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扑通……
“这里。”
渊落亲吻了他的鼻尖,弯起唇角:“只有在本尊靠近的时候才会跳得这么快,不止是因为生气,还有别的,你再怎么极力否认也没有用。在你眼里,终究没人比得过本尊。”
“拿开。”齐木猛地握住他的手腕,扯开,眸光黯淡了不少。
半晌,齐木眼里暗色一闪即逝,抬头,呼吸急促。
“我要走,你让我走!我不会再求你,尊上若是执意不准,不惜杀了内殿长老,我也要逃出去。反正到时候也是死路一条,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渊落收敛笑容,旖旎氛围一扫而空。他径直离开,大门紧闭。齐木闭上了眼,昏倒在皇座上。
一睡两日,齐木才醒过来。椅面很宽,蜷缩着背对着大门,只觉光被黑影挡住,空气冰冷了几分。齐木蓦然睁开眼。
“你不让我参加,那我偏要去。我又不是你,做不到万事万物熟视无睹,你于我而言什么也不是,还妄想管我什么,我的一切都不归你管,所以你的话我都不会听。”
未多久,冰冷的嗓音传来。
“你走吧。”
齐木一怔,缓缓坐起,看着来人。
渊落背对着他,大门轰然打开。
“留在魔域,回玄天死牢,可幸免于难。你若执意要复仇,本尊不会阻拦,亦不会再管你。在你如愿以偿之前,若再遇险境,本尊无暇顾及,不可能去救你。”
齐木火气未消:“死牢就免了,我的事非做不可,多谢尊上成全。”
渊落背对着他走出门,轻叹,微不可觉。
倒也会叛逆了,说什么偏偏不做什么,他这具灵身维持不了多久,迟早会被发现真假。而今魔域太乱,能离开就别回来。至少也得是事成之后。
齐木在内殿待了数日,安然无恙。从地府出来,在一众莫名的膜拜眸光中,齐木一阵恶寒,径直出了玄天殿。
有宁王府令牌在手,一去齐国畅通无阻,恰恰好在大比开始前两个时辰赶到了齐皇都。
腾山战场。
巨大的古战台屹立在群山之巅,一望无涯的山脉顶端被削平了,就像被人横劈出平整的断口,镌刻无尽神纹,坚不可摧。
这里五百年难得开启一次,此次百朝大比,竟然只是区区中级战场。战台分为百处,至少十胜零败,才能顺利进入下一等级站场。
战场外,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古战车之上有人观战,更有神凰惊天而过,背上立着绝世强者。
显赫宗派子弟衣袂翩飞,一出现便夺了众人眼球。
而作为魔域来的,除去魔族外,若不暴露身份大多无人知晓。以至于大战一开始,名号越响之人,其战台外便是人山人海。齐木所在的战场相对而言很是冷清。
这里并非高阶战场,得从千万道修中筛选出十万,甚至无须暴露身份,就连坐骑也能参战。但中阶战场中不带坐骑的大多分两种,一种最为普遍,没有坐骑,另一种则是极度自信,认为坐骑有无不影响自己出风头的。
对手站在巨蜥之上,手持狼牙棒,头往上一扬,总共说了四句话不到。
第一句:“这是老子九死一生才得到的法器,重三十万斤,就你这瘦胳膊细腿的,还想和大爷我斗,不像死就趴着滚下去,大爷放你一条生路。”
第二句:“琥蜥剧毒无比,沾之即死,大爷实话告诉你,它可是极境一重天!”
第三句:“小子,听说长老刚说,你年岁未满三十,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前两句齐木不为所动,第三句一出,齐木抬头:“长老,可以开始了么?”
长老宝相森严,道:“此战开始。”
齐木眸光一凛,并指如刀,身形一闪离了原地。
那蓝衣道修不屑道:“说了这么多,你投降就……”
嗓音戛然而止,齐木扼住他的咽喉咔嚓一声折断,摔在巨蜥身上,一脚把二者都踹了下去。
他面无表情地扫了下方那人一眼,后者全身瘫痪,既而被移出了战台。
“胜负已分,胜者齐木。”
长老眼里精光乍现,目光在这青年身上流连。
齐木左右没见着熟人,一战三场对手太弱,心情本就好不到哪里去,跳下站台。走到僻静处,却被人拦住,来人均是一袭蓝色长袍,与刚才落败那人穿着相似。
“站住,若非师弟掉以轻心怎会败在你手里!阁下不止隐匿修为还隐匿年岁,在这方位开战,获胜轻而易举,未免太无耻了。来人,把他拿下!”
年岁不可能作假,区区元婴境修为能击杀极境强者,除非手中有至宝,出奇制胜。这些人也看在眼里,此子孤身一人,并无旁人看护,年岁未满三十的元婴巅峰却也是妖孽级天才,即非己族,就该趁早扼杀,杀人夺宝。
“别以为我们没看到,你夺了师弟的法宝,拿出来,饶你不死。”
“你说那狼牙棒?”齐木面无表情,竟然一宗弟子全来打劫,说得倒是冠冕堂皇。
“当然不是,还敢嘴硬。你抢了武宗镇门之宝,还不快交出来!”
“真要在这儿,人多眼杂的……”齐木作势要拿,眯眼细缝中寒芒闪现。
“走,跟我来,别耍花招。”一人带路,足有七八人把齐木团团围住,往前走去,越来越人少。
……
齐木蹲在一处空地,从血泊中挑起一个乾坤袋,抹去魂印打开来一看,不屑地呿了一声。
真寒酸,八个人合起来也就四百九十多万上品灵石,一打起来就只会叫,这么没种还学别人打什么劫。
齐木百无聊赖,心还没平,往战台走去,想再去战几场,最好运气好找到个实力不差的。
有不少人从旁经过,目不斜视。相互摇头叹息。
“你们说百朝大比魁首可比得过地府府主?”
“能比么,就是鬼子当年也没见得如此强大,地府虽不比轮回山,但也是一大宗派,据说府主还是魔尊亲自教出来的,难怪是惊世天才,还深得魔尊怜爱,至今宠溺有加。”
“据说成天殿主对魔尊忠心耿耿,反被魔君所杀,魔尊原本能以此为借杀了魔族君王,可就因为地府府主参了一脚,整个成天殿分崩离析,魔尊却连半句话都没说,为保住地府府主,连罪魁祸首也放过了。”
“是么,可我族族老却说这都是魔尊的阴谋,八殿本就貌合神离,与其内乱不断,倒不如逐个击破。”
……
齐木站在原地,大脑轰鸣。小道消息无孔不入,有些连他也不知道。
只要宫漠还在,就会给尊上惹麻烦,若真要杀魔君无须这么麻烦,若留着他,只能是魔族还有用。他甚至还觉得尊上之所以发怒,很可能是他趁着覆灭成天之际,顺手毁了昊天殿魔族三大领地。
皇帝不急太监急,他伤疤还隐隐作痛,撑死也不做那急死的太监。
那日之事根本不愿回想,齐木只觉七窍生烟,亟待发泄,不知想到了些什么,顿时脸色阴晴不定。脚步一转,回了宁王府。
大比开始,区区中阶战场,对大宗派极境强者而言并非难事。
王府来人不少,聚在一起,正在下棋。有他国子弟远道而来,更有棋技高超之辈,特来拜会齐木。但见其人,还未来得及起身,齐木大步跨入庭院。
“诸位先玩,我随后就来。”
从魔域回来时那人闭关未出,找来找去没见着人,而今一回去,但见一道身影静坐在柳树下,端起茶杯,面向齐木方向。
“你回来了。”
齐木愣在原地半晌,才走了过去。
只觉得当初怎么就认错人了呢,像尊上那样的,高高在上与生俱来,根本不可能逆来顺受。在以前,齐木也不敢想,尊上会坐在树下,静静地等他回来。就是梦中也没有这么美好过。
“你走吧。”齐木端起玉杯,摩挲着杯沿,直接开口。
渊落一顿:“去哪。”
这一动作又神似,齐木心烦意乱,道:“管你去哪,滚出我的地方!这里没你的容身之地,渊族也好,神纹师也罢,这些都和我没关系。”
说完,齐木深呼吸,又道:“你也可以去魔域,我找人照顾你,甚至你想进铭纹峰也行。”
就是再不甘,齐木也不可能找个冒牌货来自我安慰,否则他一辈子也别想在尊上面前抬起头来。
灵身一言一行均被主身主导,玄天殿发生了什么事,主身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齐木会迁怒,这点倒是出乎渊落意料。这人说的话,真没半句能信的。
“你说要照顾我。”
齐木冷声道:“你不是也说不信我么,正好我也不信。”
渊落皱眉。
齐木很是嫌恶:“你信不信关我屁事,到此为止了。我若是喜欢,长得再丑我也爱,若是不喜,就算再好看脸上长出了花,看不上还是看不上,就比如你。”
当初以为他是尊上,随便一句都能让自己心猿意马,一句不信他更是狠。既然不是,那他还真心个头。本来就是玩尽暧昧,不远处那些就算知道他有了道侣还是不愿死心的人,大有之,他可曾半点自责。
“我出去一会,希望回来的时候,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渊落面色冰冷,静默地待他远去。
嘭地一声,端着的玉杯碎成一地齑粉。
庭院外不远,后山绿潭边,数十人围在一处,哄闹不已。
中间摆放着棋盘,齐木执白,另一人额上热汗涔涔,持黑子的手微微发抖。
啪嗒一声,豆大的汗珠滴在棋盘上,黑子一颤砸落在棋子上跳出盘外,落地。
那人闭上了眼,條然起身,抱拳道:“齐兄棋技高超无人能及,在下甘拜下风,果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高人隐于山林,棋盘之妙,包罗万象,得知齐兄高名,日后定再来拜访,为在下指点一二。”
“就是说,林兄别急着走,择日不如撞日,要说指点我看干脆就今天吧,难得今天齐木有兴致,寻常都见不着人。”
“是啊,一个月也就这一次见着了。”
“齐国第一棋师,独孤求败!”
有人起哄,顿时附和声不断。
齐木面无波澜,任他们说着,端的是深不可测。想着时候也不早了。
突然,一道突兀的声音传来,人群自发散开。
“棋盘包罗万象,你年纪尚轻,布局狭隘,这就得意未免太早了。”
但见来人,不少人耳语几句,便恭维道:“这位便是齐兄的道侣,更是难得一见,快快请坐。”
“你还没走。”齐木嗓音很冷,闻言很不以为意,“你又看不见,乱说什么。”
“莫非阁下竟会听棋!”输的那人睁大双眼,大惊。
渊落无视众人,对齐木道:“你和我下一局。”
有人起哄道:“下下下,没个赌注,下棋还有什么意思。”
齐木抬眸:“何必自讨没趣,赢了你也没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