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年隐隐害怕。
她眼眶微微红起来,有一点不想这样弄了,张口沙哑说话,有一点点哽咽:“要不……就别这样了……”
“就是因为你们……”二太太却突然看着他们,幽幽打断了他们的话,自己一个人,从地上颤颤巍巍地爬起来了。
她的手按上了瓷片,划出一大片血迹,她也不顾,只冷冷盯着他们,尤其是顾时年,说道:“都是因为你。你不知道身为顾家的女儿应该怎么做吗?”
“顾时年,就你清高,就你纯洁,所以你不愿意做那么多委屈自己的事!结果呢?还不是由你大姐二姐承担?你有什么脸面还回来对着她们?你去看看顾矜!你有什么脸面还来惩罚我!”
顾时年觉得酸涩都堵在嗓子里,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她想反驳,可是对着二太太,她怎么都无法解释,因为她都习惯这样了,从小到大,从不为自己辩驳!
二太太反倒逼近了:“顾时年,你就是一个垃圾女人生的垃圾贱种,你以为你父亲想要你吗?想要的话,怎么还会把你妈妈暴雨之夜打出去?要不是她以死相逼,你这个贱货怎么可能进顾家的门?”
“你凭什么不懂感恩?小矜经历的事本该是你经历的,你从一个捡垃圾人的女儿混到现在,你不该回报吗?凭什么你的命这么好?今天半死不活的人就应该是你!”
愚不可及。
慕修辞冷冷盯着眼前的人,蓦地伸手,松开掌心里的小手,将她整个身子都抱过来,紧紧搂在了怀里面。
他抬手,抚摸向她的头发。
怀里的人儿在剧烈颤抖,不知道是气得还是伤心得。
他突然轻声开口道:“我想到了。”
冷眸中透出一丝温柔的光芒,他垂眸看她,轻声道:“我想起你曾经跟我说过,二太太出嫁自很远的一个地方,那里比较重视传统,女儿出嫁规矩很多,而二太太的家族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家的女儿嫁出去是连结婚证都没有的,也就是说……是一直在给人做小。”
什么?
二太太愣愣听着这句话,像是听见了一个晴天霹雳!
做、做小?
没有结婚证?
她来自一个很闭塞的家族,她家乡的人几乎全部都是这个样子的,所以她跑出来后,衣锦还乡,都说自己是正室!说自己高攀不上顾沉山,所以顾沉山才从来不跟她回老家过年!
没有一个人,包括自己的父母,知道自己现在是这个样子!
慕修辞冷冷看向她,道:“二姨娘是么?你也就只是个姨娘而已,跟顾家,连法律上的亲缘关系都攀不上,年年好歹是顾家的血脉,那么你呢?”
“一个,借生工具么?”
二太太面如土色,往后震颤着后退了一步,像是遭遇了灭顶的打击。
“我说过今天不是来纠正你们的价值观,而只是来通知你们,这件事到底是怎么惹毛了我慕修辞,而你们,将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一句话说出来,连躲在屋子里的那些人都惊动了!
大太太隔着一扇门听见了。
她赶紧哆哆嗦嗦地拧开门出来,就看到了自家楼下,那个地狱罗刹般伫立在客厅里的人!
那个二太太已经吓得,腿一软,瘫倒在了地上!
慕修辞手轻轻搭在怀里人儿的肩上,继续看着二太太说:“我听说你们那边品行不端的女人,有一种惩罚是很严厉的,从家族除名,打断双腿,关在牢笼里像养猪一样关一生……二姨娘,我说得对么?”
轰然一声,天空炸裂。
二太太这下连上半身都瘫软在了地上。
她面如死灰,嘴唇都是深紫色的,她哆嗦了半天,双眸猩红地抬眸道:“你……你不用吓唬我……我这辈子不回那个鬼地方,我有沉山,我有……”
“你有顾矜这个女儿——”他冷声打断她,“因为有顾矜在,你还得以留在顾家,可是,如果顾矜再也醒不过来呢?”
“顾矜不是那么有主见的人,她对年年做这些事之前一定跟你讲过了,那么你选择不阻止她的时候,可曾想过有今天吗?呵,原来你也是害怕自己娘家对自己不好的人呢!”
二太太已经说不出话了。
大太太平时听惯了顾沉山的话,此刻见慕修辞冷冽的眸光朝这里看过来,她吓得面如土色,赶紧摇着头往后退:“不关我的事……这回不关我的事啊!也不关我家阿媛的事,我们什么都没做!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自己的正牌太太突然这幅畏惧的样子,顾沉山立马怒从心中来,暴怒吼道:“你这是做什么?有没有点当家主母的样子!你对这种人屈膝求饶成何体统?”
大太太猛地哆嗦一下,回过神来,但说出的话,却是已经无可更改了!
她就是打从心底想求饶。
真的,不要针对她和顾媛!
慕修辞冷冷看她一眼,却冷笑一下,寒声说:“你放心,顾家也很快就要倒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应该,完全不用我来出手收拾你……”
顾沉山听得心惊肉跳的,冷眸死死盯着慕修辞怀里的人,说:“你也应该知道,这件事始作俑者不只是我顾家,更有你自己的原因!你为什么只针对我顾家!”
他冷笑:“谁叫她只在意顾家呢?我今天要让我的宝贝看清楚,谁对她最好,她最应该放弃谁!她会慢慢长大的,不会像上次一样,一条狗跪在她面前求情,她竟然还就真的心软了……”
把顾沉山比作狗,这话一听就听得出来了!
“爸,”慕修辞最后冷淡且礼貌地叫了他一声,“你想不想听听?我对顾家最后的惩罚是什么?”
第228章 被迫断绝关系(三)
顾时年顿时有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站在这个自己长大的家里面,感受着它是怎么一点点覆灭的。
慕修辞的手很温柔地揉弄着她的耳垂,低沉道:“我记得顾二小姐是只跟邢大公子献身了是么?因为献得好,没反抗,所以邢行长破例给了你们周转的资金,当做给顾二小姐的报酬……”
他眸色冷冽幽寒:“毕竟以前,邢大公子那种身段的只能玩妓女,还是掏钱玩,但像顾二小姐这样的名门女媛,还是免费的,心甘情愿贴上来的,倒是还没有……”
“爸你就是这样讨得邢行长的欢心的是么?妙极了,特别妙!”
二太太听得眼角都要抽搐起来了,感觉有人在扒光了她们母女的衣服在抽她们的耳光!
慕修辞说的那些话,像有人拿沾着盐水的鞭子,狠狠鞭笞在了她们那道叫做“羞辱”的伤口上!
什么“玩”、“妓女”、“名媛”、“免费”这些字眼,逼进耳朵里,二太太埋头快要埋到胸口前,指甲深深嵌进血肉里,快要嘶叫发疯了!
他的脸色突然一凛。
变了。
“但是爸你猜猜,如果邢大公子,因为跟顾二小姐滥交,所以染上了什么不干不净的疾病,甚至是艾滋……那么邢行长会怎么想你们呢?我听说,邢大公子是独子吧?”
一道惊雷炸响在了顾家客厅的上方!
顾沉山瞪圆了眼珠子,以前他只是听人说过,慕修辞此人,腹黑阴狠,衣冠禽兽,从顾时年跟他结婚以来他都没真正见识过!
甚至,因为慕修辞对他客气礼貌,他还觉得这个人好欺负!
可、可是……
顾沉山伸出的手剧烈颤抖着,脸色蜡黄,他刚想开口说什么就猛地咳嗽了一声,只觉得喉咙口一阵腥甜,竟是快将肺里的血都咳出来了!
他剧烈咳嗽着捂着胸口,苍老的手指像枯木一样哆嗦着,用杀人般凛冽的眸光瞪着慕修辞,却偏偏急喘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大太太毕竟还要靠顾沉山活,她哀嚎一声冲下来,嘶叫着:“老爷,老爷!你没事吧?沉山……沉山!”
客厅里顿时一片混乱。
顾媛呆愣愣地坐在板凳上,从头至尾没说一句话,可她现在明白了,慕修辞所说的“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要么不出手,要么一出手,就给顾家带来灭顶之灾……是的,邢行长那边垮了,顾家就真的,是要遭遇灭顶之灾了!
不仅仅是顾沉山遗传的顾氏企业的百年基业,整个家族的旁支都要被连根拔起,当年顾沉山继承家业时手段很残忍,这下倒了活活被人踩着,一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要再想翻身了!
她顾媛念那么多书还有什么用?顾氏集团总经理的位置,又还有什么用?她的未来和希望呢?
外面几个小女佣都被大太太哀嚎着叫进来了,纷纷架起了瘫软在地上像哮喘一样喘不过气来的顾沉山!
顾媛蓦地站了起来,脸色惨白地盯着这一切,走过来,“噗通”一声跪在了慕修辞面前!
“我错了……”
“慕先生……我替我爸妈,为一直以来对你做的一切,道歉……我跟你下跪,求你不要再针对顾家……求求你……我求求你了!”
顾媛那么高傲冷静的名门闺秀,这下穿着一身职业装跪在地上,一下下“嗵嗵嗵”地跟他们磕头求饶!
整个场景一片混乱。
顾时年看着这一切心里像撕裂一般的痛。
慕修辞也知道她不好受,却只是紧紧地抱着她,不让她去看那些,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顾沉山缓过一口气来了,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女儿跪在地上求人,立马老脸憋红了,抓起一个碎片就扔向顾媛,嘶哑道:“你给我起来!咳咳咳……你求他做什么?这些仗势欺人的狗贼,加上一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就是不折不扣的败类!你是我顾沉山的女儿,你竟然跪他们?你给我起来!”
顾媛差点儿被那瓷片削到手,却依旧动作不停,“砰砰砰!”的,磕头的声音更大了!
“慕先生……慕先生我求你了!”
慕修辞冷冷看向他们,冷笑一下轻声道:“你们求我什么时候有用?爸,我没有教过你应该求谁吗?像上次那样,装一条狗再求求年年,或许还会有用呢!”
他们就这么不清楚年年在他心里的位置吗?所以才那么心狠手辣地要去伤她?
顾媛的身子立马僵硬了。
大太太哭的歇斯底里,跑过去抱着顾媛说:“要不你就换个人求求,慕修辞是个魔鬼,他不会听你的啊!你求求顾时年,你求求你这个妹妹啊!”
顾媛僵硬着许久没动,冷笑一下,抬眸看了顾时年一眼,嘶哑道:“妹妹?从小到大我有承认过一次,这个贱人是我妹妹吗?”
顾沉山也怒不可遏,嘶哑道:“你捣什么乱!我今天就是垮了,拖家带口的捡垃圾,我也不会向这个私生女求情!当年偷偷怀上我的孩子,死皮赖脸地进我家门不成,装病给我送进来!送进来可倒好,一心一意为我顾家谋福利也算,可你瞧瞧她都做了什么?顾矜去配合你慕家绑架她那件事是我同意的,你冲我来,别冲我的妻女!”
直到听见这一句,他怀里的人儿才猛然动了一下,双眸濡湿起来,僵硬地轻轻推开慕修辞,扭头朝后看去。
顾时年觉得手上的手伤更痛了。
满地的碎瓷片,慕修辞不想叫她过去,她却扯开了他的手,径自走过去,慢慢跪下来,跪坐在顾沉山面前,眼眸清亮,水汽朦胧地看着看着他。
顾时年艰涩无比地开口说:“爸爸,我有一个疑问,我想了好多年,我都没有想清楚……我知道我跟妈妈进门的方式不光彩,可是,你招惹我妈妈的时候你已经结婚了,你有了妻,还有了妾,可是怀孕这个事情不是妈妈一个人就能办到的吧?好像是你骗她你没有结婚的吧?”
“我外婆说,妈妈的身体不太好不能打胎,才生下我,也许她是不舍得的成分更多一些……好了这个不提了,就当是我们的错,是我和我妈错了。”
“爸,”顾时年艰难开口,问了一句,“我想知道这么多年,你有没有哪怕那么一瞬间,把年年,当做你的女儿过?有吗?哪怕一瞬间,也行。”
第229章 决裂
顾沉山头发凌乱地坐在地上,模样有些狼狈,尴尬却又阴狠地说:“她不能打胎关我什么事?她生下你来给我造了多少孽!让她自己来看看!”
“你要是好好地在这个家里,做你该做的,我自然把你当女儿看!你都做了些什么?联合外人来对付你亲生父亲!忘恩负义的狗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