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洛一抬头瞧见了,奇道:“你怎么不吃?”
狄知非回过神来,笑了一下,一口将馄饨吞下,肉汁和汤汁顿时充盈了口腔,原是极鲜的滋味,但因为他心不在焉,所以根本尝不出来,眼睛看见沈青葙夹着馄饨也咬了一口,一双眼睛弯起来,笑盈盈说道:“是鹿肉和小葱拌的馅儿,好鲜!”
很鲜吗?狄知非眼睛瞧着她,下意识地又吃了一个,依旧尝不出什么滋味,只看着她的笑脸,顺着她的语气说道:“很鲜。”
“葙儿喜欢就多吃点,”沈白洛已经吃了大半碗下去,此时嘴里含着一个,含糊不清地说道,“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有一回过元宵,阿娘带我们看灯时买了馄饨,你还没吃呢,就被人撞翻了碗,馄饨全洒了,你哭得跟泪人儿似的,之后连着好几天都吵嚷着要吃馄饨!”
沈青葙听他说起以前的糗事,脸上一红,嗔道:“哥哥!”
这一声娇羞无那,虽然不是叫他,却让狄知非两只耳朵热辣辣的红了起来,眼睛望着沈青葙,轻声说道:“原来你喜欢吃馄饨,我知道了。”
“也不只是馄饨,凡是好吃的她都爱吃,”沈白洛笑道,“我都怀疑是因为她脾胃太弱,从小阿娘管着不让她多吃,害得她嘴巴又馋又刁……”
“哥哥,”沈青葙涨红了脸,“你真是的!”
那点热意从耳尖上蔓延到脖子上,又到脸上,狄知非声音有些沙哑:“我知道了。”
说话时沈白洛已经吃完了一碗馄饨,一回头看见卖花灯的摊子上有一盏精致的珠子灯,连忙站起身来:“葙儿你看,那个灯好看吧?我去给你买!”
他三两步跑了过去,沈青葙摇头笑道:“哥哥总是这样,做什么都火急火燎的。”
老半天没得到回应,回头看时,狄知非看着她,眼睛亮亮的,轻声道:“我回来了。”
沈青葙心里一动,就见他倾着身子靠近了些,声音低而沙哑:“我……”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小狄能不能成功告白?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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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是谁要看那个预收的?最近突然灵感来了,又给放出来了,喜欢的收一个吧:
《首辅穿成我的猫》(死对头变成奶猫被我rua~):
陆景瑶从穷丫头变成官小姐还不到半年,父亲的乌纱帽就被新任首辅林枫一撸到底。
刚刚养出富贵病,却突然没了富贵命,陆景瑶欲哭无泪。
更要命的是,新近还添了一张要吃饭的嘴,一只奶凶奶凶的小奶猫。
小奶猫挑吃挑喝,娇里娇气,富贵病似乎比她还严重。
然后她发现,这小奶猫似乎有来头,跟着它混,不但吃饱了饭,一不小心还发了财。
再然后她发现,这猫怎么越看越像林枫那个混蛋。
林枫一生辣手无情,出任首辅的第一把火,就把江夏官场烧了个灰飞烟灭。
在撸了一堆贪官的第二天,他变成了其中一个贪官家里的猫。
贪官穷得叮当响,身为他家的猫,每天只能啃红薯皮。
林枫:……
贪官似乎并不贪,而且他家的小姐,还真是好看。
排雷:1.男主后面会变回去
2.温馨欢快种田文,家长里短比较多
第154章
花灯实在太多了, 四面八方到处挂的都是,光线从各个角度照下来,亮晃晃的, 狄知非能看清沈青葙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她的目光似乎有些疑惑, 有些好奇, 又有些躲闪, 她的嘴唇有点亮,是吃了馄饨的缘故, 左边嘴角边上有点芫荽的碎屑,大约是方才喝汤的时候不小心沾上的。
狄知非笑起来, 紧张忐忑的情绪一扫而光,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嘴角,轻声道:“这里。”
因为是面对面, 沈青葙下意识地便摸了下右边嘴角,什么也没摸到, 下一息,狄知非探身过来,指尖一沾, 捏走了那小小的碎屑。
沈青葙瞧见了那点绿色, 刷一下涨红了脸。
狄知非弹了下指尖, 弹走了那片芫荽屑, 跟着掏出帕子想要给她擦擦, 又觉得不大妥当,犹豫之间就见她已经自己取了帕子,红着脸擦了擦嘴,轻声道:“抱歉, 我失礼了。”
“放心,”狄知非笑起来,“我不会告诉你哥哥。”
他笑得那样畅快,沈青葙羞臊的心情消散大半,不由自主也跟着笑了起来,目光移过去寻找沈白洛,却突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得停住了。
狄知非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是另一个花灯摊子,许多人围在摊前,热热闹闹地挑着花灯——她在看什么?莫非那里有她喜欢的花灯?忍不住问道:“你喜欢那里的灯?”
“不是,”沈青葙微微眯起眼睛,仔细辨认,“那个人,是不是有些像潞王?”
狄知非看过去时,就见花灯摊前站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锦衣乌靴,一张兰陵王面具遮住容颜,正从摊主手里接过一盏兔子灯,狄知非再想仔细看时,一队踏摇娘舞者边歌边舞地走了过来,周遭的人都挤到近前去看,一乱之下,霎时间失去了男人的踪影。
狄知非转回脸来,摇了摇头:“戴着面具,我没有看清楚。”
“我也没看清楚,”沈青葙道,“衣服好像跟潞王殿下之前穿的也不一样,也许是我看错了。”
话虽这么说,但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脑中一闪而过,待要仔细去抓,却又想不出是什么,正在沉吟时,忽地听见狄知非的声音,离得很近,似乎就在耳边,唤的是:“沈娘子。”
沈青葙一抬眼,正对上狄知非含笑的眸子,他果然离得很近,一双眼睛亮极了,脸颊上有点红,沈青葙想起他很久不曾这么叫她了,自从她进了尚宫局,他都是叫沈司言的,今天是怎么了,突然改了称呼?
疑惑之时,狄知非又已经开了口:“我走的时候说过,等我回来,有话要与你说。”
也许是错觉,这一刹那,周遭的声音好像突然消失了,沈青葙突然有些忐忑,微微张了嘴,觉得应该追问,却又本能地没问。
狄知非又凑近了些,心跳得厉害,正要开口时,一盏珠子灯忽地出现在他与她中间,沈白洛带笑的声音响了起来:“瞧瞧这个,好看吧!”
心里空落落的,狄知非隔着珠子灯柔和的光线,看见她笑得眉眼弯弯:“好看,谢谢哥哥!”
“不值什么,”沈白洛笑容灿烂,一双与沈青葙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也弯了起来,“你喜欢哪盏哥哥都给你买,把这整条街的灯全买下来都成!”
她的声音含着娇嗔,十足十对着哥哥撒娇的小娘子:“我若是全都买了,哥哥你拿得动吗?”
“这不是还有狄二郎吗?”沈白洛拍拍狄知非的肩膀,“我拿不动了,就让他拿,这么好的两个壮劳力,难道还拿不走几盏花灯?”
狄知非不由得也笑了:“是,还有我呢。”
没说成就没说成吧,今夜时间还长,总能找到机会。
沈青葙飞快地吃完了馄饨,提起那盏珠子灯正要走时,脚步突然顿住了。
她终于想起来方才那丝怪异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了。那个背影看着有些像应珏、戴兰陵王面具的男人买的兔子灯,也是兔子背上驮着一朵小小的莲花,跟徐莳在院子里堆的雪兔子几乎一模一样。
元宵之夜,金吾不禁,更鼓的声音掩在音乐声歌舞声里头,只能模模糊糊听见一点悠长的尾音,分辨出已经是二更天了。
沈青葙想着沈白洛这十几天里昼夜兼程赶路,白天里又在御前庆贺,也没有休息,有些担心:“哥哥,你累不累?”
“不累!”沈白洛低头弯腰,在她头发上揉了揉,“怎么,你累了?”
梳得好好的发髻被他怎么一揉,钗子弄得歪了,掉下来一绺长发,沈青葙瞪了沈白洛一眼:“真是的,你把我头发弄乱了!”
“唔,”沈白洛随手捏起那绺头发,想要往发髻里塞回去,“再塞进去不就成了?”
原本只有一绺掉下来,被他这么一弄,又新掉出来几绺,啪一下,沈青葙拍开了他的手:“这下更乱了!”
狄知非笑吟吟地看着他们兄妹,手有些痒痒,很想像沈白洛那样帮她把头发塞进去,然而不成的,总还有礼数拘束着,他还没有说,她也还没有答应,他们眼下,还没有到如此亲密的地步。
又见她抬着手,顺着发髻挽起的方向,仔细将掉出来的长发塞进去,然而到底比不得一开始就梳好的模样,总还是鼓出来一点,沈青葙由不得嗔道:“哥哥,都怪你,这可怎么见人?”
狄知非的笑容更开了些,今夜的她,完全摘掉了平日里端庄沉稳的假面,可爱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目光四下一扫,看见一辆卖面具的小车,一张踏摇娘的面具挂在最显眼处,美目翘鼻,红唇一点,狄知非心里一动,忙道:“你们等一下!”
他三两步跑了过去,伸手摘掉那个面具,想了想又拿了两个方相面具,一道会了钱钞,跑回来把那个踏摇娘的面具往沈青葙手里一递,笑道:“戴上这个,应该能遮住头发。”
沈青葙将信将疑,还没戴呢,沈白洛已经一把拿过,飞快地向她脸上一套,又伸手把后面的带子绑好了,拍手大笑起来:“好看呢,就戴着吧!”
狄知非含笑看着,那面具不高不低,刚好能挡住她稍有些凌乱的发髻,只是可惜,也因此看不见她的容颜了。
他把手里的方相面具递了一个给沈白洛,笑道:“沈兄,要戴吗?”
此刻周遭来来往往,不少人都戴着面具,远处的五凤楼下的灯轮旁,更有许多戴着各色面具的人在随着音乐歌舞,大约也是因为戴着面具掩住了真容,更能随心所欲的缘故。沈白洛没有推辞,接过来戴好了,眼看着狄知非也戴了一个,不由得拍手大笑起来:“有趣!狄兄这个大高个子配着方相面具,果然是开路的巨人!”
沈青葙也打量着狄知非,这方相是开路驱邪的神道,传说中高大威猛的汉子,狄知非个头高,肩宽腰窄,戴上之后果然相得益彰,自有一种威风凛凛的气势,沈青葙笑着赞道:“这面具很衬狄将军的气派!”
他能有什么气派,莽汉子的气派么?狄知非笑着摇摇头,又见沈白洛一指远处歌舞喧天的五凤楼,道:“那边热闹的很,我们也过去看看吧!”
他当先走了过去,沈青葙被他拉着往前,还是有些不放心:“哥哥真的不累吗?我在西门外赁了一处宅院,要么哥哥先过去歇一会儿,然后我们再逛?”
“你也赁了住处吗?”沈白洛笑道,“回来的路上潞王听说我在这边没有住处,就拨了一处私宅给我暂住,在玄光门外,离监门卫的驻地很近。”
应珏竟然给了哥哥住处?沈青葙下意识地问道:“哥哥跟潞王很熟吗?”
“在幽州时,多承潞王殿下照顾。”沈白洛回过头,想要捏捏她的鼻子,然而她戴着面具,并不能捏到,于是遗憾地缩回去,撩开大步继续往前走,“葙儿,那边人多得很,你拉紧我的手,千万可别走散了!”
狄知非跟在最后,笑着说道:“沈兄放心,我来殿后,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沈娘子走散!”
三个人说笑着离开,背光处人影一晃,裴寂戴着昆仑奴的面具慢慢地走了出来,一双凤目遥望着沈青葙远去的背影,沉默不语。
五凤楼下,几丈高的灯轮伸入幽蓝的夜空,无数盏制作精巧的宫灯与月色交相辉映,绚烂夺目,灯轮之下,无数人手牵着手围成圆圈踏歌而舞,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相识的,也有不相识的,笑声夹在歌声里,直上云霄。
沈青葙手里提着那盏珠子灯,站在十数步之外,含笑看着这热闹的一幕。
从前过元宵,都是一家人带着僮仆婢女一道出来,团团簇拥着,又怕走散,又怕被闲人冲撞,所以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像今夜这样自自在在地在街上闲逛,离得这么近看这热闹的人群。歌声唱的欢快,舞袖招展如云,在这个夜里,所有人都抛却了烦恼忧愁,笑着,唱着,跳着。
“要么我们也去跳吧?”沈白洛看得有些心痒痒,低头向她说道,“我还从来没跳过呢!”
沈青葙笑着举起手里的珠子灯:“哥哥去吧,我就不去了,还提着灯呢!”
狄知非伸手拿走了灯,笑道:“一道去吧。”
他张嘴咬住珠子灯,一只手拉着沈青葙,另一只手拉起沈白洛,很快汇进了舞蹈的人群。
歌声笑声一下子冲进耳朵里,舞蹈的圈子里一个同样戴着踏摇娘面具的少女含笑松开同伴,牵住了沈青葙的手,沈青葙身不由己,随着她摇摆的节奏,跟着跳了起来。
起初还有些拘束,然而很快,欢快的歌声和舞步让她忘记了一切,只跟随节拍舞蹈起来,拧腰、敛肩,穿着羊皮小靴的脚轻轻点地打着节拍,口中甚至还哼起了歌曲。
狄知非听见了她的歌声,很想和着她一起唱,然而牙齿间还咬着那盏珠子灯,也只得压下这个念头。她的手握在他的手里,又小又软,暖烘烘的让人舍不得松开,眼前的灯火和人群都模糊了,唯有她是清晰的,鲜活的,让他一时一刻也移不开眼睛。
踏歌的人们越来越多,灯轮底下渐渐汇成拥挤的一群,却在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声:“戴竿的来了!”
戴竿乃是教坊中的绝技,伎人头上戴着数丈高的竹竿,竹竿顶上又装饰着木头做的瑶池仙山,更有技艺高超的伎人还会选些身体灵便的孩童在木山上翻腾跳跃,以壮视听,往往引得围观的人又惊又喜,随着孩童的动作惊呼连连。
此时一听说戴竿的来了,踏歌的人顿时散了一半,又有许多原本在边上闲逛看热闹的人也都一窝蜂地往前跑去看戴竿,沈青葙被人群一冲,摇摇晃晃地站不住,忽地手臂一紧,狄知非将她拉近身前护着,低了头说道:“跟着我,别松手。”
少年爽朗的气息顿时充盈了鼻端,身边的人还在跑,沈青葙模糊听见了沈白洛的呼唤声,急急扭头去寻时,万头攒动,怎么也看不见沈白洛被挤去了哪里。
“我方才为着把灯取下来好说话,就松开了你哥哥的手,”狄知非另一只手提着珠子灯,解释道,“没想到人群一冲,竟把他冲散了。”
人群越来越挤,不知被谁撞了一下,沈青葙身子晃了晃,耳边听见狄知非的声音:“沈娘子,恕我冒犯了。”
他长臂一舒,将她搂在怀中,瞅准人少的方向,一路分开人群,飞快地挤了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青葙总觉得听见了他的心跳,又重又急,带着颤音,引得她的心跳不知不觉也乱了,还好他们很快挤出了人群,狄知非松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