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兰张嘴半天,最终在族长颓败的眼神里,什么话都没有说。
在族长家修养了两天,小草扶着秀兰回了家。
顾氏送来了憨厚老实的石头,拿走了五两银子和一方绣帕。
秀兰见顾氏生活不易,多送了五两,顾氏要拒绝,但在秀兰的劝说下,留着泪收下了。
石头今年十八了,个子比张德贵还高出一个头,胳膊比小草的大/腿还粗,声音洪亮,饭量惊人。
她一口气吃了二十个窝窝头,五个白馒头,差点感激涕零:“俺是个孤儿,给一个镖师当过童养媳,可镖师一家遭灾了,俺没饭吃,就当了下人,可那家人家也不长久,俺太能吃,年纪也大了,就卖不出去,多谢小姐收留俺,俺能吃,也能打,更能干活,小姐放心使唤我。顾婶子说小姐比俺还可怜,让俺好生保护小姐,俺一定不会忘记。”
秀兰点点头。
她心想,我又有家人了。
第13章脉象
有了小草和石头,秀兰的日子明显不一样了。
小草很会察言观色,还是个聊家长里短的好手,针线活也不错。
每天,小草出门一趟,都能带回来溪水村的新鲜事,然后,和秀兰一边做针线,一边聊新鲜事。
小草跟着秀兰不过没几天,瘦削蜡黄的脸,开始有了些血色,脸上淤青褪去,若是忽略她脸上的胎记,倒也是个齐整清秀的姑娘。
石头有些憨傻,胃口大,能干的活也多。挑水劈柴那都是小事,屋顶修瓦打退流氓也不在话下,甚至跟着秀兰去收租子都是一脸威武,不熟悉的人看了都能发怵。
秀兰教会了小草更复杂的针法,两个勤快的姑娘一个月用绣活换回的银子能维持最基本的嚼用,石头去后山打来的猎物,不仅能给三个姑娘打个牙祭,还能偶尔添一件衣服,加一双鞋子。
张秀才留下的铺子照样在收租、水田赁出去的也顺利收到了租子,还有张秀才留下的五十两、侯府给的一百两、老鸨自赎给的五百里,秀兰都好好存着。
这天下午,太阳有些暖融融的,难得风不大,是个好天气。
屋子里暖和,生了一个小火盆,秀兰和小草围在边上做绣活,偶尔说上几句。
旁边有秀兰自制的果脯,石头刚开始还吃着果脯看两人做绣活,没多久就打起了盹,脑袋一点一点的,每次在差点仰头栽倒惊喜,然后赶紧坐好,不一会又发出呼噜噜的细微鼾声。
小草看着就想笑,感觉自己好像躺在了蜜罐里:“这憨憨的石头哟,又瞌睡了!”
秀兰也抿嘴笑,她说起了自己的打算:“等我们的事都了了,我想带着你们去江南,请上几个绣娘,开个小小的绣铺。等日子顺遂了,找几个好男人,把你和石头风风光光嫁出去。”
小草抬眼看看窗外初春明媚的阳光,不知道为什么,眼睛里就雾蒙蒙的,她重重点头:“好!”
可转念一想,她急忙问:“能走掉吗?”
那几个老头,把你当成了金凤凰,恨不能现在就把你抬去侯府。
秀兰肯定地点头:“好好谋划,一定行。到时候,我们就自由自在地过日子!”
小草觉得,秀兰的眼神,和初春的暖阳一样明亮,直直照进她心里。
王翠花沉塘那日,秀兰没有去。
小草带回了消息:“王翠花,死了。王翠花娘家这三天一直在闹,但族长就是不松口。”
秀兰表情淡淡,手里点着香:“族长不松口,不是因为他公正,而是他担心侯府追究。王翠花娘家来闹事,不过想要些好处罢了。”
手里的香被点燃,秀兰郑重给张秀才行礼上香。
上完香见小草正定定看着她,她问:“觉得我心狠手辣?”
小草摇头:“不。我娘就是个善心人,自己的嫁妆被她男人拿去养了小,生病没有钱看大夫,只有一天天等死,然后,自己的女儿人被卖掉差点饿死。如果心狠手辣才能活下去,我愿意除了心狠手辣,再加上不要脸。因为,我爹和祖母,就是心狠手辣加不要脸。”
小草看似很冷漠地说完,眼泪却早已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秀兰给小草擦干眼泪:“别怕,老天爷不会总亏待无辜弱小之人。而且,如果公正迟迟不来,只要自己坚定强大起来,我们也能给自己找到公正。”
王翠花的事,除了有人茶余饭后嚼几句舌根,倒也没有没翻起什么大风浪。
明日一早是赵氏受杖行的日子,秀兰推说自己身体不适,但七叔祖婆硬是拉着她观刑。
“她害死了你爹,更是我们秀水村张氏一族的罪人,让你去观刑,以后若是世子爷问起什么,你也好如实回答。我们张氏一族能出举人秀才,肯定是耕读传家有底蕴的宗族,以后若是有机会,一定会好好报答世子爷的。”
秀兰一脸侯府宠妾的模样,笑容恰到好处,不卑不亢:“七祖婆婆说得很是有礼,我有机会一定好好回禀世子爷,多多提拔我们张氏一族的后辈子弟。”
七叔祖婆对秀兰的知趣很是满意:“秀兰真是个可人疼的姑娘!”
族长监督,族长长子亲自行刑。
里里外外围了族中的男男女女,看着族长长子高高举起木杖,狠狠落在赵氏的背上。
族长捋着这白胡子,按照规矩章程,一脸正义凛然问赵氏:“族中训诫,你可服气?”
有人取出赵氏嘴里布条。
可族长没听见赵氏应该说的“服气”,却听见了赵氏杀猪般的惨嚎:“张思贤你个不孝子啊——你可知道你捡来的贱蹄子要害死你老娘啊——你明明就是病死的啊——那个贱蹄子诬陷你老娘——想要害死你老娘啊——我冤枉啊——”
众人目光齐刷刷看向秀兰。
秀兰此刻眼泪汪汪,在小草的搀扶下勉强站立,她虚弱无比地向族长行礼,然后才小声开口:“祖母,我不是、我没有。”
她又虚弱至极地看向族长:“族长,我虽然说了实话,看并不想看祖母一把年纪还受罚,我心痛难忍,这就随父亲去了吧。世子爷,秀兰愧对您的厚爱,来生再来报答——”
话没说完,她就身子一软,昏倒在小草的怀里。
族长气得胡子眉毛一通乱抖,眼前金星直冒,好半天才缓过来,他气急败坏地一边让自己的婆娘孙女给秀兰请大夫,一边咆哮着给赵氏再加二十扳子。
秀兰幽幽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