有法力神通可以重现情景。所谓风云留痕,惊鸿照影,还有那常常令人走不出的梦境……
无论如何,这九塔之阵的神奇毋容置疑!若能谙熟其间玄妙,哪怕是体悟一二,也要远远胜过罗家的《天罗禁》。凭此施展神通,或是对阵迎敌,必将有着如虎添翼般的好处!
林一左右张望,一时不见头绪。若想从这九塔之阵中有所收获,看来绝非是短日之功。他嘴角一撇,打消了念头,转而端详起三丈外的高大石塔。
相隔如此之近,紫薇塔还是难辨究竟。如此一个浑然大物,不仅暗藏《洞玄经》,还是镇守仙域的中枢所在,定然有着不为人知的玄机。而其此时却如一截怪异且神秘的石柱,散发着莫名而强大的气势,令人不敢稍有睥睨!
林一凝神片刻,上上下下依旧是一无所得。他挠着下巴,神色疑惑。少顷,索性再次往前靠去。而尚未触及石塔的三丈之内,一道无形的威势迎面而来。其去势受阻,心头凛然,禁不住看向身后。
那八尊塔影如真似幻,犹自岿然不动。一种吞吐天地、衡盖**之势浑然而然!
林一微微皱眉,回首面对石塔。他抬手摸向眉心,两眼中星芒一闪,周身隐隐浮现出一道金色的龙影。于此间不容缓之际,其倏然一动,挥起双拳,直扑近在咫尺的高大石塔。
三尊同源,一脉同体。龙尊与魔尊虽已分开,本尊却留有前两者的三成修为。譬如后者的强横肉身,以及气海中的天煞雷火等等。当其各自修至仙君境界以后,彼此间的相融相济更为自如。如今本尊施展飞龙诀的法门,只为接近紫薇塔……
“喀喇——”
一声闷响之中,撕开了虚空,碎裂了五行。电光石火之间,林一的双拳猛然击在塔身之上。而不及留意那高大的石塔有何动静,一道更为强大的威势突然循着他的双臂逆袭反噬而来。
“砰——”
一个抵挡不住,林一暴退十余丈。他心头一凛,双臂一振,身前顿时闪过一道虚空的缝隙,霎时吞去了来袭的法力。其周身气势一凝,缓缓稳住身形,意外的神情中犹然带着一抹尴尬。
巧取不成,又何妨强横一回呢!而紫薇塔根本就是生人勿近,软硬不吃……
林一正自苦于无计,忽而心头一跳。虽然躲过了紫薇塔的逆袭,而那强大的反噬之力犹存三分,径自循着双臂经脉遁入体内。不过瞬间,一丝诡异的气机直奔识海深处……
异变突起,使人猝不及防!
林一才要应变,又蓦然一怔。那一丝诡异的气机已然消失不见,而识海深处,一把细小的玉尺却灵动异常,金芒闪闪。与此刹那,有符文从中悠悠飘出,愈来愈多,渐渐成句……
“余,龙梵也!自幼顽劣,力大好强,擒龙伏虎,薄有微名。为求天道,出滩入荒。得遇恩师,万山得剑。明崖聚众,威震一方……
恩师帝奎,高德贤能,经纬天地,创九塔三经。时,祸乱起……
师陨,弟子携七塔两经,九族三圣四象,别洪荒,飞九天……
**初创,劫难陡降。仙域之殇,天运哉**也。弥留在即,余恨难了。经文法印,传于后人……
承吾余泽,继吾衣钵,当偿吾夙愿。洪荒行,寻乾元得三经,灭蛟季,除玄霄……”
当一个个闪动的字符连续成篇,逐句读来,林一顿时愣在原处,诧然不已。机缘巧合之下,借助于紫薇塔的气机牵动,竟是意外解开了龙梵玉尺中暗藏的隐秘。
那竟是仙帝龙梵留下的遗言!从中不难得知仙域前后的种种,以及龙梵本人一路走来的历程。而其开创仙域之时,不仅缺失乾元、坤元两塔,还将三皇经中的《洞神经》留在了洪荒。‘寻乾元、得三经’,岂非是说,余下的经文藏在乾元塔内?只不过,他太过于霸道了!
尚不知衣钵传承何在,便要先行接下一桩仇恨?莫说林某人与洪荒全无纠葛,纵然是彼此不共戴天,也没本事杀得了任何一位仙皇啊!不急,且等等再说……
“玉尺有二。得昊天者,得法印;得龙梵者,得洞玄,太素……”
林一的识海中,字符接踵不断。他一一看得清楚,不免心生疑惑。两把玉尺都被我独占了,尚不知是福是祸。法印是何神通?《洞玄经》之外,太素又是个什么东西?
“一元伊始,混沌未分,先天五太,天地初明……太素者,太始变而有形,形而又质,而未成体……以其衍化神通,有箝阴阳、逆乾坤、炼星辰、造日月之能……是曰《太素经》也。薪火有继,道统传承。悟者自悟,有缘自成……”
一炷香的工夫过后,玉尺安静了下来。一篇完整的经文,出现在识海之中。而林一却变成了失魂落魄的模样,神色一阵变幻不定。这《太素经》,便是龙梵所指的衣钵传承?看似强大的难以想象,却又一时令人不明究竟。
先天五太,乃太易、太初、太始、太素与太极。而《太素经》正是衍生于万物萌动之际,恰如人之珠胎暗结时分。由此开天辟地,炼化星辰,皆在翻云覆雨之间。而其中并无神通,却变化无穷。明其理,溯其源,与《五行正源》如出一辙,却又天差地远。若将《五行正源》比作一个四肢健壮的少年,而《太素经》则是那天上的神仙。
此外,一切并非就此圆满。正如龙梵所言,悟者自悟,有缘自成。若是不然,所得到的只是一篇经文罢了!而自己究竟有没有这个缘分,又算不算是得到了来自帝师仙皇的道统传承?
还有那句话,‘承吾余泽,继吾衣钵,偿吾夙愿’,更是令人无奈……
而不管是玉尺还是经文,都是不请自来,直接飞到了识海之中,根本就无从拒绝。如此稀里糊涂之下,便陷入到了远古的是非恩怨之中,着实有些始料不及!
不过,先后得到的《洞真经》、《洞玄经》、《太素经》,以及金龙剑与两把玉尺,皆与仙帝密不可分。倘若还想摆脱干系,无非是在自欺欺人。竟然如此,以后又该如何?
林一抬眼看着那高塔,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意外得到了《太素经》,本该欣喜若狂。此时此刻,却半点儿都振奋不起来。未知莫测的一切,总是令人敬畏。莫名其妙的担当,则是让人惶恐。而已然得到了太多的远古余泽,又岂能不思回报而昧心逃避?仙帝遗言有云,仙域的崩坏,是天运、也是**。同理,自己走到了今日这一步,与其看作是机缘所致,倒不如说是执念如此。
来日方长,多想无益。只要在力所能及之下,走上一趟远古洪荒又有何妨呢!
林一默默忖思半晌,仰天长舒一口气。唯有脚下明白,心头坦荡,方能自然常在而本性不泯!从当年的玄元观一路走来,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悟者自悟,有缘自成!”
一念才罢,一念又起。林一抬手摸了下眉心,暗暗有些迫不及待。何时才能窥破《太素经》的玄妙之处?倘若有所体悟,无论是自创神通,还是施展手段,想必另有一番不俗的境界与威力!
须臾过后,经文,还是经文,并未从识海中变成一丝一毫的体悟。
见猎心起,人之皆然。当所谓的道统传承摆在面前,没有谁可以无动于衷。而《太素经》并非凡物,那所谓的缘分也不一般!
林一摇摇头,只得暂且作罢。当他从乍惊乍喜中回过神来,不由得又是一阵思绪烦乱。
无数人苦寻不得的远古至宝,或是仙帝传承,竟然都到了林某人之手。此事若是泄露出去,不管是在仙域,还是在远古洪荒,都势必掀起一场血雨腥风!而一直以来,自己始终都在潮头漩涡之中,又何曾离开过半步?罗家以及九牧仙域,早已是杀机毕露。还有那些未知的对手……
有风,再猛些!有浪,再大些!无谓凶险,遑论莫测,尽管一并来过,看最后谁是那弄潮之人!
林一嘴角微翘,神色冷峭。当他的眼光再次看向前方,稍作迟疑,随即离地飞起。那紫薇塔着实不差,若能搬至天门山或是随身带着,时时刻刻加以体会揣摩,定将受益多多!
人在半空,林一双手挥动。
一道道禁法飞出,瞬间笼罩紫薇塔。而彼此犹然相隔三丈,并不见有何异常。
见状,林一探手往下用力一抓。他要将紫薇塔收入乾坤戒……
“轰——”
不过刹那,一声巨响凭空乍起。林一的右手尚未落下,紫薇塔突然闪过一道此目的光芒。与此同时,虚空颤抖,裂缝无数,几如天地毁灭一般……
紫薇塔乃仙域中枢,不容觊觎!倘若有变,只怕紫薇仙境将不复存在!林一蓦然一惊,急忙收手。而其顿然恍悟,却为时已晚。一道强劲的威势轰然逼来,根本就无从抵挡。他只觉得眼前光华流转,随即倒飞了出去……
第一千一百零四章 登门问罪
光芒一闪,天翻地覆!
林一尚自应接不暇,四周已是景象一变。有所防备,自身无碍。他于百忙之中堪堪站稳了身形,抬眼四顾,又是一怔。
一团黯淡的星云渐去渐远,仿若一道灿烂不再的背影,匆匆而又默默……
自己竟然被抛出了紫薇仙境?
紫薇塔之威,不容亵玩。其反噬之力,更是不容小觑。若非及时放手,只怕后果难以想象。真要因此毁了紫薇仙境,绝非林某所愿!
不过,此时又到了何处?
那是火的波浪,那是火的海洋。无穷无尽的火焰在燃烧,并爆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其横亘天穹,足有万万里之巨、之广,蔚为壮观!
那又仿若是一炉岩浆倾倒在天上,沸腾着、咆哮着,只为炼化星辰万物……
“呼——”
好像是有火焰在轻轻跳动,而随之刹那,一道金黄火练突然漫过星空,迅即扯出万里、十数万里的烈焰风暴,直奔林一扑来。那无可阻挡的威势浩浩荡荡,狂涛巨澜般的炽烈气机更是令人窒息,恐惧……
林一心头一懔,扭头便走。一步踏去千万里远,那强大莫名的威势与滔滔热浪犹然咄咄逼人!他祭出龙甲、玄天盾护住首尾,暗自带着几分小心,这才难以置信地转过身去。
数百万里之内,被烧灼成了一片惨白,余下无数碎硝的尘埃。火焰渐渐消散,风暴依然在呼啸不止,并化作一道道炽烈的奔流飞向浩瀚四方……
见状,林一暗暗惊嘘不已。
那巨大的火球并为他物,乃是生灵万物皆须膜拜仰望的灼日,又称九阳之极,太阳!其不下于三个衡天仙域的大小,尽为烈焰覆盖,足以吞噬任何一位敢于靠近的修士。而凭借仙君的修为,尚可自保无虞。仙君之下,只怕难以应付方才的一劫……
从天的一边,来到了另一边。这一切皆拜紫薇仙境所赐啊!
想要寻回从前的途径,还须再费一番功夫!
林一摸出图简,凝神片刻,方要离去,忽而想起了六个字:踆乌生,九天通。
老龙的这句话,吴融曾有解读。有云:日,太阳之精,九阳之极。当日色赤黄,中有黑气似飞鹊,形同远古异兽三足踆乌,便会由中打开九天门径。而其千万年难得一变,非机缘所致,或大神通而不得开启……
林一收起玉简,抬头仰望。他抛开神识与幻瞳不用,只凭目力,禁不住神色一凝,双眸微微刺痛。其运转玄功,不适顿消,再次定睛看去。而半个时辰过去,并不曾有何发现。所谓的九天途径,尚有待来日另行寻觅。至少此时还没那个本事前去冒险……
不过,那巨大的火球兀自熊熊燃烧,并闪烁着金黄色的光芒。不时有烈焰灼空,威势浩大,转瞬间又化作虚无。随之掀起的阵阵狂飙,带着无数细微的尘埃横扫星域!
一次次残酷无情的毁灭过后,一切并未就此终结。那风暴中一粒粒细小的尘埃,岂非就是一个个微弱且渺小的变数所在?有风和日丽,同样离不开狂风怒雨。唯有阴阳和合,四季轮回,五行相济,天地万物才能萌发生机!
一轮灼日,一团火球。其有形然后有质,却尚未成体,一如《太素经》所云……
……
“哎呀!好生没趣,且出去走动一番,如何?”
闻声,仙奴从静坐中睁开双眼。
在不远处的柳树之上,一身粉衣的尘子与四周的翠绿相映成趣。而她却横坐在枝桠间,手里兀自挥动着一根柳枝儿,十足一个不安分的顽皮丫头!
与尘子比起来,无论是年纪、阅历,还是修为,仙奴都多有不如。而她跟随林一日久,并执掌九州门,言行举止之间,自然而然地多出三分沉稳内敛的大家气度!
仙奴看了一眼树上的尘子,轻声说道:“奴儿境界不堪,尚须勤勉。姐姐不妨自便……”她挥动了下长袖,神色恬静依然。
“你小小年纪已是合体的修为,更在短短的四十年间修至中期的圆满,又何须自谦呢……”尘子飘然而下,倚老卖老地说道:“张弛有道,方能境界超然……“她一句正经话没说完,转而又禁不住笑着诱惑道:“嘻嘻!此时的天门山,恰逢春日,景色正好哦……”
仙奴嘴角一抿,静静回道:“奴儿并非虚言,与家师比起来才是叫人自惭形秽呢……”尘子走近她的身旁,却是冲着百丈之外鼻尖一蹙,不以为然地说道:“跟林一相比作甚?一个怪人,天下仅有。想当年,他的境界与修为远远不及那时的我……”
天地结界。云雾笼罩中的山坳。两个女儿家的百丈之外,还有一个寂然入定的灰袍身影。
许是提起了师父的缘故,仙奴莞尔一笑。她对尘子的话不以为忤,反倒是与有荣焉。师父不是怪人,而是一个奇人、一个有担当的男人!他秉持道义,兼怀天下,却又似那清泉暖人而不失情趣。他就是他,看得见,摸得着……
尘子接着炫耀道:“那时他不过一家小仙门的弟子,曾被我逼得好一个狼狈……嘿嘿……”回想起当年的往事,她一阵得意,而当眼光落在那个岿然不动的身影,禁不住娇声哼了一下,不忿地又道:“已然是仙君的前辈,犹未知足,叫人情何以堪!难不成真要修至洞天境界,成为那仙道至尊……”
仙奴才要应声,却又神色一动。她在结界之外,留有神识。衡天仙域的风吹草动,皆在视听之中……
“咦?奴儿,出了何事……”
“有百里先生传唤,失陪……”
“嘻嘻!同去……”
……
两个女儿家在莺莺语语,山坳上的另外一人浑然不觉。或者说,在他以魔尊之躯再次入定之后,便已将所有的烦扰抛在身后,只为提升境界,并全力修炼天魔九印。
一转眼四十年过去,林一魔尊的修为再进一步,终于踏入仙君后期的小成。如此进境,当惊世骇俗。而这一切要得益于浓郁的太初之气,还有魔尊自身的不凡与疯狂的执着。
魔尊的来历,其实有些莫名其妙。
当年,林一意外闯入远古魔冢的幻景之中,稀里糊涂地有了一身魔修的修为,并在那魔劫谷中煎熬了七十载,不仅炼就了一身不畏雷火的铜筋铁骨,还获得了天魔九印之日、月、人三印。真若就此追溯起来,他与龙尊称得上是远古魔、妖的正统传承,修炼进境自然要迥异于常人。
不过,任凭魔尊如何逆天,要在短短的一千多年里抵达仙道的巅峰,又谈何容易!诸多机缘之下,离不开苦修二字!遭致偷袭,身心俱伤,还是自身不够强大的缘故。假以时日,再来过……
当两个女儿家一前一后离开了山坳、出了结界,林一的魔尊依然是情形如旧。在外人看来,其彷如木雕泥塑般的沉寂,而内在的识海之中却从未有过一刻的消停。他一遍又一遍的揣摩,一次又一次的参悟,再将数以千万计的手印法诀来回推衍、变化。
如此这般,有了这数十年的苦功,再加上之前的体悟所得,天魔九印之白虎印,渐渐有了雏形并日趋完善!而其真正的威力又如何,林一不知,也无暇去尝试。而他却相信,六印合一,左右将全无对手!
想当初,以仙人的修为来施展五印合一,已然可以与罗清子勉强稍作周旋。现如今,界外的七家仙域,以及罗清子等人,将不值一提。而林一志不在此,而在于那些未知的强敌!譬如,圣女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