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太监?”
宁湛皱了皱眉,等到他们赶到时那些人已经跑得没有了影,不过手脚很是利落,连尸体都没有留下,训练有速得让人心惊。
若这真是安贵妃的手下,那的确是有让他们不能小觑的实力,看来这个女人的确是隐藏了实力,至少没有与秦王正面碰上,先前的几次交锋就像是小打小闹一般,谁都没有动真格的。
可此刻安贵妃却是敢暴露了她所拥有的实力,虽然很可能是冰山一角,但也足以给众人提个醒了,她可不是一般的女人。
正在宁湛皱眉深思之际,不远处的小船上却是发出了一声惊呼,“找到了,找到人了!”
宁湛猛然回头,眸中的惊喜一闪而过,旋即又变成了不可抵制的深黑,那原本想要纵身而去的双脚又稳稳地粘在了船板上,双手紧握成拳,青筋毕现。
他是想要不顾一切地飞奔过去,确认那个被救起的人是不是萧怀素,可是他又怕面对的是一具已经冰冷的尸体。
这个时候宁湛的心犹如在火上煎熬着,那么难受,那么痛苦,甚至整个身体都轻轻颤抖了起来。
“六爷!”
石娟不由挺直了背脊,可脸色仍然紧绷,双手抓紧了船沿,眼下才从水里找到人,那岂不是已经……她低垂了眼睫,甚至有些不敢直视宁湛那张黯沉得有如深潭的面容。
“阿湛,快过去看看!”
宁渊转过头来招呼了宁湛一声,他这才回过神来,僵硬地点了点头,足下一点,踩着相近的船身跃了过去。
宁渊轻功要弱上一些,随后才至。
在见到那一抹红色的身影时,宁湛才骤然松了口气,不是萧怀素,他记得她今日穿的是水蓝色的衣裙,这应该是萧怀柔的丫环小芬,只是此刻的小芬脸庞浮肿,双目圆瞪,脖子上还有一道淤痕,想来是被人给勒死再沉入水中的,便转头问道:“你们是在哪里发现她的?”
“是在水底!”
其中一名全身湿透护卫模样的男子指了不远处的一个地方,又向宁湛回道:“咱们潜进水里搜寻时发现这位姑娘被水草缠了脚,这才没有浮上岸来。”
宁湛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又问道:“还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护卫摇了摇头。
宁湛沉重地闭了眼,或许没有消息也是好消息,他只希望萧怀素能够平安无事,为此他愿意用一切来换。
端仪公主与萧怀柔她们是坐船过来的,此刻上了这只船后发现死去的人是小芬后,萧怀柔也忍不住落了泪,其实她早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若是小芬都难逃生天,那么萧怀素呢?
她根本不愿意往下去想,只拿了帕子捂唇轻泣起来。
“大姐,怀素一定没事。”
宁湛转过头来看了萧怀柔一眼,她只哽咽地点了点头,“三妹夫说得对,三妹吉人天相,定能逢凶化吉!”
或许彼此都知道只是安慰的话语,却又说得无比的肯定,也不过是给自己一点信念,给对方一分希望。
“大姐先回去吧,家里烨哥儿还在等你。”
宁湛平静地说了一声,转头便吩咐护卫护送萧怀柔离去,又承诺道:“等着找到怀素,一定给你捎个信去。”
萧怀柔这才点了点头,又看着护卫用白巾包了小芬的尸体,与她一同上了另一艘船,缓缓驶离了这座湖泊。
端仪公主的脸色同样不好,不过她刚刚得到了一个消息,立马便告诉了宁湛兄弟俩,“刚才九皇兄已经去‘安乐宫’了,让咱们也跟着过去。”
宁湛点了点头,眸中有若冰寒,她倒想看看安贵妃与安家姐妹是个什么反应,难道人命在他们眼中什么也不是?
秦王已经拿到了皇上的手谕,此刻正在着人彻查“永乐宫”。
安贵妃倒是好整已暇地坐在椅子上,还一脸笑意地欣赏着自己新涂的丹蔻,艳红的色泽浓郁如血,透出一种妖娆与妩媚。
此刻宴席已经落幕,不管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内情的贵妇名媛们纷纷告辞离去,整个大殿显得空空落落。
皇后娘娘紧皱着眉头,目光在安贵妃身上一扫,这才转向了秦王问道:“外头动静这般大,到底是出了什么?”
“回娘娘的话,只怕是有贼人闯入了皇宫,就在刚才竟然还敢行刺朝廷命妇!”
秦王恭敬地回了一句,又将萧怀素姐妹两人落水遇险的事情说了一次,看向安贵妃时目光如炬,“而这事就发生的贵妃娘娘‘永乐宫’外的湖泊之上,敢问娘娘可知道一二?”
“王爷这话倒是问得奇怪。”
安贵妃不以为意地轻笑一声,“既然是发生在宫外,那与本宫何干?更何况那些匪徒是怎么进的宫,王爷也该问问禁军统领廖大人,是不是他当得不称职啊?”说罢妩媚的眉眼微微勾起,端得是风情无限。
秦王自然是不吃安贵妃这一套的,只冷声答道,“宫里出的这样的事,廖大人自然也是责无旁贷,只是此刻他正在协助宁湛他们搜寻救人,而本王也已经向皇上请了旨,为了娘娘的安危着想,还是要彻底搜查‘永乐宫’。”
“这是应该!”
皇后娘娘赞同地点了点头,安贵妃却是轻轻地一瘪嘴,“既然皇上都下了旨意,王爷但搜无妨!”
一旁的安家姐妹却是不依地噘了嘴,只拉了安贵妃的袖子轻摇道:“姑母,这些人毛手毛脚的,若是碰坏了咱们的东西可怎么办?”
“你怕什么,横竖王爷还在这呢?!”
安贵妃笑着嗔了秦王一眼,眸中光芒意味深长,“若是损了坏了什么,你们还怕王爷不赔给你们么?”
“这还差不多。”
安家姐妹对视一眼,这才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又与对方使了个眼色,虽说已经听闻了萧怀素她们落水的消息,可还真怕又被找到了,不然今日所做的这一切就是得不偿失了。
萧怀素害她们姐妹俩落水,就让她自己真的做个水中女鬼才好呢!
“娘娘,那就得罪了!”
秦王对着安贵妃微微一拱手,又对身后的护卫们吩咐了一声,这些人才兵分几路往“永乐宫”的殿内而去。
秦王便也坐在一旁等着,只是眉目深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萧怀素还没有被找到,只怕宁湛也是心急如焚,而杜延云已经赶回了杜府去,怕也将消息给带了回去,还不知道杜延玉会担心成什么样,她们姐妹关系向来是好。
秦王不由在心底里叹了一声,安家的女人都记仇,真是让人防不胜防,若是将来杜延玉成了他的侧妃,这些宫廷争斗也是避无可避的,依她那单纯的性子是否能够承受得下来,此刻他不禁有些担心。
秦王妃就站在秦王身旁,萧怀素失踪的事情她也有所耳闻,王爷虽然没与她说什么,可那看向她的目光到底带着几分谴责的意味,若不是她邀请了萧怀素一道入宫怕也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而入了“永乐宫”后她更是将人搁在一旁,眼下出了这样的事情她的确也有责任。
秦王妃的面色也是不好,目光若有似无地飘向了安家姐妹,这姐妹俩那么记仇,若说不是她们命人做的连她都不相信。
她虽然不喜欢萧怀素,但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她的性命,眼下只希望一切都好,若是萧怀素真出了什么意外,不只宁湛会怨她,恐怕秦王也会与他离心离德。
这个结果是秦王妃说什么也不愿意看见的。
红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皇后娘娘身边,悄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什么,便见皇后娘娘的脸色一变,只对她摇了摇头,低声道:“再着人好生找找,会不会被冲到了其他地方去?”
“是。”
红姑应了一声,又谨慎地退了出去。
安贵妃的目光扫过了皇后娘娘那方,显得若有所思,上一次事情皇后算是间接出了手,难不成这次她还要插上一脚?
她虽然不惧皇后,但是也不想在这个时候与她打起擂台,真被皇后拖住了也是麻烦。
安子雅凑近了安贵妃小声道:“姑母,不会有什么事吧?”
“不会。”
安贵妃轻浅一笑,摆手道:“姑母做事你们还不放心?等着看好了。”
听安贵妃这一说,安家姐妹这才相视而笑。
“端仪公主、驸马到!”
有内侍在殿外唱喝了一声,秦王紧闭的眼睛骤然增了开来,便见得端仪公主与宁湛兄弟俩走入了殿内,依次对着在座之人行了礼。
“如何了,人可是找到了?”
秦王妃忍不住抢先问了一句,秦王偏头看了她一眼,抿紧了唇没说什么。
宁湛摇了摇头,面色低沉,“只找到了林夫人的丫环,内子还下落不明!”
“这……”
秦王妃一下便白了脸色,“这都几个时辰过去了,还没有找到人,莫不是……”
“慎言!”
秦王抢先截住了秦王妃的话,又瞪她一眼以示警告,难道这个女人还看不出来如今的宁湛已经快到崩溃的边缘,谁知道若再找不到萧怀素他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秦王妃咬了咬唇不再说话。
皇后娘娘这才道:“可加派了人手搜寻?再找找湖底,或是其他的分流,贵妃这里的湖泊虽大,不过也与宫里好几处水源相通,顺着再去找找,说不定会有发现。”
皇后这一提醒,宁湛立时眼前一亮,也不再说什么,抱拳道:“多谢娘娘提点,卑职眼下就去找廖大人商量。”又对秦王点了点头,这才转身出了宫。
他与安家那几个女人的恩怨暂且不说,等找到萧怀素再来算这笔总帐不迟。
安贵妃轻哼一声,暗怪皇后多事,指不定萧怀素早已经成了水下亡魂,连尸首都被鱼儿给分食了,再说皇宫那么大,有水源的地方也多,她不相信宁湛轻易就找得到。
端仪公主与宁渊又来到秦王身边,把石娟知道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末了宁渊才道:“贵妃娘娘看来很是谨慎,轻易找不到证据,连那些人的尸首都不知道怎么被处理了。”
听宁渊他们这一说,秦王才知道安贵妃隐藏得有多深,这个女人也没有他想像中的那么蠢,不由凝重地点了点头,“虽然我向父皇请了旨,可若真是搜不出什么来也没办法,敢做这事贵妃娘娘想必已经想好了对策。”
☆、第【180】章 因祸
萧怀素做了一个有史以来最长的梦,梦里她仿佛又回到了她六岁时在湖边溺水时所发生的事,冰冷的湖水将她紧紧包裹,无孔不入地涌进了她的身体里,她好难受,起先还能挣扎几下,可渐渐地便失去了力气,只觉得整个胸腔都被水给填满了,根本无法呼吸,身体变得好沉好重,意识也随即坠入了深渊。
而自从那一次溺水后她便对水产生了一种天然的恐惧,也是因为年龄渐长才最终克服了,以致于到她学会游泳时才慢慢将童年的阴影抛诸脑后。
她以为她再也不会有这种恐怖的经历,可那种天悬地转的感觉又将她紧紧包围了起来,就像是水里的恶魔伸出了大手一直攥着她往深处沉去。
耳边似乎还有哗哗的流水声,萧怀素动了动手指,才感觉身体又重新能够使唤了,没有呼吸困难的感觉,身下是软软的棉絮被子,很是暖和干净。
紧闭的眼睛终于缓缓增了开来,萧怀素眨了眨眼,头顶是杭绸的湖绿色帐幔,上面好像绣了些佛经,有些她看得懂,好似是《静心咒》里的经文。
她真的没有死?!
意识到这个事实萧怀素不由一阵惊喜,她最后的记忆是湖底的漩涡将她卷了下去,可这里又是哪里?
萧怀素撑着坐了起来,目光四处一扫,这是间不大的屋子,屋里的摆设都很简单,四方桌长条凳,桌上放着一盏豆青色的茶壶配了四个白瓷杯子,窗下的案台放着只羊脂玉瓶,瓶里插着一只芬芳的白菊,整个屋子布置得极其素雅简洁,不像是宫里的地方。
难道她出宫了吗?
萧怀素趿鞋下榻,走到桌上喝了两杯茶水才觉得喉咙好了一些,只是腹中空空如也,身上也是软软的。
突然,木门被人从外推了开来,萧怀素顿时紧张地看了过去,同时手中握紧了茶壶的把手,若是来人会对她不利,她也只有这柄茶壶可以充当武器了。
因为她醒来时发现随身的衣物饰品都换了个干净,此刻她身上只穿了一套半旧的豆沙色中衣,虽然已经有些年头了,可料子还是不错的,很是柔软耐磨,头上的发簪也不见了踪影,一头乌青色长发随意打散了披在脑后。
进门的是个年老的妇人,看模样大概有五六十了,头发花白却打理得很整齐,插着一支素银簪,显然她也没料到萧怀素已经醒了过来,此刻见她一脸戒备的模样,不由笑道:“姑娘莫怕,是我们救了你!”
“你们?你们是谁?这里又是哪里?”
虽然老妇人这样说,可是萧怀素并没有放松警惕,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宁湛是不是已经在四处寻她了?眼下找不到她还不知道会是怎样得担心呢,她要快些回到宁湛身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