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三皇子今日举动是有心还是无意,如果不及时处理,对裴织都会有些影响,若是岑尚书本意是不愿意将裴织嫁入皇家,三皇子此举分明就是有逼迫之意。
威远侯夫人心里对人人称赞的三皇子产生了些许不好的印象。
觉得世人眼里风光霁月、温文尔雅的三皇子,也不过如此,心里不由庆幸,自己女儿是个憨的,没有皇子看得上眼。
自家女儿能嫁入皇室于家族而言固然荣耀,可作为皇家儿媳,个中滋味只有当事人能懂。
寿安堂。
夜已经深了,老夫人依然没有睡。
她披着衣坐在灯下,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良久轻轻地叹气。
陈嬷嬷看得十分焦急,劝道:“老夫人,时间不早,您还是休息罢,明早珏哥儿的媳妇还要给您敬茶呢。”
老夫人拢了拢衣服,轻声说:“我没想到三皇子会如此急切,他今日故意为之,怕是已经有什么决定。”
陈嬷嬷不好说皇子的不是,只能道:“三皇子一表人才,又是宫中贵妃所出,四姑娘若能嫁他,也是一桩好亲事。”
是啊,在世人眼里,威远侯府的姑娘能嫁皇子,确实是桩极好的亲事。
威远侯府这些年一直在走下坡路,威远侯本身没有才干,在朝中领着一个闲职,府里的子孙都受祖宗恩泽,没有一个有出息的。
这样的威远侯府,府里的姑娘根本不具备嫁皇子的条件。
只有二房的裴织是例外,谁让她有一个二品大臣的外祖父,恰好尚书府里没有适龄的姑娘,她是拉拢尚书府最好的人选。
半晌,老夫人道:“罢了,只希望三皇子若真娶了阿识,愿他对阿识有几分真心,好好待她,给她体面。”
“老夫人放心,会的。”陈嬷嬷宽慰道,“三皇子主动求娶,对四姑娘定然是真心。”
“希望如此罢。”
老夫人再次叹气。
不去计较三皇子今日此举的目的,如果三皇子对他们家阿识真有心,就应该尽快去请皇帝赐婚,好堵住外头的流言。
*
尚书府。
夜深人静,岑尚书将今日的事同老妻说了一遍。
岑老夫人惊怒不已,当时她带着尚书府的女眷先行一步离开,是以没看到这一幕,光是听着,就知道当时的情况,让多少人心头泛嘀咕。
三皇子分明是当众逼迫。
担心老妻气坏身子,岑尚书赶紧安抚,“其实三皇子也不算当众逼迫,他对阿识确有几分好感,不过是想见见她……”
“别解释了!”岑老夫人打断他,冷着脸说,“他既然做出这种事,那么就拿出诚意来,难不成还想让我的阿识教外人说嘴不成?”
虽说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周围又有长辈在,并不算越矩。
可这些事一但涉及到宫里的皇子,意义就变了。
她倒是要看看,三皇子对阿识的诚意有多少。
岑尚书见老妻气成这样,也不好再解释什么,其实他也想看看三皇子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
翌日,岑尚书在六部衙门时,听说三皇子去了勤政殿见皇帝。
得到消息的朝臣都忍不住看岑尚书,特别是暗中支持三皇子一脉的朝臣,对岑尚书笑得那叫一个温和,并邀请岑尚书有空去白玉楼喝一杯。
岑尚书圆滑地应付过去,心里也有些嘀咕。
难不成三皇子真去找皇帝赐婚不成?
如果真如此,他倒是高看三皇子一眼。
勤政殿。
三皇子给昭元帝请安后,将来意说明。
“父皇,儿臣心仪威远侯府的四姑娘,请您为我们赐婚。”他跪在大殿中,目光明亮,嘴角含笑,完全是一副少年慕艾的模样。
昭元帝愣了愣,看向他的三子,似乎没想到,第一个跑过来求他赐婚的竟然是三皇子,而不是太子和二皇子。
“这威远侯府的四姑娘……”
皇帝日理万机,京中的勋贵又多,昭元帝一时间还真没将威远侯府的四姑娘和哪个对上号。
他正欲要再问,突然见内监大总管李忠孝带着东宫的内侍进来。
李忠孝看到跪在殿上的三皇子,知道自己可能打扰到三皇子的好事,不过他心里明白,在皇帝心中,东宫那边的事更重要。
东宫的内侍紧张地上前禀报:“皇上,殿下今儿醒来了,说有重要的事找您。”
比起三皇子,当然是太子的事更重要。
昭元帝马上起身,对三皇子道:“朕先去看看太子,你的事稍后再说。”
三皇子乖巧地应了一声,平静地目送昭元帝带着李忠孝大步离去,消失在殿外。
他慢吞吞地站起,素来温和带笑的面容敛去了几分笑意,多了些许清冷。
昭元帝一路龙行虎步走进东宫。
那风风火火的模样,沿途的宫人见状,都见怪不怪。
皇帝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精力旺盛,连皇子们都比不上,走得急了,跟着的内侍追得上气不接下气。
来到东宫太子寝宫,便见太子坐在榻上喝药,室内只有一个东宫大总管何顺候着,没有其他的宫人。
“贽儿,今儿身体如何?头还疼吗?”昭元帝关切地问。
太子起身,正欲要行礼,被皇帝一把拉起来,像对待易碎品般,小心翼翼地按回榻上,然后在宫人搬来的圈椅上坐下。
“父皇放心,儿臣无碍。”太子脸上难得露出笑容。
只是这笑容在那苍白的脸上绽放,添了几分羸弱感,还有些许阴戾,但在老父亲眼里,都不是事,只剩下心疼。
昭元帝打量太子,确认他身体确实无硬碍,终于放心下来。
放心后,昭元帝终于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笑着问:“听宫人说,你有重要的事找朕,是什么事?”
太子道:“父皇,儿臣想起孤的太子妃是谁了?”
昭元帝:“…………”
第19章
“父皇,儿臣想起孤的太子妃是谁了?”
这话听得昭元帝眼角一抽,候在一旁的何总管更是恨不得将脑袋缩到胸膛,不敢去看皇帝的脸色。
此时,两人心里的想法同步:你哪来的太子妃?!!
但想到太医令曾经说的,太子的病情还不稳定,不能刺激他,否则若头疾再次发作,不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如果昏迷不醒,那就糟糕了。
太子臆测自己有一个太子妃,其实也没什么,帮他娶了便是。
昭元帝很快就调整好心情,顺着他的意思问:“朕还不知道贽儿你的太子妃是哪家的姑娘呢,可是朕认识的?”
太子抿起嘴,脸上难得露出不好意思之色。
看得皇帝颇感有趣,觉得现在的太子比失忆之前多了些鲜活,如此挺好的。
“是威远侯府的四姑娘。”太子轻声说。
昭元帝:“……”
昭元帝镇定地问:“你说的是哪家的姑娘?朕刚才没听清楚。”
“是威远侯府的四姑娘。”太子看着他,“她叫裴织,小名阿识,父皇你应该知道她的。”
昭元帝一脸茫然,他对威远侯府没什么印象,压根儿就没在意这家府里有什么姑娘,哪可能知道她?
可看太子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又没办法反驳。
毕竟太子失忆了。
皇帝心情有些复杂。
没想到一天之内,他会听到自己的两个儿子都想求娶威远侯府的四姑娘,更离谱的是,太子臆想中的太子妃,竟然是她。
从太子如此娴熟地说出威远侯府四姑娘的名字,甚至连人家姑娘的小名儿都一清二楚,可见太子在失忆前,定是十分关注她,否则不会连失忆都没法忘记她,将心仪的姑娘臆测成为自己的太子妃。
终于明白太子为何会臆测出自己有太子妃后,昭元帝一时间也说不上是什么心情。
他和太后一直希望太子能平安顺遂地长大,娶妻生子,继续大统。却因太子有隐疾,不能冒然给他指太子妃,还要太子心甘情愿地接受的才行。
原本以为遥遥无期,哪知道突然间曙光就在眼前。
可偏偏出了三皇子也来求娶一事。
太子见他一时无话,甚至神色有些不好,迟疑地问:“父皇,您不同意?”
昭元帝回过神,见太子的神色添了几分阴戾,隐隐有失控的迹象,马上道:“没有,朕只是在想威远侯府的事。若是朕没记错,威远侯府自从府里的老太爷去世后,一直在走下坡路,现在的威远侯裴炬是个能力平庸的,能守成都不错,也没听说下一代有什么能力出众的子孙……”
太子不在意地道:“太子妃好便行。”
昭元帝嘴角再次一抽,暗忖威远府根本不知道你看中人家的四姑娘,若是他没猜错,三皇子今日敢来找他赐婚,定是和威远侯府互通过讯的。
说不定威远侯府也很乐意将自家四姑娘嫁给三皇子呢,正在等他的赐婚。
这时,听到太子问:“父皇,何时能让太子妃进宫?”
昭元帝:“……贽儿,威威远侯府的四姑娘还不是你的太子妃。”每次听到他口口声声叫太子妃,就感觉到无比的糟心。
太子道:“只要您赐婚,她便是了。”
这理所当然的语气,昭元帝无话可说,甚至差点以为太子恢复记忆,但仔细观察,发现他目前并没有恢复记忆。
若是恢复记忆,太子不会是这样的……
到底体谅太子这次遭了大罪,昭元帝并未生气。
现在太子每日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多,但仍是有几个时辰是陷入毫无知觉的昏迷之中的。对此,连太医令都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确定,太子的情况正在好转。
幸好,除了失忆外,身体倒是没什么大碍,并不影响他的日常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