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爷。”
因为激动,双灵甚至还迎出了半步。
辕文德因心系着殿下,好不容易从岳母那里脱身而来,本以来殿下的伤口已经处理妥当了,结果没曾想过来一瞧,顿时大惊失色,只见那主仆二人老神在在一个悠然坐在那里,一个呆笨的立在那里,两人就那般眼睁睁的看着,任由殿下亲自费力的在处理着伤口。
辕文德脸色微微一变,立马大步走了过去。
“殿下!”
情急之下,辕文德顾不得暴露太子身份,立马过来便要请罪,却见太子在他暴露出他的身份那一刻,淡淡抬眼扫了他一眼,不过,却也并没有多言其它。
辕文德自知自己失言,却顾不得其它,只连连道:“这伤口……这般处置不妥,得请御医或者请位医术高深的大夫过来处理,倘若处置稍有不当,倘若伤了筋脉骨头,属下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说完,辕文德顾不得其它,便要去请大夫。
却见太子淡淡出声道:“不必大张旗鼓。”
说着,往伤口上淡淡的瞥了一眼,道:“小伤而已。”
说完,他将手中的那块破碎的布条漫不经心的搁在了托盘里,又随手拿起托盘里药膏准备给自己上药。
辕文德见状立马将眼睛一扫,冲一旁的双灵微微呵斥道:“还不赶紧过来伺候着!岂能劳殿下亲自动手!”
辕文德这一呵斥,带着一股森严之气,他常年殿前行走,又日日跟在元翎身侧,久而久之,自然沾染上了这股威严之气。
双灵被这一呵,立马吓了一大跳,下一刻,只见她立马神色惶恐看了卫臻一眼,然后很快过去给太子处理伤口,这些事情她们是伺候惯了的,只是,没有见过如此狰狞的伤口罢了,却也能够应付得来。
只是没想到双灵一过去,却见太子眼尾都没有往她身上扫上一眼,只神色微冷道:“退下。”顿了顿,又淡淡补充了一句:“笨手笨脚!”
太子这声训斥虽不算特别严厉,但是显而易见,嫌弃的意味颇浓,故而话语一出,只吓得双灵浑身发软。
皇室威严,可不比寻常,上位者一句话,可不像家主动怒打板子,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呀。
纵使双灵这些年在卫臻跟前被培养得四平八稳,可此时此刻,依然忍不住触目惊心。
“下去吧。”
辕文德见殿下对这丫头不满,只冷冷扫了双灵一眼,将她呵退了,不多时,正要自己过去亲自伺候,然而步子一抬时,不知想起了什么,又冷不丁将步子收了回去,只忽然间缓缓将目光投放到了对面卫臻身上,沉吟了一阵,辕文德冷不丁冲卫臻开口道:“七妹妹,还不过来见过殿下。”
顿了顿,又道:“姐夫粗笨,没有干过这样的精细活,唯恐唐突了殿下,七妹妹自小伶俐,又素来心灵手巧,劳烦七妹妹过来伺候殿下包扎吧。”
说这话时,辕文德一脸正色,显然,并非玩笑之言。
卫臻闻言,到了此时此刻,终于缓缓抬眼朝着对面看了去。
她一抬眼,正好只见对面太子元翎锐利的目光,直直朝她看来。
两人直直对视了一阵。
不多时,卫臻缓缓起身,略有些惊讶的朝着对面的太子行了礼,脸上微微惶恐道:“原来是殿下,民女眼拙,怠慢了殿下,还望殿下见谅。”
说这话时,无论是语言,还是神色,或是姿态,卫臻一片恭敬惶恐,然而,不知为何,元翎就是没有从她身上瞧出半分恭敬之色。
元翎只面无表情的看着卫臻,不言不语,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卫臻便也一直立在对面,装傻,没有过去。
还是对面辕文德再次朝她使了个眼色,不多时,只见元翎将原本捏在手中的那瓶药膏缓缓搁回到了托盘中,随即微微眯着眼向她看来。
卫臻见状,只将小嘴微微一抿,飞快抬眼看了元翎一眼,一对上他的眼神,卫臻便知,装傻没用了,他是成心的。
良久,卫臻终是不情不愿的走了过去。
给元翎上药这类精细的活,上辈子可从来轮不到她头上,这样的活儿,自然全是属于太子侧妃卫绾的。
当然,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卫臻都并不太擅长处理此类琐事。
前世轮不到她,这辈子毕竟她还小,除了那年阮氏小产,她几乎没有遇到过什么大灾难,哦,对了,小时候曾替人……剜过肉,不知算不算。
其实,前世卫臻喜欢的并非给元翎处理伤口,她只是嫉恨罢了。
如今,毫不相干的,没想到冷不丁地……就给他处理上了。
上辈子心心念念无法达成,如今……
只觉得莫名有些……讽刺的意味。
却说临时披挂上阵,纵使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愿,可是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的,毕竟,她一个小小的庶女,如何能跟权贵抗衡。
只见卫臻缓缓走到了元翎跟前,定睛一瞧,卫臻两条好看的眉毛顿时微微蹙起。
果然,只见那条臂膀上已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伤势很是严重了。
不过相比几年前那张腐烂掉的背,眼下这些伤算是微不足道的。
这样的伤口,应该率先清洗,最好用烈酒,或是其它清洗伤口的药水,然后才能上药包扎,否则,一旦处理不当,唯恐腐烂伤了根本。
不过,因对面的人是元翎,卫臻才懒得多嘴,何况,受了这样重的伤,回宫后,自会有人发现处理的。
卫臻只简单替他清理了一下伤口,不多时,随手拿起药瓶,选了其中一瓶带粉末的,摘下瓶盖,便直接毫不犹豫的就往元翎臂膀上的伤口上洒去。
药粉带有强烈的刺激性。
往伤口上一撒,只见白色的粉末融在血红色的伤口上,就像被倒在了开水中似的,竟咕噜咕噜泛起了一层淡粉色泡沫,不多时,只见那整条臂膀轻轻颤了颤,光是瞧着,都有些触目惊心。
然而而元翎脸上由始至终没有半分表情,只任由卫臻粗手笨脚的捯饬着,非但如此,他还一直紧紧盯着伤口,并没有作何回避。
不多时,元翎的目光从伤口上,缓缓移到了靠近他的这张小脸上。
只见她微微低着头,抿着小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全程目光都停留在他的伤口上,整个过程没有抬眼看过他一眼。
寻常这个年纪的千金小姐见了他,要么一个个畏惧的双腿打颤,要么一个个羞涩的无以复加,唯独,只有眼前这个丫头片子,竟对他熟视无睹!
即便是面对这样狰狞的伤口,也依然没不改色。
她一点儿也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
也远不如自己所表现出来的这般单纯无害!
为何这般?是有意在他面前表现得与众不同,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力么?还是,这般冷漠无情这才是她的真面目。
若是前者,那么小小年纪,简直心机深不可测!
若是后者,那么她在人前装得人畜无害、天真不知世事,简直虚伪至极。
横竖,元翎横看竖看,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唯独,眼前这张脸,还算……看得过眼!
元翎微微眯着眼道。
正微微恍惚间,忽然伤口剧烈刺痛,元翎立马皱眉,垂眼瞧去,只见她将药粉洒好了,正拿着一块纱布给他包扎来着,结果纱布没有绑好,又冷不丁包扎到一半的纱布微微一揭,于是,霎时,整个皮肉都险些被那块黏着血的纱布给带走了。
元翎的整个臂膀剧烈的抖动了一下,不多时,微微咬紧了牙关,少顷,两侧的腮帮微微鼓起了起来。
辕文德在一旁瞧得胆战心惊,立马提着一口气提醒道:“当心,动作轻点!”
结果,他这么一大声提醒,吓得卫臻小手一抖。
然后——
元翎不由发出闷哼一声。
额头渐渐冒了汗。
不多时,元翎只嗖地一下抬眼扫了辕文德一眼,后者心里打颤。
顿了顿,又将目光投放到了卫臻的小脸上,只一动不动冷冷盯着她看着,不多时,胸腔一起一伏。
却最终,一声未吭。
包扎完后,卫臻神色惶恐,连连告罪。
元翎只板着脸,将脸一别,竟连看都懒得再看一眼。
辕文德立马冲她摆了摆手,又使了使眼色。
卫臻颤颤巍巍的领着贴身丫头,主仆二人逃也似的溜了。
却说卫臻走后,元翎只绷着脸坐在原地,久久没有任何言语,满脸写着生人勿近。
一旁的辕文德一时琢磨不透太子殿下的神色,轻易不敢上前打扰。
不知过了多久,元翎终于缓缓垂眼,往伤口上瞥了一眼,只见伤口上绑着的白色纱布叽叽歪歪,就跟狗啃过的似的,这是他见过绑过的最丑的伤口,元翎全身上下写着嫌弃。
然而,不知为何,却又一直直勾勾的盯着看了许久。
不多时,目光再次往下一移,移到了他手掌的虎口处,那里,还留着半圈浅浅的牙齿印。
看着看着,元翎的神色再次一凛。
收回目光时,忽然看到脚边落下了一块绫白色的帕子。
元翎目光微微一顿,不多时,只费力弯腰,将那块帕子缓缓拾了起来。
拿到眼前一瞧,只见帕子简简单单,没有任何图文花色,仅仅在帕子的右下角绣着一朵绫白色的玉兰。
元翎盯着那朵玉兰花定定的瞧了片刻,不多时,将帕子放到鼻尖轻轻嗅了一下,只觉得一阵暖香扑鼻而来。
元翎神色微微一怔。
却说,卫臻回到卫岚院里时,正好遇到了卫岚派人过来寻她,进屋时,其余几位姐妹们早已经去而复返,全部都在等着她了,只以为她迷路了。
卫臻一回来,屁股还没坐热,郝氏便要领着众人打道回府了。.
第207章
却说卫家几个姐儿随着郝氏一行离家不久, 五房的五老爷卫霆祎就从翠微居潘氏那里离开了,他这日没有带随从,就连贴身小厮守财都没有带上,直接令小厮们回去了,说自己要散散心,随意逛逛, 结果,逛着逛着就逛到了碧水居外。
卫霆祎的步子微微一停, 在院外那一处观心湖旁远远停了下来。
这一汪湖水呈心形,遂被称作观心湖, 湖不大,景致却极好, 只位置有些偏,卫家不缺精美的水榭,故而这一处并无多少人往来, 除了碧水居的阮姨娘、七娘子, 就是翠微居的潘氏了。
没想到走着走着,竟然就走到了这里。
卫霆祎停在湖畔旁,远远地朝着碧水居的方向眺望着。
整整大半年了,他兑现了承诺, 一步也没有再踏入过。
这大半年来, 他多在染云居及翠微居两处停留,潘氏的肚子一日大过一日,眼看着快到生产的日子了, 潘氏见天在他跟前埋怨抱怨,怀个孩子有多累多辛苦,从前只见女子有孕,多为喜色,卫霆祎从来不知女子怀孕竟是如此遭罪的一桩事儿。
他时不时去翠微居探望两眼,却从未踏入过碧水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