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邈在旁边劝他道:“什么事情都要慢慢来,二皇孙毕竟是在赵嫔身边长大的,加上自小生病,依赖赵嫔一些在所难免。你这样一下子将他和赵嫔分离开来,二皇孙难免不安。再加上这两天的药喝下去后,身体会感觉有些不适,二皇孙在这个时候越会找自己依赖的人。”
太子虽明知道杜邈说的有理,但此时却并不想半途而废。他想了想,最终吩咐身边的人道:“你们去将大郡主找来。”说着对杜邈道:“让曦儿先劝劝他看看吧。”
杜邈不置一词,只要能让二皇孙乖乖的配合治疗,谁来对他来说都没有关系。
大郡主还是很关心这个唯一的亲弟弟的,来得很快,到了之后跟太子行过礼,太子对她道:“你去哄一哄你弟弟,让他喝药。”
大郡主道了一声是,然后便去了二皇孙旁边,拉了二皇孙的手柔声道:“昹儿,姐姐在你这里陪你好不好?”
二皇孙对这个姐姐的感情不能说不好,毕竟大郡主还是十分疼爱她的,只是到底比朝夕相处的赵婳还是逊了一筹,加上大郡主并不十分喜欢赵婳这个姨母,有着若有似无的防备,赵婳看她养不熟,又怕她跟二皇孙离得太近离间二皇孙与她的感情,这些年有意无意的将她和二皇孙隔开,令二皇孙对大郡主的感情比其他的兄弟姐妹要好一些,但又不像一般的同胞姐弟那样亲近。
所以此时听到大郡主的话,二皇孙对大郡主也有些防备起来,瞪着她有些生气的道:“我要姨母。”
大郡主跟他道:“姨母要照顾三弟弟和五妹妹,以后姐姐陪昹儿好不好?”
二皇孙听得越发急切起来,再次重申:“我要姨母。”
总之是他爹不要姐不要,谁都不要就要姨母。
太子见了头痛得很,他不知该说是赵婳真的将他照顾得太好了让他依赖,还是该说赵婳太会笼络人心。只是这样小的一个生着病的孩子,这样委屈起来直叫人心疼,他又不能像对其他的孩子那样不听话就罚他一顿,免得罚出个好歹来,还要令父子生隙。
杜邈也是叹息一声,对太子道:“我看还是让赵嫔来吧,我就是再医术高超,但二皇孙不肯喝药,我也是没辙。何况病人情绪不好,也是要影响治疗效果的。再接下来,我还要用药水来给二皇孙蒸煮,以让他排毒,药水蒸煮的时候十分难受,二皇孙年纪小,越加需要一个他信任的人在旁边安抚着,这项治疗才能进行下去。”
太子最终还是无奈的让人将赵婳请了过来。
赵婳此时也在等着外院的消息,她这些年在内院虽然经营了一些人脉,但外院太子围得铁通一般,她却插不进手去。对于外院的消息,她也就是个盲子瞎子。
二皇孙已经被移走了一段时间了,她虽然提前在二皇孙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但却也没有把握二皇孙会不会引爆起来。她也担心,二皇孙会不会被太子和那些奶娘哄住了,从此忘了她这个养母。
直到太子让人来请她去外院,她便明白,她暂时还是能将二皇孙抓在手心的。
她在外人面前,仍还是表现得一副对养子十分关心的模样,甚至连衣服也没来得及换,就急冲冲跟着来请她的人去了外院。一见到二皇孙,便急切的冲过去,喊了一声:“昹儿。”
二皇孙见到赵婳,像是终于找到了主心骨,委屈的喊了一声:“姨母。”然后便伸手过去要去赵婳那边。
赵婳伸手将他抱了起来,然后轻声的跟他道:“姨母听说你不肯吃药,你怎么这么不乖,姨母不是告诉过你,要好好听父王的话,好好吃药的吗?好好吃药,你的身体才能好啊。”
这话像是说给二皇孙听的,又像是说给屋里的其他人听的。
二皇孙却没想那么多,他只知道姨母终于来了,他终于安心了,又想起看不到姨母的这几天,眼含委屈的说道:“我想姨母。”
赵婳像是被他的话触动了,红着眼睛道:“姨母也想你啊。”说着才想到自己的失礼一般,要放下二皇孙给太子行礼,二皇孙却像是怕她抛弃他一样不肯下来,赵婳只好直接抱着二皇孙给太子屈了屈膝,道:“殿下恕罪,妾一时看到昹儿太着急了,妾失礼了。”
太子却没对她说什么话,直接吩咐旁边的人道:“去将二皇孙的药重新端一碗来。”
有赵婳在旁边哄着,二皇孙倒是十分乖巧的将药喝了,哪怕药喝得十分难受,有赵婳在旁边劝他两句,他也是十分听话的没将药吐出来。
喝完了药之后,二皇孙困倦了想睡,但睡之前还拉着赵婳的手道:“姨母你别走,你在这边陪我。”
赵婳自然道:“好,姨母不走,姨母在这边陪你直到睡着。”
二皇孙这才安心的睡了。
直到二皇孙睡着之后,太子才从二皇孙的屋子里面出来。赵婳见了,跟着从屋子里面出来,然后在院子门口的地方喊住太子,道:“殿下。”
太子停下来等着她说话。
赵婳又接着开口道:“不管殿下信不信,当日大皇孙和三郡主在花园发生口角的事,真的与妾无关。”
太子对她的话没有任何反应,赵婳的手段一向利落不留任何证据,有无关系也只有天知地知她自己知。当初的事,扯来扯去注定扯不出一个证据来的,所以他才干脆直接处置了青心。
但他可以不问原由的处置一个宫女,但却不能没有证据就处置一个生育了子嗣的嫔妾。
赵婳继续道:“妾知道殿下不信任妾,不愿将昹儿再交给妾照顾。但妾还是想说,昹儿是妾亲手照顾长大的,妾对昹儿的关爱一点都不比殿下少,甚至只有比殿下更多。这次昹儿离开妾,妾很难过。”说着声音哽咽起来,道:“昹儿长这么大以来,从来没有离开妾超过一天的,这一次昹儿搬走之后,妾整天都心神不宁,怕昹儿会想我,怕下人照顾不好昹儿,怕昹儿的病情又严重了。”
说完又像是极力忍住伤心,吸了一下鼻子道:“妾也不敢奢想昹儿还会回到妾的身边,只是妾能不能请求殿下,让妾能隔两天就来看望一次昹儿。”
太子听得皱起了眉头,而赵婳则像是知道他的担心一样,又接着道:“若是殿下不信妾,妾每次来看望昹儿的时候,殿下可以让人在旁边看着。”
太子听得叹了一口气,似乎也只能这样。若是再出现今天这样的事,实在于昹儿的病情无益。何况也实在是他心太急了,昹儿毕竟是从小跟着赵氏的,哪能一下子就将他们分开,总要慢慢来。等以后昹儿的身体好了,给他找几个玩伴,等他慢慢接触了其他的人,或许也就不会再这样依赖赵氏了。
他现在倒是有些后悔,当初不该听任赵娥,让赵婳进门来照顾昹儿和曦儿。也是他从前看着赵氏虽有小问题,但也只是小瑕,只是越到后面才觉得她的品性有问题。只是这时昹儿已经极依赖她了,想分开他们让昹儿不受她的影响已经有些难了。
太子道:“赵氏,你最好清楚我的底线,不要有多余的心思。”
这便是答应让她时常来探望二皇孙了。
赵婳赶紧屈膝道:“妾只想好好照顾二皇孙,绝不敢有其他的心思。”
她之前的确是急切了,才会令太子对她的印象直线下降。好在有二皇孙在,这些都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这一次她一定会花十二分的精力来对待二皇孙,尽心尽力的照顾他,让太子看到她的付出。
而她也想明白,没有十全的把握,不会再轻易出手。对付徐莺的事,慢慢来,不能着急,还有柳嫔和沈章豫,当日她们带给她的,她以后会一笔一笔的算回来。勾践能卧薪尝胆二十年,她也可以。而现在笼络住二皇孙,重新取信太子才是最重要的。
以前是她太过天真了,以为没有证据别人就不能将她怎么样。青心的事彻底让她明白权势的重要性,只要有权势,哪怕没有证据,上位者一样可以不问原由的要别人的命。这不是她以前所在的法制社会,而是皇权统治下的封建社会。
既然已经穿越到了这里,她也只能适应这个社会的规则。不想要成为那个可以被人随便取命的人,那就要成为那个可以随意取别人性命的人。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第一百二十二章
日子一天一天滑过,转眼到了冬月。
这一天的京城的冬天来得早,进了冬月,雪便不要命似得,一天比一天下得大,整个京城都是冰天雪地的。
这样的冬日,出来走动的人就少了,大家都宁愿窝在暖和的家里。好像一下之间,整个京城都宁静起来。
而在这时,徐莺已经怀孕七个多月了,太子妃怀孕也差不多五个月。太子妃的肚子只是稍稍有些显,藏在厚厚的衣服下面,几乎看不出来。而徐莺却不一样了,圆鼓鼓的肚子就跟被吹起来的皮球一样。
已经过了一岁半的四皇孙越加的调皮,他走路也已经十分稳当了,时常在屋子里跑来跑去的,又喜欢往徐莺身上扑,太子怕出事,勒令他不许要找母妃抱,又让奶娘看紧了她,让四皇孙好一阵的不高兴。
三郡主则比四皇孙要乖巧,只是有时候也十分好奇的看着徐莺的肚子,问徐莺道:“母妃,母妃,这个小弟弟什么时候出来呀?”
徐莺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道:“快了快了,很快就出来了。”说着又问道:“昕儿想小弟弟快点出来啊?”
三郡主点了点头,而后跟徐莺打小报告道:“昭儿太不乖了,我不要跟他玩了,你让小弟弟快点出来,我跟他玩。”
四皇孙喜欢抓弄人,跟三郡主一起的时候时常跑到人家后面去,不是抓一下人家的头发就是将脏脏的手摸到人家的衣服上去故意弄脏人家的衣服,然后马上跑走再回过头来对着三郡主咯咯的笑,时常弄得三郡主十分生气。
有一次四皇孙将三郡主最喜欢的一件衣服给弄脏了,气得三郡主两天都没有跟四皇孙说话。最后还是徐莺让人做了一件一模一样的衣服,让四皇孙拿着去跟三郡主道歉,姐弟两人才算是和好了。
只是此时徐莺听着三郡主的话,却是含笑不语。她现在想着小弟弟很好,等孩子真的生出来,她见着一天到晚都在睡觉,不会说话不会走路也不能陪她玩的小弟弟或妹妹,可就不一定有兴趣了。
这种温馨的时光持续到冬月将近腊月时,在某一天半夜,太子在她的房间里突然被人叫了起来。
来人是永安帝身边的人,但却并不是永安帝贴身用惯了的刘公公,而是永安帝身边一个姓卫的公公,亦是皇帝身边十分亲近的人。
卫公公手持着圣旨,十分恭敬的对太子道:“陛下今夜彻夜难眠,突然想起殿下,令我等请殿下进宫叙话。”
太子看了他手中的圣旨一眼,开口道:“公公可否将圣旨让我一看?”
卫公公敛起脸上的表情,有些恼怒的道:“殿下,您这是怀疑奴才假传圣旨。”说着义正言辞的道:“老奴伺候陛下三十几年,忠心天地可表。”
太子面色不改,开口道:“我并不是怀疑公公,只是小心为上。”
那就是还是怀疑了,卫公公也并不慌乱,看了太子一眼,然后终是将手中的圣旨递给了太子,而后道:“殿下可要看清楚了,好好的看清楚,可别冤枉了老奴。”
太子将圣旨接过来翻开看了一眼,上面有玺印,确实是真的圣旨。可是这样,却反而令人起疑。
先不说他们大半夜的来东宫宣召,先说皇帝平日要宣儿子进宫叙话,哪里用得着圣旨。而如今,明明就是怕他不相信不肯进宫来,才用到了圣旨。
太子心知有异,但卫公公有圣旨在手,他却不能不进宫去。
太子对卫公公道:“公公先等一会,外面天寒地冻,容我先去穿件衣裳再随公公进宫去。”
卫公公道:“殿下可要快些,最近陛下脾气不大好,要去得晚了只怕陛下要责怪。”
太子道:“不会令公公为难的。”说完重新进了徐莺的院子。但尽管这样,太子进去还是久了些。
这个时候徐莺已经穿好了衣裳在屋子里等着太子了,她的心忽上忽下的,眼皮直跳,总觉得今日要出事。见太子进来,急忙站起来问道:“殿下,出什么事了?”
太子道:“无事,父皇要召我进宫说话,你不用担心。”说着顿了顿,又道:“你将昕儿和昭儿抱过来一起睡吧,你们三人一起睡也暖和。”
但徐莺看着太子蹙起眉头的样子,完全不像是没有事的样子。
接着太子也没有时间跟她多说话,只是将外面的郑恩叫了进来,对他吩咐了几句,徐莺隐隐只听得像是说了什么“太子妃”“五军都督府”还有“卫所”什么的。再然后郑恩行色匆匆的离开了,而太子则穿了衣裳出去了,走之前还轻轻拍了拍徐莺的手,道:“不要担心,好好留在府里,今日不要出门。”说完这才跟着卫公公离开。
太子走后,徐莺自然是睡不着了,让芳姑姑去打听一下外面是怎么回事,又让人去将三郡主和四皇孙都带到了她的屋子来。三郡主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揉着眼睛跟徐莺道:“母妃,发生了什么事?”而四皇孙根本没有醒,是被奶娘裹着衣服直接抱过来的。
徐莺摸了摸三郡主的小脑袋,柔声跟她道:“无事,你父王进宫去见你皇爷爷去了,母妃没有人陪,所以想要让昕儿来陪母妃。”
三郡主乖巧的点了点头,然后走到她身边靠着她,眼睛一搭一搭的昏昏欲睡。
徐莺抱了三郡主的小脑袋,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心里却十分忐忑不安。
过了小半个时辰,芳姑姑从外面回来,对徐莺道:“娘娘,东宫的三千侍卫全都出动了,全都守在了东宫的外头。侍卫首领张桂令人把住了东宫的各个大小的门,令人不许进出。”
徐莺点了点头,一般亲王府的侍卫编制是一千人,东宫的地位尊崇,则有三千侍卫。只是平日东宫并不需要用到这么多的人戍守,一般都是按五百人一般轮流守卫。
如今三千侍卫全部出动把守东宫,可见是真的出事了。
徐莺又问道:“太子妃呢,在干什么?”
芳姑姑道:“太子妃将内院的管事们都叫到了正院去,令内院的下人也守好门户。”
徐莺深吸了口气,低头沉思着。
旁边的梨香开口问道:“娘娘,您说会不会是宫里出事了?”最可能的就是皇后和惠王发动宫变了,要不然怎么要侍卫守住东宫。
徐莺和芳姑姑都看了梨香一眼,都没有说话,但很显然,她们也都是这样想的。
又过了一会,外面宫女进来报:“刘淑女来了。”
徐莺让人将她请了进来,刘淑女一进来便有些急切的道:“是怎么回事,我听说殿下让皇上宣召进宫里去了,外面又是乱糟糟的,太监们到处巡逻,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徐莺站起来跟他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殿下的确是让人宣进宫去了。”
刘淑女看了徐莺一眼,问出了跟梨香一样的问题:“该不会是宫里出事了吧?”
徐莺和刘淑女对视一眼,没有说话。刘淑女叹了一口气。
而在这时,太子妃那边也来了人,进来对徐莺道:“徐娘娘,太子妃殿下请您带着三郡主和四皇孙一起到正院去。”说着又望向刘淑女,道:“正好刘娘娘也在,奴婢省了一段功夫,倒不用另外去通知了。”
徐莺和刘淑女再次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有浓浓的疑虑。
徐莺让人收拾了东西,又让奶娘抱着四皇孙,刘淑女则帮她牵着三郡主,然后带着芳姑姑、梨香、杏香和梅香等人,一行人浩浩桑桑的往正院去了。
徐莺等人去道的时候,太子妃正坐在椅子上,微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五郡主则让奶娘抱着站在太子妃的身边,旁边柳嫔、江婉玉、杨选侍以及大皇孙和二郡主等人都到了。柳嫔神情有些紧张的握紧了大皇孙,江婉玉平日平静无波的脸上亦出现了一点慌张之色,悄悄的走到二郡主的身边,眼睛不离的看着她,杨选侍的表情也有些沉重。
见到徐莺等人进来,太子妃开口道:“徐氏、刘氏,你们都来了。”说着又道:“如今也不用多礼,自己找位置坐下吧。”
徐莺和刘淑女仍是对太子妃行了一礼,然后才道了一声是,跟着走到旁边的位置上坐下来。
太子妃看了一眼徐莺的肚子,吩咐身边的人道:“给徐选侍的椅子多垫一张锦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