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恪听着嫡妹叭叭叭说着来龙去脉,这才正眼看了一眼亲娘的脸色。
虚弱,憔悴,重重的黑眼圈,以及眼角细细密密的皱纹,也许出来匆忙,头上只有一根玉簪,且只穿了一件灰鼠皮的斗篷,冻得脸色有些苍白。
他依稀记得,亲娘似乎没这么老,这乍一看,比祖母也年轻不了多少。
想到这里,他转头看祖母。
祖母倒是脸色红/润,绿玉头面,银发一丝不乱。
他心里一瞬间闪过疑惑,却快得根本就抓不着。
马碧莲皱眉闭眼,一只手捂着胸口,仿佛还没有喘过气来,一只手却狠狠掐了一把马如眉。
真是,百密一疏啊!
这小贱人嘴巴倒是利索。
马如眉大/腿疼得差点尖叫,她死死忍着,脸色变了又变,脸皮都在颤抖,只是她也是跟着姨母见过大阵仗的,所不等慕容恪说什么,马上就悲悲切切地开口了:“三小姐说笑了,王老太医医术肯定是没问题的,太夫人之所以咳嗽,是因为昨晚着了凉,所以——”
慕容蓁瞪大眼珠,一副为了祖母怒发冲冠的样子,甚至还带着有些夸张的不可置信:“大哥,既然你都说老王头医术不错,我就信他老王头一次。原来祖母咳疾如此严重,是因为受了凉,她老人家身边的人就是这么伺候她的?老王头都说祖母身子骨强壮这呢,这得伺候得多不尽心呐!一个晚上而已,就能让祖母突然间就染了如此严重的咳疾?这些个偷懒耍滑的奴才,不该打死吗?”
慕容恪脑子里突然头绪纷乱起来,他不由自主狠狠皱眉。
第19章嘲讽
可没等慕容恪理出头绪来,屋子里其他的人就纷纷插嘴了。
李妈妈跪下叩头:“世子爷饶命,昨晚值夜的是老奴。老奴昨日见太夫人睡下了还在不停念叨您的伤势,还时不时披衣以来,朝您的院落往上一眼,老奴劝不住,是老奴的错,都是老奴的错!”
马如眉眼泪汪汪:“呜呜呜,世子爷,太夫人都是惦记您的伤势,才忧心忡忡说不着的,呜呜呜——”
慕容珊一脸羡慕:“大哥,您只要好起来,祖母肯定也能马上好起来,她的一颗心,始终都在您身上!”
刘姨娘:“……”
慕容雅:“……”
慕容雪笑容谄媚:“大哥可是祖母亲手带大的呢,祖母放心不下,也是有的。”
张姨娘/亲手奉茶:“太夫人,妾身伺候您把药先服下。这不,世子爷都大好了,您今晚呐,可能睡个安稳觉了!”
慕容薇迈着小短腿,抱住慕容恪的大/腿,抬头时一脸的天真无邪:“大哥哥,薇儿和姨娘早早来看望太夫人呢,太夫人夸薇儿懂事,是个大姑娘了呢,薇儿要和大哥哥一样,好好孝敬祖母呢!”
慕容恪脑中的各种头绪被一屋子女人的话给瞬间打散,他作为世子爷的威严尽数散去,眼中冰霜化掉,难得有了一丝温情,他慈爱的摸/摸慕容薇的小脑袋:“薇儿真是懂事!”
这么多人一人一句,接得极其自然,慕容蓁根本无法插/进一句。
她见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
相比起以前,她们母女被挤兑得难堪无比,这次,她还能勉强战个势均力敌,她只能苦笑着安慰自己,总算是有进步了。
可她心底还是再一次的无奈又愤怒,藏在衣袖中的手,指甲都掐进了掌心中。
一个偏心又装睡的人,在耳旁敲锣打鼓都叫不醒!
侯夫人朱敏痛苦地狠狠闭上眼睛,她恨自己对长子硬不起心肠。
深呼吸一口,再睁开时,已经一脸对马太夫人碧莲的担忧:“母亲,还是请个太医好好诊脉吧?”
马碧莲这时又是一脸慈悲相,脸上的笑容慈爱地仿佛看着心爱的女儿,又像是观音大士在还用大慈悲度化芸芸众生:“敏儿啊,我这把老骨头,就不要再麻烦老太医了,恪儿没事,我也就放心了。倒是你,辛苦了这么多天,该好好休息才是。”
慕容薇突然“咦”了一下,小/脸纯真,眼睛里满是疑惑:“母亲肯定是累坏了,您应该再多睡一会再来的。”
慕容蓁心下一惊,要遭!
果然。
马如眉低头,十分谦卑:“夫人放心,妾身一定会好好照顾太夫人的。”
其他几个姨娘和庶出小姐,马上也坚定表态,会好好照顾太夫人,请夫人好好休息便是。
慕容恪眼睛看着自己亲娘,眼睛微微眯起。
母亲身体有这么虚弱了吗,大家都到了,您要姗姗来迟?
慕容薇童声稚气地补了最后一刀:“母亲放心,回去好好休息。祖母交给薇儿吧,薇儿是大姑娘了,一定尽心尽力照顾好祖母。”
慕容恪眼神不善。
如此懈怠吗,连基本的晨昏定省都不愿意了?
礼亲王府真实好教养!
慕容蓁连忙想要补救。
她想告诉慕容恪,明明是其他几房故意来早了,一起挤兑娘/亲,大哥你是眼珠子彻底烂掉了吗,不会看看时间吗?
可她没这个机会了。
慕容恪双双缓缓背负在后,一副勇毅候府世子爷的威武气势,他脸色一沉,开口时声音冷得刺骨:“母亲,您回去休息吧。祖母自有儿子照顾,不劳您费心!”
朱敏气得心口疼,眼前一片漆黑,若不是慕容蓁扶着,她早就倒地不起了。
只是,礼亲王府堂堂县主,她不能在姨娘庶子面前丢了颜面。
撑着最后一口气,朱敏脸上极为平静:“如此,世子爷好好照顾太夫人吧。”
说完,半依靠在慕容蓁身上,脚步虚浮地走出了寿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