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住在外面我很不放心。”
陈洲像忽然变了个人,说话都变得很直接。
张向阳听得耳热,又不敢耳热。
“我一个大男人……”
“跟男女没什么关系,出租屋里鱼龙混杂的,这次是举报,下次真有人这么做,你打算怎么办?”
“……这是小概率事件……”
“再小的概率,你能保证它绝对不会发生吗?”
“……”
“既然你不能,那我就会担心。”
“就会像今天这样,工作也只能先放一边,先来你这里看了情况才安心。”
陈洲说的坦然,仿佛他这种将对张向阳的担心压倒了工作也是很正常的事。
张向阳面露难色。
“你前男友是不是还在纠缠你?”
最后一记重锤落下,张向阳才知从前陈洲有多给他面子。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张向阳无力指责,也不想指责。
陈洲想要跟他做的那种朋友是最交心的知己。
情感问题从来不是朋友之间的禁忌。
“嗯。”
“搬回来住。”
陈洲的语气斩钉截铁,毋庸转圜。
张向阳熟悉他这种语气,是那种他决定了全组人都反对无效的拍板。
无论你有多少理由,他都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把你所有的反驳都打得落花流水。
再多的口舌也只是徒劳地浪费时间而已。
张向阳退而求其次,“搬回来,要住多久呢?”
“起码年底。”
“等你站稳脚跟,一切都妥当了,你不搬我也要赶你走。”
“……”
半年的时间。
看上去陈洲好像是随口一说,不过张向阳仔细一想,半年时间确实差不多。
不出意外的话,那时候他工作应该稳定下来,也积攒了一笔积蓄。
至于贺乘风,他不知道半年的时间能不能让贺乘风放弃,但起码应该也能让贺乘风明白他这种不可动摇的决心。
“累吗?”陈洲不等张向阳回答,他也不讲理了一次,直接给张向阳做了决定,“吃东西了吗?吃点东西,洗个澡睡一觉,你脸色很差。”
张向阳抹了下脸,纱布裹住的手掌轻微地刺痛。
没等他反应,陈洲拉了他的手腕,张向阳瑟缩了一下,陈洲回头看他,“我们要再一起同居半年。”
“同居”两个字从陈洲嘴里说出来,郑重得像在宣誓。
“我们得更习惯彼此。”
“私人物品可能会混用,也会有不可避免的肢体接触,不能再像之前那么见外了。”
“朋友之间勾肩搭背,光膀子一起打球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张向阳,你要自己先不别扭,才能更自然地与人交友。”
“你不会一辈子只有我一个朋友,不是吗?”
张向阳觉得陈洲说的对。
每一句话都特别对。
因为陈洲是真诚的,真心地为他好。
“嗯,”张向阳点了点头,“陈工你说的对。”
张向阳洗完澡出来,穿的是陈洲的睡衣,连内裤也是陈洲的,陈洲说是新的,张向阳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他马上压制住了那种情绪。
大方点,再大方点,抛开性向与性别,假使他和陈洲都是异性恋,或者都是女孩……张向阳打住了,觉得自己的想象有点过分大胆了。
“叮——”
陈洲从微波炉里拿出热好的饭。
“速食,你先对付吃一口,我去公司,吃完就去我房间休息,下午等我回来,我送你去拿了行李然后再谈同居的事,ok?”
张向阳被一连串的指令搞晕了,把信息又加工了一遍,对玄关门口换鞋的陈洲道:“行李我自己去拿就行。”
“嗯,”陈洲点了点玄关边的案几,“你那把钥匙还在这儿,过去注意安全。”
“……好。”
陈洲走了。
公寓里只剩下张向阳一个人,张向阳却没有之前独自待在公寓时的那种孤独寂寞感。
因为他知道,他对他的朋友有多重要。
张向阳借了陈洲的衣服穿。
陈洲的衬衣裤子都有点长,张向阳把衬衣下摆塞进裤子里,裤子则卷了两下,内裤倒还好,尺码虽然大,但是弹性足,贴在腰上不至于掉下来。
张向阳在公交车上摸了摸腰上的皮带,心想陈洲的腰抱起来挺细的,裤子的尺码还是比他大了挺多。
以前他是不敢想这种事的。
怕冒犯陈洲。
不过陈洲说的对。
好朋友之间顾忌太多就没法做朋友了。
于是张向阳光明正大地想了想:陈工的腰真细。
到出租屋附近,张向阳下了车,顶着烈日走入楼道,他边上楼边想要怎么和房东说,这才住了几天就退租,他应该给违约金的,太多了他也付不起,上网查查该付多少。
张向阳低着头边看手机边拧锁推开了门。
“唔——”
异响声惊动了张向阳,他抬起脸往客厅发出响动的地方看过去。
白天本来应该空无一人的客厅里现在却有两个人。
一个趴在地上,脸上血污横流,一只花纹精美的皮鞋正踩在那张脸上。
张向阳呆了好一会儿才认出地上的人,“袁靖!”
踩在这张脸上的皮鞋顿时用力。
“阳阳,怎么不先跟我打招呼?”贺乘风微笑道。
张向阳反应过来,冲上去将人推开,“贺乘风,你疯了吗?!我说了有什么事冲我来,别冲我朋友!”张向阳吼完,连忙去扶地上的人,“袁靖,袁靖,你怎么样?”
袁靖仍是趴在地上一言不发,只是轻咳了两声,嘴角涌出来的都是血。
“报警,我们报警。”张向阳焦急道。
按键的手被拉住,袁靖终于开口说了他第一句话,“不要报警。”他目光中有痛苦,更多的却是恐惧。
“手怎么了?”
张向阳抬脸看向贺乘风,目光中有隐忍的愤怒。
贺乘风脸上已经没了笑容,视线落在他的手背,眼睫上抬,桃花眼看着很冷。
张向阳拉着袁靖的手搭上自己的肩膀,“还行吗?站得起来吗?”
袁靖胳膊撑在地上,借了把力慢慢站了起来,站起来后他挪开了搭在张向阳肩膀上的手臂,踉踉跄跄地站离了张向阳一点距离。
张向阳看着他后退的动作,心中又是歉疚。
连累室友还不够,他还连累了袁靖。
凭什么?
凭什么那个人就能一直这样伤害别人而不付出任何代价?!
“贺乘风!”
张向阳猛然向罪魁祸首扑过去,
与之前一样,贺乘风抓住了他。
这次张向阳想也不想地就咬上了他的手腕。
他咬得很死,咬得很用力,咬得满口都是血的味道也不松口。
如果可以,他愿意咬下这个人的一块肉,让他知道人被伤害是会痛的。
袁靖在一旁看着,目光闪躲而恐惧,他没有从那个男人脸上看到一丝忍痛的表情,反而像是正在享受一般。
数小时前,袁靖正在附近的网吧打游戏,他打了一个通宵,打得昏天暗地眼窝深陷,一晚上耳机里枪炮轰鸣都没停过,他杀红了眼,心中呐喊,我要杀光你们!杀光所有那些看不起他的人!
正是耳热之际,他的肩膀被拍了拍。
他一回头,却是个漂亮姑娘,姑娘盘发红唇,精致美艳,不可方物,对他笑了笑,声音甜美道:“可以出来一下吗?”
袁靖跟了出去,被推进了一辆货车。
货车里两个壮汉,不由分说地就先将把他饱揍了一顿。
袁靖从小没少和人打架,却是毫无还手之力,被打得鼻血与眼泪横流,然后他被人从车里一路拖上了楼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