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也是裴织主动去找外祖父,将弟弟送去岑家族学的原因。
外祖父和外祖母固然是疼他们的,但到底不是亲孙子,不能越过威远侯府管教他们。为了弟弟的前程,裴织私下找外祖父,将弟弟弄到岑家族学进学,总比留在裴家族学好。
等他满十五,便可以送去骊山书院读书。
稍晚一些,三房的主子都齐聚到寿安堂参加家宴。
威远侯作为大家长,先勉励一番几个年长的孩子,尔后话锋一转,笑着说:“珏哥儿已经十八,下个月就要成亲,这个月就不去书院了,在家里准备,等成亲后再去。”
这次裴安珏回府,也和他的婚事有关。
婚事早就定下,就等时间一到,便能成亲。
裴安珏被闹了个大脸红,再也作不出长兄严肃端方的样子。
其他人善意地笑起来,笑得最开心的要数威远侯夫人,她终于盼到长子成亲。
丈夫靠不住,三个亲生的孩子就是她的命根子,如果丈夫胆敢用她的三个孩子为裴绢铺路,就算挣得个鱼死网破,她也不罢休。
“还有安玺、安莹的亲事也要相看。”威远侯很高兴地说。
三房主母陈氏暗暗捅了下丈夫,三老爷裴炫道:“大哥说得对,玺哥儿的亲事确实该相看了,还要请大嫂帮忙相看。”
裴安玺是三房的嫡长子,陈氏对儿子的婚事十分上心。
威远侯夫人含笑道:“这是应该的。”
只要侯府的三房没有分家,大房就要负责各房的婚嫁之事,想到今年需要相看婚事的不仅有两个少爷,还有三个姑娘,她就有些头疼。
怎么都扎堆来了?
**
是夜,昭元帝来到东宫。
因太子出事,东宫加强守卫,戒备森严。
昭元帝先召见守在东宫的太医令,从太医令那儿了解太子的情况。
太医令道:“请皇上放心,殿下如今每天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估计再用些时间,就能恢复正常,不再每日昏迷。”
上次承恩公府的春日宴,太子被接回东宫,当晚就清醒。
然而清醒不代表就没事。
因为太子清醒的时间非常短暂,起初一天也就最多半个时辰,幸好随着时间的流逝,太子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已然有好转的迹象,提着一颗心的太医们终于松口气。
昭元帝听完太医令的汇报,让他继续随时注意太子的情况,走进太子的寝宫。
寝宫十分安静,连一个宫人都没有。
这是因为太子喜静之故,无法忍受有宫人出现在他的寝室里,会让他脾气变得暴躁,整夜不能寐。
也因太子这些奇怪的癖好,昭元帝没办法为太子赐婚。
昭元帝进来时,正好是太子清醒的时间。
他坐在床前,看着醒过来的太子,问道:“贽儿,今天可有想起什么?”
太子撑着额头,声音有些虚弱,“想不起……”
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他正欲开口,脑袋猛地一疼,抬头看去,正好看到宫人小心地进来。
他的眉头拧起来。
宫人捧着药,战战兢兢地走过来。
昭元帝端过托盘上那碗药,温和地宽慰他,“不急,总会记起的,有父皇在,你不用担心。”这话也在宽慰太子,无人能动摇他的地位。
太子咽下嘴里的话,乖乖地接过那碗药,一饮而尽。
第9章
在家休息两日,月初时,裴安璧又要回尚书府。
这是侯府少爷们的日常,众人俱已习惯。
除了裴安珏因为要忙婚事留在府里作准备,其他的少爷们去书院的去书院、去族学的去族学,没哪个能闲着的。
裴织亲自送弟弟去尚书府,同时也在外祖家小住几日,尚书府俨然就是姐弟俩的第二个家,裴织每个月都会去小住几天。
威远侯老夫人让下人给他们收拾行李,备好给尚书府的礼物。
她看着手牵着手站在廊庑下的一对孙儿,都是玉雪可爱的孩子。
她感慨道:“转眼间我和你们外祖母都老啦,许久不见你们外祖母,想念得紧,改日得请你们外祖母过来说说话。”
裴老夫人和岑府的老夫人年轻时是手帕交,二儿子裴焕和岑云娘的亲事,还是老夫人和岑老夫人作主定下的。
夫妻俩婚后十分恩爱,裴焕一心恋慕从小定亲的妻子,未曾有二心,也未有通房妾侍,是以夫妻俩膝下只有裴织姐弟俩。
哪想二儿子夫妻俩福薄,竟在江南出了事,尸骨无存。
每每想到此,裴老夫人眼眶微红。
就算事情已经过去五年,想起二儿子夫妻俩,仍是难忍悲痛。
裴织姐弟见状,如何不知祖母又想起他们父母,两人心里也是难过的,却不敢在老夫人面前流露,生怕让老夫人瞧见更加悲痛难抑,伤到身体。
“祖母,还有大半个月就到大哥的亲事啦,外祖母肯定会过来讨杯喜酒喝的,你们姐妹俩又可以坐在一起唠嗑啦,到时候我给你们准备瓜子点心,促膝长谈都没事儿。”
这话逗得老夫人破涕而笑,连喜欢绷着脸故作大人姿态的小少年裴安璧也被他姐逗得差点破功。
安慰好老夫人,姐弟俩带着行礼和礼物登上马车。
尚书府对威远侯府的马车极为熟悉,马车刚到,就赶紧开左侧门,引着马车进去。
马车在仪门停下,姐弟俩下车,先去岑老夫人居住的院子,给外祖母请安。
岑老夫人知道外孙和外孙女今天会过来,特地等着,见两个孩子进来,不等他们磕头请安,就笑眯眯地招他们到跟前,一手拉着一个说话,关心他们的生活之事。
说话间,尚书府的夫人小姐们也来了。
尚书府有两房主子,都是岑老夫人所出。
岑府以耕读传家,都是清贵的读书人家,并有祖训,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
岑老夫人是个有福气的,嫁入岑家后,一口气连生三个孩子,两儿一女,唯一的女儿岑云娘自幼许配与威远侯府的二老爷裴焕。
尚书府人少,家风正,两房没什么矛盾,一家子都是和和气气的,大舅母、二舅母待裴织姐弟俩亦是十分和气。
大房育有一儿两女,二房是两个男孩儿,都是嫡出。
三位少爷俱都没成亲,两个姑娘更是年幼,一个六岁,一个三岁。
两个小姑娘见到裴织,双眼发亮,像花蝴蝶般扑过来,“表姐,你来啦,我们好想你啊!想得都吃不下饭!表姐以后别回家啦,就在咱们家住下吧。”
裴织将两个小表妹揽到怀里,在她们可爱的脸蛋上每个都香一个。
小姑娘高兴极了,凑过去亲她。
屋子里的长辈们看到这一幕,都有些忍俊不禁。
“你们这两个孩子,又去闹阿识。”大舅母嗔怪道,“知道今天阿识要来,她们一大早就开始问,表姐什么时候来,问得我脑子都疼。”
岑老夫人高兴地说:“这是她们和阿识亲呢。”
她就乐意看到孙子孙女和外孙、外孙女和和睦睦的。
裴织自幼就是孩子王,不管多调皮的熊孩子,在她面前都会服服贴贴的,爱和她玩。
岑府的孩子也不例外。
原本岑家还想肥水不落外人田,让自家孩子将裴织娶回来,哪知和她年纪相近的岑元青、岑元白都摇头,表示他们不想乱、伦。
在他们心里,阿识就是嫡亲的姐妹,怎么能娶自个儿姐妹呢?
稍晚一些,岑尚书和两个儿子、三个孙子下衙回府,去了老夫人院里。
“外祖父安!大舅舅安!二舅舅安!”
裴织姐弟俩上前,给外祖父、两位舅舅请安。
岑尚书父子三个的脾气一脉相传,都是不苟言笑的读书人,岑尚书身上更是多了一种浸润权势的肱骨大臣的威仪,无人敢在他面前造次。
看到裴织姐弟俩,岑尚书神色稍缓,询问姐弟俩的功课,顺便考校一番。
是的,岑尚书就是这么开明又严厉的大家长,并不认为女子不能和男儿一起读书,甚至认为女子自有须眉气,并不输男儿,将儿子女儿一起教养。
裴织他们娘就是这么被养大的。
轮到裴织姐弟俩,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裴织到底是威远侯府的姑娘,岑尚书就算想将外孙女教成巾帼须眉,也不好越过威远侯府。
他私下没少和夫人感慨,“阿识是个聪明的孩子,学什么一点就透,一学就会,生在威远侯府可惜了。”
岑老夫人笑得不行,故意道:“你就算喜欢她也不行,这是你女婿的闺女,不是你的。”
岑尚书被夫人堵得无话可说,自个生起闷气,拿着公务去书房睡。
岑尚书先考校外孙女,裴织对答如流,没有丝毫停顿,从岑尚书越来越和蔼的神色可以看出来,他对外孙女无比的满意。
岑府的少爷和姑娘们无不用崇拜的眼神看着裴织。
大少爷岑元青暗暗打量表妹,觉得自己就是表妹的对照组,被表妹衬得宛若那地里的污泥,怨不得祖父对他们总是恨铁不成钢。
表妹就是大杀器,根本不是凡人,他们比不过啊。
裴织退下后,轮到裴安璧。
裴安璧肃手站着,一板一眼地回答。
岑尚书端着茶,神色淡淡的,考教完外孙的功课,并没有夸奖,勉励几句,并针对他的学习进度,推荐几本书让他闲时看看,增长些知识。
岑府的教学,并不拘泥于四书五经,只要学习进度跟得上,还可以看些课外书扩宽眼界。
岑尚书不权考校外孙、外孙女,三个孙子也一并拉过来考校。
虽然今天不是长辈考校功课的日子,但既然遇上了,就一起来吧。
岑府三位少爷暗暗苦着脸,他们最怕祖父考校功课,因为祖父每次考校时都不留情面,提出的问题踩在他们会与不会的边缘,导致他们回答得结结巴巴的,等听他淡淡地指正,真是羞愧得恨不得挖个坑将自己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