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生而无脑
43。生而无脑
“如果连凤章先生的为人都信不过，清漪还能信谁？另外，清漪也相信顾相的眼力。”
望着沐清漪离去的背影，一直表现的从容冷静的冯掌柜却是愣住了。凤章先生，这个称呼至少有十几年没有人称呼过他了，才年方十六的沐家四小姐是怎么知道的？
走下了三楼，沐清漪美丽的容颜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虽然她的记性一向很好，但是能记起冯止水这个人还当真是有些不容易。冯止水此人，姓冯，名镜，字止水，号凤章。少年时候也是江南有名的少年才子，若是按着正常的人生科考入仕，顺利的话如今也该是一二品的大员了。
可惜此人运道不佳，十八岁参加会试却遇到了考场舞弊，他的试卷和一位朝中重臣之子的试卷被互换了以至于名落孙山。虽然最后查清了真相，冯止水却受了不少磨难，从此对官场心灰意冷。如今算来这已经是近三十年前的事情了，冯止水在京城也不过昙花一现，而且这些年来相貌也变了不少，也难怪没人认出这轻安阁的掌柜竟然是三十年前的少年才子了。
沐清漪能够认出他来还是因为七年前，她陪着祖父出门的时候见过冯止水一面。冯止水离去之后祖父还感叹良久，言道冯止水本来也是国之良才。但即使如此，刚一见面是沐清漪依然没能一眼认出他来，只是听到他的名字才感觉有些眼熟罢了。
下了楼，珠儿依然守在厢房门口。沐清漪问道：“外面出了什么事？”
珠儿摇摇头，有些疑惑的道：“珠儿好像听到了三小姐的声音。”
“沐云容？怎么哪儿都有她？咱们也去看看。”沐清漪蹙眉道。
外间二楼的大堂里，果然是一片喧哗。沐云容正眼神凶恶的瞪着一个穿着浅碧色衣衫的清秀少女。跟在沐云容身边的几个名门千金同样神色各异，有的在劝沐云容，有的幸灾乐祸的看热闹，有的干脆就火上浇油。周围的宾客们也都兴致勃勃的看着一边窃窃私语议论纷纷。议论的对象显然就是沐云容和那碧衣少女。
“小姐，咱们别出去了。”珠儿躲在沐清漪身后，轻声道。三小姐真是将肃诚侯府的脸面都丢尽了，要是小姐出去岂不是要跟着她一起被人耻笑。
珠儿却不知道，肃诚侯府越是被人耻笑，沐清漪就越是开心。不过热闹要看，架还是要劝的。
安抚的拍拍珠儿的手，沐清漪漫步走了出去，“这是在做什么？”
虽然上次参加过恭王妃的宴会，但是京城里认识沐清漪的人其实并不多。看到这突然走出来的少女，众人都是一愣。沐云容皱了皱眉，咬牙道：“沐清漪，你来这里干什么？轻安阁是你这种人能来的地方么？”
哦，原来如此！原来是肃诚侯府嫡出四小姐。不过这沐三小姐的话就有点意思了，轻安阁如果嫡出的四小姐不能来，难道庶出的三小姐就能来了？还是说…未来的宁王妃？
沐清漪懒得理会沐云容的话，走到那浅碧色依然的少女跟前，含笑道：“这位小姐贵姓？”
那少女看了看沐清漪，显然是对肃诚侯府的印象不太好。犹豫了一下才道：“我姓李。”
沐清漪明了，想必是不知怎么的沐云容和李家小姐在这轻安阁碰上了。如今李家退婚沐翎早就成了京城里的笑柄，在这儿遇上了沐云容气不过自然要为自己的哥哥出口气了。
这李家小姐能说出抬她的尸体进门的话，显然也不是个性子软弱的。只是对上沐云容这样不讲道理倒是也有些郁闷。
“三姐这段时间心情不好，若是有什么失礼之处，还请李小姐见谅。”沐清漪浅笑着道。李小姐有些惊讶的看着沐清漪，李家在这个时候退婚，就算是肃诚侯府有错在先肃诚侯府也难免有些怨气，见沐清漪如此心平气和落落大方，倒是有些反应不及了。
“四小姐客气了。”李小姐抿唇淡淡一笑道。她能感觉到眼前这位四小姐跟那个嚣张跋扈的三小姐并不一样。自诩清流的人家不管行事如何，教养总是不错的。身为李家的嫡出小姐，李小姐是有些看不上自己这个前未婚夫的同母妹妹的。不过沐云容是铁板钉钉的未来宁王妃，即使李家不是恭王一党的，也免不了要让着她一些。
“沐清漪，谁要你多管闲事！”沐云容气急败坏的道。
沐清漪侧首，淡淡的看着沐云容道：“三姐还是好好想想，回去怎么跟父亲解释你今天的行为吧。”恭王和肃诚侯府都正绞尽脑汁的拉拢李家呢，若是今天真让沐云容把李小姐给怎么着了，就不只是沐长明会动怒的事情了。不过，现在…其实已经得罪了吧？
闻言，沐云容不由得一窒。她也是在轻安阁意外遇到了李小姐，想起自己二哥如今还躺在床上，肃诚侯府更是走到哪儿都被京城的人议论，一时怒火难抑才冲上前来找李小姐麻烦，却忘了父亲早就警告过这段时间要安分一些。但是在沐清漪面前，沐云容怎么肯丢了面子。强压下心中的不安，高傲的扬眉道：“我也是为了二哥，父亲不会把我怎么样的！你算什么东西，等我成了宁王妃…。”
“闭嘴！别丢人显眼了。”沐清漪难得有些烦躁的皱眉道。沐云容这样的人，根本就没法讲道理。听说宫里的沐飞鸾精明聪慧，当年孙氏是把三个孩子的脑子都生给沐飞鸾一个人了吧？
“沐清漪！”沐云容尖叫。
“你们，带三小姐回去！”沐清漪扫了一眼跟在沐云容身后的几个丫头，沉声道。原本沐云容身边的丫头是不将沐清漪这个嫡女放在眼里的。但是此时被沐清漪清凌凌的目光一扫，心中却都不由得一寒。不由自主的便伸手去拉沐云容的衣袖了。
“啪！”沐云容回身，一个耳光又重又狠的甩在了那丫头的脸上，“吃里扒外的东西！”在场的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这个…就是未来的宁王妃？听说这宁王妃的生母是肃诚侯身边的丫头，果然，这不是名门正娶的生的就是不一样啊。特别是在有沐清漪这个嫡女作比较的时候，更显得沐云容上不得台面。
众人纷纷在心中暗暗思量，回去一定要加强对庶女的教养问题啊。若是养出一个跟这未来的宁王妃一样的，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三小姐，王爷请过去一叙。”正在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两个侍卫模样的男子走上楼来，走到沐云容跟前沉声道。
沐云容脸色一白，只看这两人的服饰她就知道，这是恭王府的人。而沐云容最惧怕的人，莫过于恭王慕容煜了。沐云容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恹恹的跟着侍卫走了。
慕容煜在附近？沐清漪挑了挑眉，转身对李小姐歉然一笑道：“李小姐，让你见笑。明日府里定然派人上门赔礼。”
李小姐一笑，道：“四小姐客气了，我先告辞。”
“李小姐请。”
轻安阁对面的明月楼，正是恭王府名下的产业。明月楼二楼临窗的位置，慕容煜和慕容安相对而坐，看着对面轻安阁门口沐清漪和李小姐一道走出来，然后相互道别。
“六哥，这个沐清漪倒是比沐云容那个蠢货聪明太多了。”慕容安挑眉道。
慕容煜淡淡道：“只怕是太聪明了。”
☆、44.离间的艺术
44。离间的艺术
“启禀王爷，肃诚侯府三小姐来了。”门外有侍卫禀告道。慕容煜淡淡道：“让她进来，另外，去将四小姐请上来。”
“是。”
门被推开，沐云容有些小心翼翼的从外面走了进来。望着慕容煜和慕容安的神色却满是忐忑，哪里还有半点方才在轻安阁的高傲嚣张？
“云容见过恭王，宁王。”
慕容安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他对于这个所谓的未婚妻本来就毫不在意。之所以娶她不过是为六哥拉拢沐长明和柔妃罢了。毕竟沐长明手中握着的兵权对于每一个皇子来说都是十分重要的。但是沐云容这个人，却从来没有被慕容安看在眼里过。
慕容煜皱了皱眉，淡淡道：“三小姐，还有半个月就是父皇的寿辰。本王希望你替父皇抄写《地藏经》一百卷，供奉皇家寺院。本王希望…这是宁王的未婚妻亲手抄的，明白么？”
明白么三个字，慕容煜是盯着沐云容说的。其中的意思即使沐云容并不够聪明也能够领悟了。如果沐云容敢找人代写的话，那慕容煜也可以另外再给弟弟换一个王妃。毕竟，不愿孝敬父皇的王妃，就是换了也没有人能说什么。
沐云容顿时就变了脸色，地藏经并不短，半个月要她抄写一百遍，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沐云容哀怨的望向坐在一边的慕容安慕容安却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一边，靠着窗户望着外面出神。
“沐清漪求见恭王殿下。”门外，传来沐清漪轻柔淡雅的声音。
“四小姐请进吧。”慕容煜目光微沉，看着推门进来的少女。从前慕容煜是从来没有注意过沐清漪的，一是沐清漪确实不起眼，总是低着头默默无闻。二是慕容煜不想看到沐清漪，只要一看到沐清漪他就会想起另外一个女子。不过似乎从顾云歌去世之后，沐清漪倒是变了不少。这一次再见，只觉得沐清漪更加美丽了，但是…之前觉得她像顾云歌果然是自己的幻觉。慕容煜心中默然道。
看着慕容煜的神色，沐清漪心中淡然一笑。既然已经知道有人对表妹这副跟自己从前有些相似的容貌敏感，沐清漪怎么会不注意？其实沐清漪和顾云歌最像的地方也只有眼睛而已，而这对精通如何妆点自己的前萃红阁花魁来说根本就不是个事儿。每天一点一点的勾描，原本就不怎么被注意的沐四小姐容貌一点小小的改变自然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就连肃诚侯府的丫头也只会觉得四小姐越来越美丽了。
“恭王殿下，安王殿下。”沐清漪微微一福道。
慕容煜点了点头，道：“四小姐不必多礼。”
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一次慕容安倒是没有给沐清漪甩什么脸色，只是轻哼了一声却还是点了点头。沐清漪侧首看了看脸色难看的沐云容，迟疑了一下方才问道：“可是三姐有什么地方失礼，三姐这几日心情不佳还请王爷见谅。”
慕容煜盯着沐清漪，若有所思的道：“哦？三小姐心情不佳，那么四小姐呢？”
沐清漪沉吟了一下，道：“谢王爷关心，清漪尚可。”
“你倒是诚实敢言。”现在肃诚侯府上下心情都不好，沐清漪还敢说她尚可，果然是胆子不小。沐清漪抿唇淡淡一笑道：“清漪实话实说。”
“哦？你倒是不担心沐翎的事儿？”慕容煜奇道。
沐清漪淡淡一笑道：“二哥的事？虽然对肃诚侯府的名声有些影响，不过…一个庶子算什么事儿？谁家府里没有几个不争气的庶子？等到父亲娶了继室，有了嫡子，自然也就无碍了。”
“沐清漪，你……”
“闭嘴！”沐云容刚要朝着沐清漪怒吼，慕容安一个眼刀甩过去立刻让她乖乖的闭嘴了。看着沐云容幽怨又委屈的乖乖闭嘴的模样，沐清漪不得不在心中暗赞，沐云容对慕容安竟然是当真迷恋的很。
慕容煜皱了皱眉，“你如此说话，倒是不怕得罪柔妃？”
沐清漪一脸的茫然不解，“清漪实话实说，大姐身为皇妃必是天下女子典范，怎么会因为这个跟清漪生气？何况，母亲过世这么多年，做女儿的虽然不该过问父亲的事情，但是为了肃诚侯府的未来，考虑继室的事情也是势在必行的。祖母年事已高，总不能一直劳她老人家操劳。更何况，肃诚侯府若是一直没有嫡子，何以为继？”
慕容安挑眉，有些嘲讽的扫了一眼沐清漪道：“如今柔妃正得圣宠，沐云容也要成为本王的王妃，难道本王的王妃还当不得嫡女之位？”
沐清漪有些惊讶的望着慕容安，很快又欢喜的笑道：“王爷说的事，这事是清漪想差了。大姐姐正得宠呢，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了龙子了，到时候皇上定然会开恩将孙姨娘升为正室。到时候二哥自然就是嫡子了。如此一来…二哥的事情，倒真是要好好思量一番了。还请王爷看在咱们两家也是姻亲的份上，出手相助一二才好，莫让外人再非议二哥了。”
慕容安只觉得一口气噎在胸口不上不下，只能狠狠的瞪着沐清漪。他问柔妃不过是嘲讽沐清漪罢了，没想到沐清漪竟然已经打算的这么远了。
倒是旁边的慕容煜，听到沐清漪提到龙子儿子的时候眼神微闪了一下。父皇现在春秋鼎盛，肃诚侯府虽然比不得皇子王爷们尊贵，但是父皇对沐长明的信任只怕比对他们这些儿子还要多一些。若是柔妃有了儿子…将来肃诚侯府到底站在哪里边就不一定了。说不定…现在沐长明站在自己这边也是为了让柔妃在宫中站稳脚步给未来的小皇子铺路呢。
沐清漪只看慕容煜的神色便知道他对沐长明起了疑心。心中微微一笑并不多言。许多事情，过犹不及，点到为止才是最好的。
“刚刚李家的事情，四小姐做的很好。四小姐若是闲来无事，可以多去看看你表姐。”慕容煜淡然笑道。表姐指的自然是恭王妃朱明嫣，慕容煜仿佛一点都不知道朱明嫣不喜沐清漪一般，“天色不早了，本王派人送你们回去吧。云容。”
一直插不上嘴的沐云容有些惊魂未定的望着慕容煜，慕容煜淡淡道：“今天的事，本王不希望任何人知道，你明白么？”
“明…明白了。”其实沐云容也不知道什么事，沐清漪说的那些话对慕容煜来说很有震动，但是听在沐云容的耳朵里反倒什么都没有了。如果连慕容煜都没有怀疑，那么以沐云容的脑子自然也听不明白沐清漪是在挑拨沐长明和恭王府的关系。
沐清漪轻轻福身告退，“清漪告辞。”
☆、45.沐长明的心思
45。沐长明的心思
看着沐清漪和沐云容出去，慕容安终于不爽的皱起了眉头道：“六哥，沐云容那个蠢货娶进宁王府真的好么？还不如沐清漪呢。”虽然无论是沐云容还是沐清漪他都没有兴趣，但是那也不代表他愿意让自己娶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慕容煜微微蹙眉，淡淡的看了慕容安一眼道：“你以为肃诚侯府的姑娘能让你想换就换？”当初用沐云容换下沐清漪，那是沐长明想要巴结恭王府而且这也符合沐长明的利益。若是再换一次，那就是打肃诚侯府的脸了。只怕就是沐长明再想要巴结恭王府也要翻脸了。官场上，伤什么也不能伤了面子。
“而且…那个沐清漪，你玩不过她。”慕容煜慢慢道。
慕容安一脸的不以为然，他是觉得沐清漪比沐云容聪明又顺眼，但是也仅此而已。他堂堂一个皇子宁王会玩不过一个小丫头？
慕容煜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的弟弟摇了摇头，沉声道：“沐清漪和你府里藏着的那个是什么关系你不知道？她若真进了府，我怕哪天你死在这两个人手上都没人知道。顾云歌给你的教训你忘了是不是？”
被慕容煜一提起这事，慕容安便觉得腹部还没完全恢复的伤口又开始一阵阵的泛疼。顾云歌给他的那一下，也就是簪子短了一些，顾云歌身为女子也没什么力气。若是换个力气稍微大一些的人，只怕他就已经没命了。
见他这副模样，慕容煜才轻哼了一声道：“你早听我的劝，将那个人处置了，别说是沐清漪你想娶谁都行。”
慕容安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有些阴鸷的眼中闪动着固执的光芒，“我就是随便一说，六哥你觉得不同意就算了。不过，那个沐云容最好给本王聪明一点，要是进了宁王府敢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本王剁了她！”
慕容煜看着弟弟真有些气急败坏了，他也明白慕容安明明讨厌沐清漪为什么还想要让她进府了。沐清漪跟那人是表兄妹，从小感情就好。慕容安是怕沐云容进门了对顾秀庭不利。
“我看你当真是魔障了！”
慕容安不在意的挑了挑眉，随便兄长怎么说就是听不进心里。
回到府里，沐清漪也懒得啰嗦，直接将沐云容丢给了沐长明去处置，就准备带着人回兰芷院了。沐长明听了沐云容在轻安阁的所作所为，还有沐清漪转述的恭王的话，恨不能立刻一把捏死这个从小宠到大的女儿。还没过门就敢仗着宁王的身份在外面胡闹了，这样的媳妇儿皇家可不一定愿意消受。
沐长明一边干净利落的训了沐云容一顿，一边在心中琢磨着是不是亲自去恭王府宁王府和李家陪给罪。但是又想起宫里柔妃娘娘传出来的消息，说好像是有了身孕了，又不由得有些犹豫起来了。
“漪儿，为父是不是应该亲自上门陪个礼？”看着肃立在身边的女嫡女，沐长明带着些试探的问道。
沐清漪眼眸轻抬，淡淡道：“父亲过虑了。恭王殿下和宁王殿下不会跟三姐计较的。倒是李家那里…让大哥带着父亲的名帖去陪个礼就是了。回头父亲遇上李大人再当面陪个礼，亲自上门倒是不必了。何况，如今咱们府上最要紧的事也并不是这个。”
沐长明眼睛一亮，沐清漪的话正合他的心意。今天的事诚然是肃诚侯府不对，但是这些日子丢脸丢的太多了沐长明实在不想再把自己的脸面送上门去给人踩。
“你说说，现下该做什么？”
沐清漪垂眸道：“这话按说不该清漪来说。不过父亲，肃诚侯府该有一位当家主母和嫡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