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夫卫槐本来也站在门口,听到身边的交谈声后,他默不作声便往湖畔走去, 其他人见他过去,也壮起胆跟了过去。
他们都是昭灵的随从, 此刻因为太子震怒而惶恐不安,而且心里普遍感到惊诧, 没想到越侍是那样的人,竟会趁着酒劲闯入西院侮辱美姬。
简直不要命了,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可是太子的别第!
数支火把照亮湖畔, 湖面泛着令人不安的红色,围簇在一起的人们大多神色紧张, 静默地旁观太子处置犯事的人。
平日里太子就是个威严的人, 下人面对他无不是诚惶诚恐,都老老实实干活, 规规矩矩做事。
此刻,众人看向树下被绑住的男子,不禁为他捏了把汗。
人群正中是太子, 火光也聚集在他身边,他抬头打量树上绑的人,对左右说:“将他的衣物除去。”
立即有两人上去割开越潜身上的衣物,冰冷的刀背贴着肌肤划动,衣物发出裂帛般的声音, 很快,越潜上身的衣物尽数被除去。
有一人高举火把,火光照在越潜身上,映着他的脸,他面上没有任何恐惧之情,异常冷静,目光俯视太子,那眸光带有冷意。
可谓桀骜不驯。
越潜身强体壮,尤其剥去上衣后,露出胸臂结实的肌肉,更显得强悍,刚毅。
太子命令家宰:“取马鞭来。”
很快,马鞭被递上来,由家宰亲自交到太子手中。
执住马鞭,太子上前,走至越潜跟前停下,压低声:“正想寻个空闲,好好教训你,你倒是自己找上门来。”
话音刚落,太子突然用鞭柄击向越潜的腹部,力道很大,疼得越潜咬牙。
太子举起马鞭,看视一眼,犀角制作的马鞭握柄,坚硬如石,冷冷说道:“我的人,你也敢碰。”
在众人听来,以为太子说的就是美姬。
大概只有越潜知道这句话的弦外之音,还包括昭灵,太子宝贝的弟弟。
越潜露出痛苦的表情,那表情一闪而过,眼神又冷又傲,双唇翕动,挤出一句话:“我不过是个奴人,太子真以为是我主动。”
嘴角竟还有丝笑意,很张狂。
身为云越王之子,他对融国当然有恨,尤其面对融国未来的国君时,这份恨意,越潜没有遮掩。
角质的马鞭柄再次猛击越潜腹部,比上次更狠,越潜发出一声疼极的闷叫,顿时说不出话。
太子退后一步,背向离去,他把马鞭掷给身旁的一名护卫,命令:“抽他二十鞭。”
若是体弱者,二十鞭就能将人活活打死,而像越潜这样年轻体壮者,也得被打去半条命。
护卫领命,立即脱去碍事的甲胄,手握马鞭,缓缓走向越潜。
受刑人有着强健的体魄,执鞭的护卫更是高大壮硕,挥鞭的手臂聚集力量,他甩出第一鞭,发出令人瑟抖的鞭击声,瞬间在越潜身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胸口皮开肉绽。
随后是第二鞭,第三鞭……
太子远远站着,冷漠旁观,神色阴鸷,也不知道是这鞭打的血腥场面,还是太子的模样更令他的身边的人感到可怕。
越潜眼神坚毅,始终咬紧牙关一声不吭,他身上的鞭痕纵横交错,血液沿着腹部流动,染红裤子,滴落在地。
“啪!”
鞭子飞起,再一次狠狠抽打在人体上。
那是响亮而令人痛苦发颤的声音,在场的不少人都低下了头,不敢直视,数名公子灵的随从更是双腿发软,恨不得捂上眼睛。
人群的后头,两名昭灵随从偷偷耳语,一人心急如焚说:“怎么办?再这么打下去,人就没了。”
另一人同样焦急,说道:“得想法通知公子。”
“嘘。”卫槐警觉,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他看见一个圆滚的身影钻出人群,神色惊恐,悄悄往外头走,那人是七公子昭瑞,看他走的方向正是别第,肯定是要给灵公子通风报信。
七公子昭瑞平日里没什么存在感,就连卫槐也没留意他几时从主院出来,又是几时跟随到湖畔。
卫槐和另两名随从立即聚集在一起,默默挡住昭瑞离去的身影,只希望没被太子的人注意到。
照这么打,即便越潜年轻强健,二十鞭也可能会打死人。
何况,卫槐觉得事情不对劲,越侍平日里品行很好,绝不会去欺辱太子的美姬,太子怕是有什么误会。
他们身份低下,不敢忤逆太子,只得将希望寄托在七公子昭瑞身上。
家宰进主院通报太子有贼时,主院的大部分客人都在各自入宿的房间里,房门关闭,因此没有留意外头的动静。
昭瑞住的房间,正好靠近院门。
酒宴尽欢,昭瑞不知不觉喝多了酒,醉酒呕吐,需要收拾和照顾,因此他的房门开着,侍女进进出出。
昭瑞本来靠床瘫着,忽然见太子和家宰的身影从门外走过,又隐隐听见别院有嘈嘈切切的话语声,猜测是出什么事了,他立即跟上。
这一跟,便一路跟到湖畔,见到被绑起鞭打的越潜,就别说昭瑞有多震惊了。
那可怕的鞭打声,血淋漓的场面,吓得昭瑞酒也醒了,脑子也不懵了。
湖畔,执鞭的护卫抽完十鞭,停下鞭打,他扭动胳膊,稍做停顿。
还剩十鞭。
火光之下,越潜的脸上有血迹,那是鞭子抽打他时,飞溅的血液被滴甩落在脸上。他身上,脸上都是血,模样看着渗人,寻常人挨受这样的鞭打,早已经昏厥,他还清醒着,一双眼睛血红,眼眸中仍是不屈服。
被鞭打时,他没有惨叫,更不曾讨饶。
苑囿为奴七年,越潜遭受过不少磨难,确实比普通人来得坚韧,顽强。
太子背手站在一旁,脸色阴沉,他更加意识到这人不能留在昭灵身边,即便流放去孟阳城后,也决不能留他性命,以免贻害无穷。
以往小觑他了。
护卫的鞭子再次挥起,血珠从鞭上甩开,鞭子重重抽打在越潜身上,疼痛感使越潜眨动眼睛,冷汗如豆,从额上滚落。
护卫加快鞭打的速度,他似乎也想尽快结束这份苦差事,口中默数着次数。
第十三,第十四,第十五……
有液体从越潜的眼皮上滴落,分不清是血是汗,他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俯视身前的众人,此刻心里反倒有种释然感。
这几鞭,就当是他欠公子灵的。
血液从越潜脚上滴落,聚集在他脚踩的地面上,血腥的气味扑鼻。
太子皱起眉头,看向护卫挥起,即将落下的鞭子,也看见护卫身后那个被绑在树上的血人。
他心中有分寸,他可以教训越潜,但不能在昭灵面前要他性命。
适才昭瑞往外逃的仓皇身影,太子看见了,也知道他是去通报昭灵,但太子没有拦阻。
太子问道:“打了几鞭?”
护卫举起的鞭子立即放下,回身对太子禀报:“臣打了他十七鞭。”
太子问:“他讨饶了吗?”
护卫说道:“没有。”
还真是块硬骨头,这可不是普通的鞭刑,寻常人被这样身强力壮的护卫打上四五鞭,早就鬼哭狼嚎,拼命求饶。
太子启唇道:“继续。”
昭瑞奔向昭灵入宿的房间,用力砸门:“八弟!八弟!快救人呀!”宴会上,昭灵饮下不少酒,他躺在房中歇息,怕是已经睡下,昭瑞心急如焚。太子下了命令,不许声张,所以外面的事,并没传到主院其他住客的耳中,此时的主院安静,祥和。
昭灵确实已经卧下,但还没入睡,他听见门外昭瑞的叫声,连忙披衣下床。侍女打开房门,昭灵走了出来,看到气喘吁吁的昭瑞,错愕:“七兄,你这是怎么了?”
不由分说,昭瑞抓住昭灵的手,拉着他往院外跑,边跑边说:“越越……越潜……醉酒侮辱美姬,正被太子绑在树上鞭打!”
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可快累死他了。
“你说什么!”
昭灵心中大为震惊,抽回被昭瑞抓住的手,立即奋力往外跑。
心几乎要从胸腔跳出,昭灵越跑越快,昭瑞被远远抛下,只听到他虚弱无力,哑着嗓喊:“八弟……你你别看……太吓人了!”
二十鞭打完,受刑人始终没有讨饶,甚至连一声痛叫也没发出。护卫放下发酸的胳膊,朝树上绑的人投去一眼,眼神复杂。
越潜的意识模糊,眼皮耷拉,他上身遍布鞭痕,血肉模糊,下身穿的裤子也因为鞭打而裂成条状,整个人如同血人。
以他私闯太子别第的西院,侮辱美姬的罪名,鞭他二十下,也足够了。
太子没有其他命令,正想唤手下将越潜的绳索解开,从树上放下来,忽然看见一个人影以极快的速度朝湖畔赶来。
即便远远的看不清来者,太子仍意识到是昭灵。
围簇在一起人们也听到了奔跑声,他们齐齐往后看,随后默默让出一条路,他们辨认出公子灵的身影,湖畔火把的光照亮他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会给越潜养下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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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血腥的气味浓烈, 这气味令昭灵严重不适,他能闻出越潜的血味,唯有越潜的血会让他心跳骤然加速, 予他战栗恐惧之感。
昭灵神色惊恐,身体止不住的颤栗,他从自觉让开的人群后面, 看见火把照亮的地方,一个被绑在树上的人。
起先, 看第一眼,他不敢认, 看第二眼时,昭灵如同被人掐住心脏,疼得脸色煞白。
昭灵跌跌撞撞赶至树下, 却是目不忍视, 双脚一软,蹲在地上, 就在此时, 他看见受刑人的血液沿着双腿滴落,在脚下聚成一片小血洼。
意识到这是越潜身体流出的血, 昭灵的双手紧紧拳住,因为痛苦而引起干呕。
太子快步走至昭灵身边,想扶他起来。
昭灵摇了摇头, 推开兄长。
须臾,昭灵自己站起身,眼前模糊的视线开始清晰,他注视树上被缚的血人,又回头去看身旁太子的护卫, 突然伸出手臂,唰一声从护卫腰间拔出一柄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