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魔印之威,使人振奋,而体内的情形,却是令人无奈!
真的想不到,离开魔冢之后,全力施展魔印竟是如此的消耗体力!
单独祭出“人魔印”还好,而若是“天、地、人”三印齐施,威力自然是惊天动地,可林一体内的魔力却是耗了个一干二净。换作他人,怕是要闭关静修来将养体力了。而其金丹与龙丹的修为尚在,并无大碍!
只不过,因修为所限,这厉害的杀招只可施展一次!
于此荒岛修炼,林一不是没有自己的想法!他要赶在天震子的百年相约之前,将修为提升至元婴。可五年过去了,体内三丹尽皆圆满,却还是没有丝毫的成婴迹象!
无奈之余,林一从地下冒了出来,狠狠的发泄了一通,以此来缓解心头的郁闷!能不着急吗?凭借着自己眼下的修为,莫说去不了后土仙境,便是想于四下里游历一番都难以自如。
九州可是一个高手如林的地方,若是没有元婴的修为,脚下想走的逍遥自在一点,无异于痴人说梦罢了!
故而,提升修为在所难免!
可水到渠未成,结婴的境界始终难以体会,即便有“化婴丹”亦是无用,还是不能尝试闭关结婴!如若不然,枉费丹药不说,还落得个徒劳无功的下场……
潮来潮往,浪花轻溅。小岛之上,林一孑然伫立,陷入了冥思。其识海深处,有一个个灵动的字符纷至沓来,渐渐形成了一篇完整的《洞真经》。将经文反复研读之后,他对当年晏起等人结婴的困惑略有所悟。
想当年,林一只是从《洞真经》中节选了只言片句相赠,便使得晏起最终结婴成功。如今,当其本人的修为到了这个关口之时,再将原来那有关感悟的经文寻来揣摩,这才发觉一切并非无源之水无本之木。而自己又如何追根溯源呢?
一时无解,林一背着双手围着小岛踱步。看着那潮来潮往,听那浪花轻溅,他时而蹙眉深思,时而摇头轻叹,心神却随着那玄奥的经文,愈走愈远……
林一不再修炼,而是守着荒岛发呆,从白昼至黑夜,从月落至日出……他循着几里方圆的小岛岸边走着,走过了狂风,走过了冷雨,走至风平浪静……
于不知不觉中,又过去了一年。
这一日天色大好,海天高远,使人目旷神怡!
海边的礁石之上,林一静静看着海水下面的动静。
一个石窟之中,有为数众多的小小海鱼破卵而出,往外面游去。而几条大鱼守在一旁,张着大嘴,将到口的美味尽数吞下。可这些小鱼无畏风险,不避生死,还是往外涌出,拼命游向那近在咫尺,而又永远到达不了的辽阔大海。
此刻,远处又有大鱼游了过来,兴奋地扑向这些可怜而幼小的生灵。一条接着一条的小鱼被吞噬,可那涌出石窟的势头疯狂依旧,执着依然。飞蛾扑火,莫过于此吧!一者为了无拘无束的遨游,一者为了夜色中的光明,无一例外地用性命献上最后的祭奠,而无怨无悔!痴吗?傻吗?
林一轻轻摇了摇头,转而望向了远处,嘴角不由得泛起一抹笑容来。有几条小鱼儿幸运地躲过了猎杀,越过了这必死之地,正游向茫茫的大海深处……
“哗——”
水花四溅之中,一条大鱼跃出了海面,兀自于半空中跳动不休。
“大鱼吃小鱼,小鱼长大了之后,还要去吞噬其他的小鱼……我呢?便是这吃鱼的人!呵呵!”林一轻笑一声,伸手点去。只见那大鱼顿时被开膛破肚去鳞,转眼间便成了两片鱼肉,缓缓飞至岛上。
林一跳下礁石,于小岛上盘膝而坐,又是伸手弹去一缕火光,随即便有烤鱼的香味弥漫开来。他甚是惬意地解下腰间的酒葫芦……
不消一刻,鱼肉下了肚,林一意犹未尽地饮着酒,举目远眺,神有所思……
这汪洋大海之中,弱肉强食,又何尝不是天道循环呢!可若是这般,我又将落入谁的腹中?
不知为何,林一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一片。他不禁仰头看了下那蓝蓝的天,有敬畏与不忿的神色交错闪现!
修炼至今已有二百多年,林一总是将自己视作一个路人!一个行走江湖红尘的路人,一个追逐仙道的路人!
可事与愿违!林一想成为一个路人,却又每每纠缠于诸多的是是非非之中。于这莫名之间,他忽而对那虚无的天道生出了几分的畏惧。
俗语有云,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岂不是说,任人如何的挣扎与拼搏,最终还是逃脱不了天道的束缚?
仙道中皆知,修炼乃逆天行事!而所谓的逆天取命,不过是于这天道循环之中,窃取几分天地造化罢了!
真正的逆天而行,成功者几许?而无论是逆与不逆,天就在那里,依然是看得见却摸不着,并不以万物的改变而有所改变。于是乎,无奈之下的人们,有了上体天心下体自然的说法。不过是将自己的一切,交付那至高无上却又飘渺的天道罢了!
如此说来,守本心而随自然,行顺天逆取之道,才是自己眼下要走的路!至于有没有真正逆天的那一日,且说了……
一阵思绪杂乱过后,林一的心头豁然清明起来。他缓缓躺了下去,双臂交错,翘起了脚,神态悠闲。看着浮云,沐浴着海风,揣摩了一年的经文又于识海中闪现——
《洞真经》有云,思之思之,又重思之,思之不通,鬼神将通之?
林一嘴角上扬,心头一阵明悟!
鬼神何在?非鬼神之力也,精诚之极也!而道法自然,水到渠成,不过是思之思之,又重思之……
道法自然,因人不同,感悟各异!
当年的晏起有了自己的心境感悟,这才结成了元婴!而换作他人,当有自己的一番悟法才是!
三日之后,林一从岛上一跃而起,足踏清风凌空而立。他张口吐出金龙剑,霎时化作二十四道剑光。随其手指点去,剑光炸开,万千金芒骤然袭向海面——
“轰——”的一声巨响之后,海面上狂飙顿起,猛地掀起百丈高的巨浪,声势骇人!
随着金丹修为的圆满,林一的玄天剑阵可布下二十四把飞剑,却因顾忌金龙剑的来历,而少有施展的机会!他心生去意,免不了于这无人的大海深处试上一试,果然威力不俗!
离开夏州已是八十六年,其间可没闲着。执意修炼下去,于修为无助。而距天震子之约尚有十余年,倒不妨借机四下里走一走,看一看。至于后土仙境能否成行,又何须强求!
心有计较,林一不再耽搁。不待那滔天的海浪落下,他已是扬声长笑,御舟西去。
……
这是阳州的一个凡俗小城,鲜有修士出没。
这一日的正午时分,街边的茶楼之中却是冒出了一个年轻的道人。他独自占据了一张桌子,端着一碗粗茶。其灰旧道袍虽是一尘不染,而混迹与一群粗布衣着的茶客中,却并不显眼。这人凌乱长发之上的龙首簪莹白如玉,颇为不凡。不过,那淡淡的笑容宁静而平和,好似极为享受这喧嚣的一切。
一碗茶喝了没几口,道人对这茶水没了兴致。放下茶碗之后,他解下腰间悬着的小葫芦,昂头灌了一口,这才自得一笑。茶水怎及酒水来的痛快,待会儿要寻一家酒铺子买上几坛带上……
若有相熟者,一眼便可认出道人的一身行头。而九州之大,于这荒僻的山野小城中,他林一不以为会被人识破身份。
一路西来的林一,行至风景极佳的所在,不免流连一番,遇见出好酒的地方,又要盘桓几日。他亦不急着赶路,这般悠哉乐哉的来至此处,又是一年过去。
茶楼的生意不错,四下里已没了空闲的桌子,有一老一少两人来至林一的面前,还有伙计在一旁点头哈腰地说道:“还望这位小道长多多担待……”
林一会意,说道:“但坐无妨!”与那致谢的一老一少点头打了个招呼,他转而看着那小伙计,不由得抬手摸了下面颊,露出了苦笑。
一老一小是对父子,皆是老实巴交的样子,还带着行囊,像是要出远门。
“爹,都是孩儿无能……”说话的年轻人有二十出头的年纪,惶惶不安的神情中还带着几分愧疚!
当爹的是个半百老头,满脸的苦涩与无奈,却还是出言安慰道:“暂且出门躲几日吧!天大的难事,总有好转的时候!若是逼债的那伙人不依,爹便将祖屋卖了便是……”
“爹!这……”年轻人愈发愧色难当,支吾了一会儿,说道:“要不……孩儿搭船出海再走一遭……”
“你……”老者瞪了年轻人一眼,胡须颤抖,嘴巴哆嗦着,末了还是长叹了一声,不无苦心地说道:“你本钱已无,海上风险甚大,若有意外,让我与你娘怎样过活……”
年轻人忙不安地说道:“爹爹勿忧!孩儿且去躲避……”
伙计上来茶水,父子俩端着茶碗不再出声,却兀自满脸的愁云。
这是爹爹送儿子出门躲债呢,想必是家中遭了变故!
凡俗之间,诸如此类的种种,不过浑闲事!
林一默默饮着酒,眼光从这对父子的身上移开,转而向街道上望去,不禁神色一动……
第六百五十六章 一叶障目
此时,茶楼的门前又来两人。)他与那对父子的之外,又多了一对神态不俗的男女。
老者尚自忧心忡忡,对多了两位茶客并不在意。年轻人却是瞥见了女子靓丽的容姿,顿时脸色赧然,显得局促不安起来。而林一则是冲着来者颔首示意,便端着茶碗看着窗外,悠然怡情于街景之上。
置身于这喧闹的茶楼之中,那女子明眸闪动着欣奇,四下里打量不停。待伙计送来茶水之后,男子对其无动于衷,而女子却是端起粗陋的茶碗浅尝辄止,娥眉轻蹙。
“这位……”放下茶碗,女子想寻身边的林一说话。对方只顾盯着街上的风景头也不回,她不以为意地随和一笑,转而看着那对父子问道:“尔等三人同行,为何只有你二人神色焦虑,莫非遇到了什么麻烦不成?”
那中年男子似是熟知女子的脾性,于一旁作陪并不多言。只不过,他时不时留意着对面年轻的道人,又自嘲地轻轻摇头。如此一个年轻人,即便是有所隐藏,亦不会有惊人的修为!
“敢叫这位姑娘知晓,我父子二人与这位道长并不相识……”见女子貌若天人,却言语随和,老者不由顿生好感,说道:“……老汉忧心所在,皆为犬子之故!”
“不妨说来听听……”女子话语委婉而柔和动听,使人不忍相拒。年轻人已是窘态尽显,只将脑袋垂向了桌面。老者叹了口气,说道:“有劳姑娘动问,老汉说了便是!”
女子含笑点头,老者喝了口茶水,接着说道:“我儿得知沉香利厚,便筹资入海探寻,积有年载,所获颇丰,持来归家至市卖之。以其贵故而不得售,心生疲厌而苦恼!见人卖炭易售,此子便将沉香烧为炭尽售之,获利甚微,大折本钱,这才有逼债上门一事!不得已,只得出门躲债……”
听得老者这一番分说,女子尚未说话,那中年男子已失声笑道:“呵呵!俗语有云,一两沉香一两金啊!你却将之烧炭贱卖,还真是祸福自造,之所谓有财不与命穷人……”
女子亦是轻轻一笑,冲着那年轻人好心地说道:“是啊!物贵难售,只须耐心等待买主即可,当赚得一场富贵!而你只见到木炭买卖简易,便将金贵的沉香烧成了木炭,真是暴殄天物啊!如此以来,岂不是舍本逐末……”
年轻人即将要缩至桌子下面了,只觉得面皮燥热难奈。换作他人的嘲讽尚可置若罔闻,而遭受这般貌美女子的说教,着实令人难为情。他一阵心慌意乱,竟是长身而起,嚷嚷道:“哎呀!多谢两位的教诲!赶路要紧,在下失陪……”话音未落,这人拽过行囊径自离座而去。
“犬子失礼!莫怪……”老者大惊,赔礼不迭,忙告辞追出了茶楼,留下那一男一女相视无语。
少顷,女子还是心软,说道:“明见,你去帮他可好……”
叫作明见的男子苦笑了下,却还是出了茶楼,不多时便追上那对父子。不待对方诧异,他丢下一锭金子后转身返回。
林一还是独向窗外,兀自端着茶碗默默出神。街道上那一出情形落在眼里,他暗暗摇头。修士之中,还有如此心善之人,倒也难得!
不过,那年轻人急功好利却不知悔悟,弃爹娘不顾而无情无义,莽撞无知且刚愎自用,虽获他人相助而解一时之困,终究免不了还要跌跟头!这等样人,救,还不如不救!
因父辈的福荫获得一时福报,
转眼的工夫,叫作明见的中年男子返回桌前,女子颔首称谢:“有劳……”对方摇头笑道:“师姐有命,师弟我怎敢不从!”
女子明眸闪动,笑靥轻展,说道:“幼子无良,却无妨成全为父者的舔犊之念!”
闻言,明见这才体会了师姐的用意所在。他呵呵笑道:“师弟我一叶障目,倒是错怪了师姐……”
“不嫌我多事便好,何来错怪之说……这位道友留步!”女子话说一半,忽又转向了那要离去之人。
趁着同桌的两人说话之际,林一起身便玉离开,却不想有人出言挽留。他迟疑了下,只得再次坐了下来。心忖,自己又何尝不是一叶障目、以己度人!方才只见到那年轻人的无德无良,却不及这女子的眼光深远。儿有百过不可恕,长辈福荫应无咎!顾全他人一分舔犊之情,亦是让自己心头的一分善念不失吧!
不过,这女子出言挽留,莫非的看出了什么?
“相遇便是有缘!这位道友不妨逗留片刻……”见林一坐定,女子轻声细语。忽而,她又端详着眼前的年轻道人,若有所思道:“我好似见过你……”
林一心头一跳,却神色不变。不慌不忙地打量着身边的一男一女,其淡淡一笑,拱手说道:“在下与两位素昧平生,姑娘莫不是认错了人?”他只将对方视作凡人,话语中不卑不亢!
两人的这一番说话,使得那位叫作明见的男子心有不解。师姐常年闭门不出,怎会认得这山野中人?是了,这年轻小道士的模样与他人相仿……
见林一神色坦然,应答自如,女子散去思绪,嫣然一笑,说道:“事过多年,许是记不清了……”话语一转,她又好奇问道:“你是来自凡俗,还是来自灵山?”
“我来自凡俗的道观,正玉四处寻访灵山。不知这位姑娘可有教我?”林一反问道。
女子与明见换了个眼神,对方会意一笑,说道:“此地喧杂,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妨移步他处……”
……
城外的一处山坡之上,一男一女走在前面。这二人身形飘逸,足不沾尘,自有高人气象。而落在后头的林一步履凌乱,好似走得累了,竟是停了下来,喘着粗气抱怨道:“二位有话不妨直说,如若不然,在下只有告辞……”
“呵呵!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小子年纪轻轻,却并不莽撞!”明见笑着转过了身子,冲那女子说道:“师姐!你既好奇那灵器,不妨取来一观,又何须与其啰嗦……”
“不可!行走凡俗且肆意妄为,岂不是有违历练的初衷……”女子正色说了一句之后,亭亭一顿,缓缓转向林一问道:“我看不出你有修为在身,若非有意隐瞒……”
“又如何?”林一有些不耐烦了。女子不以违忤,依旧是神色安宁,温和地问道:“你既非修士,为何有蛟齿炼制的发簪与紫金葫芦呢?你可知那两件宝物的来历与用处……”
果不其然,还是身上的这两样东西惹来了麻烦!任何一个修士,皆不难察觉紫金葫芦与发簪的不凡,却没几人能一眼辨出发簪的质地来。这女子不仅修为高强,对炼器一道应颇有造诣。她究竟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