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商尹专注对付林江仙,而另两人扑向了自己,林一再不敢藏拙。身边与脚下的飞剑曳着两道虹光便迎向了钟离,他御风窜起身形,冲着屠元便抡起了手中的铁棒。
钟离收到了自家堂主的吩咐,要自己与屠元拿下这个身藏重宝的小子。对此,他很不以为然。那不过是一个金丹中期的后进罢了,又怎会是自己的对手!
见对方祭出两道剑光负隅顽抗,一个是品相寻常的法宝,另一个干脆是把灵器,钟离不屑地哼了一声。这么一个小子,即便是能拿出贵重的药材来,还是掩饰不了散修的寒酸啊!他张口吐出一把飞剑,便听“当当”的两声脆响,已然将来袭的飞剑击落。得意之下,其神色忽又一怔。那小子竟然对自己避而不战,反而去寻屠元拼命去了。
这边的钟离大占上风,而不远处的屠元则是手忙脚乱。在别人看来,两个金丹后期夹攻一个金丹中期,胜负本无悬念。可当棒影挟着黑风迎面而来的时候,自己的法宝飞剑‘当’的一下被磕飞,他这才心头一沉。不待其祭出护身的法宝,便见对手的身形忽而隐去,继而便是一头凶猛的蛟龙呼啸而至——
这人不过是金丹中期,怎会有如此凶悍的气势?便是与金丹后期相较,亦不遑多让啊!
诧异之中,屠元忙往后退,不忘张口吐出自己的护身法宝。那是一面煞气萦绕的黝黑盾牌,黑光一闪,便欲阻在身前。而其威力尚不及展现,那铁棒便已到了头顶。
“轰——”的一声震响,无以匹及的巨力倾泻而下,顿时将那面盾牌砸飞。屠元大惊失色,却为时已晚。护身灵气‘喀喇’崩溃,他整个人竟被一棒砸翻了下去。
热血狂喷,屠元已是吓得魂飞魄散,只想着怎么借机逃命,可一道暗弱的红光紧随而至,倏然穿透了胸口。他只觉得生机如潮水退去,夜色正浓……
屠元顷刻毙命,不远处的钟离呆立在半空中,惊状莫名。他已忘却了堂主的吩咐,只想着那人若是回头冲过来,自己能否躲过那一棒……
一击得手,林一不作停留,抬手招回两把飞剑,身形一晃便至数百丈外。见那阮青玉尚踏着飞剑在瑟瑟发抖,竟然不知躲避,他沉声喝道:“此地不宜久留,逃命去吧……”
阮青玉始终在后面缀行,想获悉林一这个救命恩人的大名之外,正如之前林江仙所说,不无乞求庇护之意!
一个筑基后期的女修,在那伙无恶不作的散修眼里,不过是一个走夜路的小女子,暗藏的凶险可想而知。
阮青玉才凭借着两位高人的威势脱困,而转眼间对方便遭致顽敌的伏击。之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惊悸之中,她想转身逃避,却又念着林江仙与那个灰袍年轻人的安危,这才迟疑不决。
这一切真是出乎意料啊!就是那个曾被自己看作是没见识的年轻人,不仅是位隐藏了修为的前辈,还于重围中一棒打杀了对手。那可是魔煞门的金丹后期高手啊!一棒之下,万夫莫敌,他怎会如此的厉害……
恍惚之中,倾羡之时,忽见到心目中的高人到了跟前,阮青玉一时不知所措。听到了这一声提醒,她回过神来,忙嗯了一声,竟是有些慌乱地垂下头去。
林一催促了阮青玉一句之后,便欲远遁离开这是非之地。而他却身形一顿,猛然转身看去,已是神色大变。
阮青玉亦察觉到了异状,失声道:“怎会又多出一人来……那位前辈危矣!”
只见商尹与林江仙缠斗正酣,钟离无意追赶林一,自去寻屠元的下落。谁料此时山谷中突然又窜出了一道人影,与此刹那,有人惨哼了一声。
那一团熊熊的火团轰然而碎,林江仙从中踉跄而出,显然是遭受到了暗算!可那猝然偷袭之人,竟然是位元婴修士,已与商尹联手,依然不依不饶,扑将过来……
林江仙口吐热血,伤势不轻,已无力拼杀。可敌手来势汹汹,他只得勉力躲闪,情形岌岌可危!
见状,林一已是双眉竖起!
想不到此处另藏杀机,使人防不胜防!还有那人……哼!真是令人意外!这莫不是应了那句俗话,不是冤家不聚头?
此时不容多想,林一头也不回地冲着阮青玉叱道:“速去……”他身形一闪,抡起铁棒便冲向了伤重不支的林江仙。
阮青玉再不敢迟疑,急忙御剑远遁,却禁不住回首张望,已是心潮难平!他一个金丹修士,竟是如此义无反顾冲向了两个元婴高手……
林江仙已是面色苍白,浑身血迹!他自信凭借着修为可与商尹周旋一番,即便是无法取胜,脱身倒也不难!可谁想对方如此的歹毒,竟于此处暗藏杀招!猝不及防之下,一把黝黑的小巧飞剑穿透了火炼的防御。于其察觉之际,腰腹间已多出了一个血窟窿。
商尹真是可恶!口舌之争,便下如此杀手!这便是宁欺君子,莫负小人啊!而这个暗中偷袭之人,则更为的阴毒!看来,我林江仙合该有此一劫!只是药草尚缺一味,又怎好辜负师父的重托呢……
林江仙狼狈而逃的时候,商尹哈哈大笑,骂道:“你只会烧火炼丹,而商某只管杀人!”忘形之时,他冲着一旁那人赞道:“不愧为我魁星堂新晋的长老,行事倒有商某的几分风采!哈哈……”
那是一位玄袍中年男子,神情阴鸷,目光凶狠!闻言,他不动神色地说道:“堂主谬赞了!”随即,其眼角抽搐了下,提醒道:“有高手来了,还请堂主小心……”
二人转眼欺至林江仙身后的不远处,商尹不以为然地哼道:“那小子侥幸杀了屠元,还敢回来?我饶不了他……”可他话音未落,那人不仅来了,还不知死活地抡起了大棒子!
林江仙奔逃之际,已是伤重难奈,体力不支,斜斜往山谷中跌落,忽见林一裹起一阵清风而来,转瞬便到了跟前。错愕之中,他不免百感交集,便欲出声相阻,以免对方自误。身后可是两个元婴修士,对方不过是一个萍水相逢的金丹修士,帮了自己一个大忙不说,还为自己所累,此时不去逃命,何故前来送死?
林一管不了这许多,只知道此时若是抽身便走,林江仙必死无疑!对方乃是两个元婴修士,哪一个都不好对付,更别说还曾在其中一人的手中吃过大亏!
不及多想,林一已闪身来到林江仙的身边,双臂用力,玄金铁棒出手,猛地砸向了临近的商尹。
突见大棒排山倒海一般倾轧了过来,气势不凡,商尹微愕,怪不得屠元被其打死,这小子还真是强悍!而自己的法宝‘煞玲珑’胜在轻巧,硬碰硬怕是力有不逮。他张口便吐出一把飞剑挡在身前,随其手指一点,夜色中顿时有无数的利刃,带着无穷的杀机扑向了对手。
“砰”的一声巨响,铁棒去势不减,竟然将飞剑砸得倒飞了出去。商尹惊讶了一声,暗忖,我不信收拾不了你!他急忙往旁边闪避,随手打出了一个法诀!而林一不管不顾地一把抓住了林江仙的臂膀,一团清风霎时裹起了二人,倏然飞向了高空。而那无数利刃已化作一个黝黑的圆球,急袭而去。
喘息之间,便又是“轰——”的一声震响,两个踉跄的身影一闪,却再次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咦!这遁术有些门道……”尚不及收回自己的‘煞玲珑’,商尹兴致勃勃喊道:“追上去!他跑不掉……啊!你……”其喊声未止,便觉得心口一痛。一把长不盈寸的小巧飞剑竟从胸口处透体而过,带出一条血线,无声地洒向了山谷。
身形猛然一顿,商尹难以置信地回首望去。那位魁星堂新晋的长老正在冷笑,还不屑地嘲讽道:“追?追什么追!那小子要是想跑,没人追得上……”
第六百零六章 是是非非
万万没有想到,招来的援手,竟对自己下了黑手!
这位来路不明的长老,比自己更为歹毒,更为的野心勃勃!他定是认得那逃走的小子,可他二人为何皆佯作不识?
这一刻,商尹好似猜到了什么,却又愈发的糊涂。 他想发怒,想杀了这人以泄心头的愤恨,却又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这是一种生死不由人的无奈,使其只想逃命。可对方已然带着狞笑扑了过来……
钟离收拾了屠元的尸身之后,已察觉到了空中的动静。他惊愕地抬头看去,只见商尹已被火焰吞没,而那个新晋的长老正收获着乾坤袋,还有‘煞玲珑’……
寒意涌上心头,钟离想逃!而一个冰冷无情的嗓音在他的头顶响起——
“你方才看到了什么……”
心头一惊,念头急转,钟离忙御剑飞起。夜色中,距对方尚有十数丈远,他便拱起双手,极为恭敬地答道:“堂主是说那小子杀了商尹吗?正为晚辈亲眼所见……”
“堂主?”那位长老摸了把厚重的胡须,忽而桀桀冷笑着说道:“算你识趣!可商尹为林江仙所杀,且与老夫记住了!”
钟离忙连连应声,说道:“正是林江仙杀了商尹,晚辈生死不敢忘……”
端详着手中的‘煞玲珑’,那长老的眸子闪过一道冷芒。翻手将其收了起来,他转而冲着夜色的尽头哼了一声,这才说道:“这魁星堂的堂主之位……尚须禀明门主才好……”
钟离又作出披肝沥胆的样子,正色说道:“晚辈当携魁星堂众,为堂主请缨……”
……
一处颇为幽静的庄园内,浓荫蔽日,流水潺潺,异草吐翠,奇花斗艳,间有浓郁的灵气四处飘散,真是怡人的所在。
这清幽的深处,一间雅致的竹轩中,安然坐着一位韶华年岁的貌美女子。其眉如新月,眸似秋水,神态恬静而淡然!
女子的面前,一方竹几上摆放着一枚信简,她将其拿起来看了下,不仅轻轻摇了摇头。
少顷,一个留着三绺长须的中年男子自远处走来。其面相儒雅,神色平和,气息内敛,一身青袍片尘不染,行走于这园中,好似凡俗间的书生在信步闲逛。只是他步履间离地寸许,一如踏空而行。
“师父!”
察觉到了外边的动静,竹轩中的女子轻呼了一声。她款款起身,欣然迎了出去,一身月白长裙飘逸如飞。
那男子止住了脚步,双手往后一抄,颔首笑道:“织娘!唤师父来有何事相告?”
叫作织娘的女子嫣然一笑,伸手递出了那枚信简,说道:“夏州岚城的分号传来信简,说是有我早年间炼制的云袍出现。而那件毁坏的云袍应是由师父炼制,其间详情,弟子不甚了了,特此相告……”
哦了一声,男子接过信简。须臾之后,他恍然道:“原来如此……”
“一件云袍罢了,竟使得岚城分号的掌柜发来万里传音符,莫非师门就此早有交代……?”织娘好奇问道。
呵呵笑了一声,男子转而走向不远处了石桌前坐下,说道:“你专好炼器之道,无暇理会仙门中事,为师便与你分说一二……”
织娘莞尔一笑,说道:“难得师父有暇,弟子洗耳恭听……”她于男子身边亭亭而立,举止有礼而又不失亲昵之意。
温和地看着弟子,男子说道:“此事还要追溯至千年以前,那时候安阳城的百安门还由你师祖当家,而为师只是元婴后期的修为……”
阳州的安阳城,为百安门的所在,这是一个极为擅长炼器的门派。便由其门下弟子创立,并在九州享有极高的声望。而‘云袍’与‘云靴’的炼制,更为师门秘技,每代弟子只单传一人。
当时,这男子为掌门弟子,获得了炼器的真传。而由于这两样东西炼制不易,又不想妨碍修炼,他对上门求宝之人极少理会,使得‘云袍’与‘云靴’的名声在外,却万金难觅。
而当前辈高人上门相求时,情面难却,这男子的师父便吩咐弟子着手炼制。于是乎,水火不侵而又轻如羽纱的‘云袍’,以及腾云驾雾的‘云靴’,成了不多的几位高人的行头,亦使得更多的同辈中人心痒难禁。
那一年,道齐门的门主闻道子从海外归来。应是收获不错,其心情大好,便央求百安门的门主帮着炼制一身道袍。师命难违,这男子便专门为此炼制了一套‘云袍’与‘云靴’。
三年之后,后土仙境开启的前夕,闻道子取走了道袍与靴子。谁料这位前辈高人一去不返,竟然在仙境中下落不明。
如此一来,道齐门便将此事嫁祸于神州门的身上。而事出有因,这又牵扯到之前的一桩恩怨。据说,这两个门派的高手曾联袂出海远游,而数年之后,只有闻道子回来了,而神州门的那位高手却不知去向。
那位下落不明的高手可是化神期的前辈,就这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神州门自然是不愿罢休。可闻道子却对此事避而不提,更让人感到蹊跷。于是乎,两家仙门便生出了间隙。
而后土仙境之行,闻道子又无故失踪,道齐门不免将此事看作是神州门在暗中作祟。
由此这般,闻白子便寻至神州门,要为师兄闻道子讨个说法,而后者则索要师门长辈的下落。最终,彼此闹得个不欢而散,两家仙门的仇怨更深了!
不过,闻白子对师兄的下落耿耿于怀,又寻至安阳城的百安门。他提起闻道子曾得到一套‘云袍’与‘云靴’,此乃极为难得之物,炼制之人定会有所标记,若是见其踪迹,务必及时转告。
百安门不想得罪道齐门,亦不愿为此事担下干系,便传令九州的所有分号,暗中留意……
岁月荏苒,倥偬千年!这男子由当初的元婴修士,成了化神期的高人,并于师父道陨之后掌管了如今的百安门。此外,他还将一身的法门与炼器手段,尽数传与了弟子织娘。
这弟子虽是女子,却天资异秉,聪慧异常,尤喜炼器之道。其眼下不仅有着元婴中期的修为,所炼制的‘云袍’与‘云靴’比之前人来,更胜一筹,深得师父的喜爱!而她常年静修,不谙世事,忽而收到了岚城的分号的信简,这才生出了几分的不解……
“……前因后果便是如此!由信简传来的图像看来,那个年轻人所持的云袍,正是为师当年所炼制的那一件。闻道子之物,又是怎么到了他一个小辈的手中,着实透着蹊跷!而仙门的是是非非,我百安门无心过问……为师回头将信简传与道齐门,亦算是了却了一桩麻烦!”
一席话说完,男子冲着自己的弟子又说道:“织娘!眼下正是夏花灿烂之时,安阳城的风景正好,不妨四处走一走,勿要一味苦修。你已是元婴中期的修为,最终免不了要迈过那道门槛。而身为修道之人,不免要对这凡俗有一番体悟啊!”
织娘嗯了一身,俯身答道:“多谢师父的教诲!”她臻首轻斜,想了下又问道:“师父,百年后便到了后土仙境开启的时候。届时,弟子可否前去历练一番?”
男子呵呵笑了下,手拈长须稍作沉吟。门下弟子曾有多人去过后土仙境,可他每次都舍不得让织娘去冒那个险,生怕有个闪失。而如今这温顺听话的弟子,已有着不弱的修为,过多的娇宠,与其不利……
……
九州西北的大海尽头,有一片广袤的土地,为舒州的所在。其地理偏僻,却因道齐门而名闻遐迩。无他,皆因门主闻白子的缘故。
每一位化神前辈,都是天下修士所景仰的存在。寥寥无几的化神后期的前辈,更如皓月当空,名动万里!而闻白子便是这么一位巅峰中的人物,使得道齐门雄踞九州一方,不容他人睥睨。
舒州有一座背倚高山的大城,名为舒城。此处为道齐门所有,那座高耸入云的齐云山,便是门中长辈们的静修之所。
齐云山的峰巅为白雪覆盖,一处向阳的洞府前银装素裹,雾气氤氲,气象非凡。
一道人影由下而上,转瞬来至洞府前。这是一个黑须素袍的中年人,重眉凹目,神情威严。
落下身形之后,这人躬身拜道:“弟子鲁牙求见师父!”少顷,他大步走进了洞府,来至一间静室之中。
里面的石榻上端坐一人,乃是一位须发灰白的瘦长老者,身着青色道袍,上有隐约的光华闪动。其面如刀刻,威仪不凡,于此刻缓缓睁开眼睛,低沉道:“何事?”
“阳州的百里川前辈发来信简,说是千年前的那件事情有了下落……”说着,鲁牙便躬身奉上了一枚玉简。
“哦?”老者的长眉耸动了下,眸中厉色一闪。玉简易手,片刻之后,他陷入忖思之中,久久不语。师兄啊!想当初你自异域归来,所获颇丰。不仅暗算了神州门的那位道友,还寻到了仙域的踪迹。谁料你去了后土仙境之后,便下落不明,可让师弟我好一番寻找啊!
如今,那条去往仙域的路,便由我闻白子接着走下去吧……
鲁牙不敢动问,只是神态恭谨地垂手肃立。
“苍天不负有心人啊!”许久之后,老者才莫名感慨了一句。他目光深邃,却隐隐带着一抹戾色,沉声说道:“你带着得力弟子,潜入夏州,务必要将天震门的林一生擒活捉!”
“谨遵师命!”鲁牙拱手称是。
老者又道:“事关我与神州门的千年恩怨,你等行事不可过于张扬,更不得泄露身份!为师不想此事为外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