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二人拱了拱手,去看石碑上刻了什么。
汉武帝和光武帝只是盯着他,很快其他皇帝都回来了,包括之前出去工作的皇帝们,也都很有默契的赶了回来。这场旷日持久的‘大汉的末日’终于结束了,近百年的提心吊胆-悲伤-忧虑-疑惑-麻木,也终于可以结束了。
他们的长相一看就是一家人,大多比较年轻,和真正的生卒年不一样。有趣的是,愤怒的程度也不一样。为首的几个人强忍怒火,似乎马上就要动手打人,甚至有两个人拿了武器。
“拜见诸位陛下。”曹操深深作揖,直起身不卑不亢的看着人,只有一位老人,其他人都是年轻的模样。既然人的容貌会停留在最年轻的时候,他就确定出来一个人:“拜见高祖皇帝。我知道诸位都是…”
这个词好难想哦,在过去根本用不上和一个以上的皇帝说话:“诸位都是汉皇帝……”
我怎么问他们的谥号是什么??“不知诸位年号。”幸好我历史好,能拿年号对上谥号。
皇帝们也不喜欢报谥号,生前没用过,不适应,年号到还好一点。
旁边的屋子里也走出来几个人——都是生前见过权臣的弱气皇帝,旁边没有几十个侍卫就没底气。
镇长家院子里的水池里也冒出来一个光屁股小孩,左右一顿抓,又抓起来两个。
刘隆:“啊?怎么了?新来的这人是谁?哇是曹操吗?”
刘邦走过去瞪了他们一眼,顺手在树上摘了个秋梨:“少装傻,他来了多长时间?你们躲什么?”
阿懿宝宝被踹起来之后一脸茫然:“啊?”
阿隆宝宝说:“我们比赛谁在水里潜的时间长。”
刘邦一口梨汁差点喷出来:“你们几个鬼比什么潜水!!”
三个小宝宝表示不服,要不是那边太严肃,真想邀请他来赌一把。这比的是耐心呀!
平时二老(扶苏和刘盈)在家时不能玩这个,他们说从楼上看三个小孩子面朝下趴在水池子里,太可怕。
曹操这才知道盯着自己的两个人竟然是武帝和光武帝,难怪这般威严,真是不寻常。“孟德侍奉三朝君王,今日才知何为天子威严。”
刘启本来打算不论他说什么,都直接骂他放屁然后动手,现在……
刘庄认为这说的是父亲和自己。
汉灵帝心说不好,又要骂我,正要反驳,却被当前沉默压抑的气氛压迫的不敢说话。
刘邦啃着梨走回去,眯着眼睛打量他。传言中这个人桀骜狂妄、目无尊卑、久有不臣之心,是一个令人望而生厌的奸雄。看来去找那些忠于皇帝的人打听消息不合适,可是那些忠于曹操的人不好找,也不把话说清楚——荀彧拒绝谈论曹操,至于其他人对他的评价,是真正的两极分化。说他好的人把曹公吹捧成救世主,说他不好的人直接把曹贼骂成王八蛋。具体的曹操什么样,他不知道,先骂着。
刘启和刘庄也得到暗示,暂时没有动手,只是很生气的挽袖子,抓着棒子,一副马上就要动手的样子。刚刚回来的路上看了他写给阎君的辞赋,写的甚是动人,真是文过饰非,可恨可恨。先问一问,言辞间暴露半点不臣之心,就打。
刘邦吩咐道:“少特么拍马屁,说说吧,说说你…的生平和世间局势。”大部分人都看不懂世间局势的全局,只能看到眼前的一小部分。
曹操点点头:“好,去哪里说?”
刘邦:“去辟雍。”
刘秀拦住他:“不行,那是讲学之所,不要当成未央宫来用。”一个屋子一个用途,讲学是一件神圣的事,圣人之道如同庙宇,不要滥用:“去高祖家,我们去拿席子。”
曹操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各自回家,卷着坐席走了回来,感觉威严正在崩坏。。
都准备好的时候,扶苏和刘盈快步走了回来,远远的看他们按照生卒年顺序列席两边,
刘盈有点失望:“和你预料的一样,没打起来。”
“唉,谁让我们在这里呢。三国胶着,谁也不敢轻举妄动。”扶苏一看这局势,就很清楚:“父亲很久没回来了,不知道他们现在心态平和,快要参禅打坐。你看,刘启刘庄在这里施以威吓,刘邦刘彻刘秀打算看他的才干再加以怀柔。”父亲预料错了,我怎么婉转的告诉他他猜错了?
刘盈:“曹操虽比王莽优秀一些,也不至于把灭国之仇置之不理吧?”
“逝者如斯夫。”两边都是他的敌人,要么联合曹操警惕我们,要么是把曹操推给我。刘邦又不傻,虚张声势的嚷嚷要打死他不知道是为了痛快嘴还是蒙骗我们。
曹操说:“事情要从十常侍乱政说起……”隐晦的说了一下怨外戚专权,朝臣无能,导致桓灵二帝只信任宦官,宦官大多不学无术,曲意逢迎,导致朝堂上乌烟瘴气。皇帝让外戚和宦官互相制衡,但他们不愿意达成统一,只想干掉对方,替皇帝独揽大权。然后就从这里说何进被杀、诛杀董卓……各地诸侯都想攻打许都抢夺皇帝,把皇帝视若可以争夺的珍宝。在内还有董氏、伏氏外戚先后试图擅权。
又诚恳谦逊的分析了自己的处境:“交战时,败则死,胜则被指为不臣。还政则被外戚诛灭满门,这样的先例数不胜数,不还政则背负骂名却可以保护天子。实不相瞒,天子的处境堪忧,诸侯们名为汉臣实为汉贼。”点名批评所有有势力的诸侯。
“天子虽有才略,信重孟德,奈何人才凋敝……恕我直言,若是高祖、武帝、宣帝、光武帝、是当今天子,天下怎会如此四分五裂。”
简而言之:天子不行,我也木有办法,你们如果上了应该行。
皇帝们对他这话还挺认同的,虽然之前想过如果自己是刘协也没什么好办法,但是肯定能比刘协好——每一个身在局外指点江山的人都这么想。
说到最后,又伏地拭泪,开始他的表演:“曹丕那逆子,是我忙于军政,管教无方。。。人都说父债子还,如今是要子债父还。还请陛下责罚。”
能做主的汉朝皇帝们陷入沉思中,原先是准备痛殴他几顿,听他一说,好像他的处境确实很艰难。再想一想,谁还没有一个混蛋不听话的儿子呢?谁的儿子听话啊!
刘邦刚想施恩于人,给他一个机会,忽然盯着走过来的两人,心里头最明白什么叫逆子。抓紧机会:“我不怪”
扶苏抓紧时机抢在他们原谅曹操之前,远远的高声说:“听说来了新皇帝,怎么跪在这里?我才是镇长,你可拜错了门庭。”一边说,一边伸手扶他起来。
曹操抬头一看,咦?镇长?秦始皇吗?秦始皇的气质这样温和可亲?震惊!
机智的拒不起来。
刘盈也笑眯眯的:“儿子做的事,和父亲有什么关系。我祖父可没被牵连在内。”
刘邦:“屁话,我爹又不是权臣,也没给我军队。”还经常数落我不事生产。
刘秀沉着脸按剑而起,平时能在一起下棋喝茶,遇到事情你还是走开的好:“扶苏公子,惠帝,我们审问汉臣,不用你们来施加恩惠收买人心。”
曹操:惠帝?这是什么奇怪的关系?惠帝为什么站在公子扶苏身边……我就觉得这不可能是秦始皇嘛,惠帝居然投靠公子扶苏,也是,上和父亲关系不睦,下没有子嗣继位,要留在汉朝阵营还挺尴尬。
扶苏呵呵一笑:“法碑上写了,生前的瓜葛全部斩断,君臣父子夫妻尽归于无。你说他是汉臣,整个地府都不认这一点。我是镇长,这镇子里的事,我都可以管。”别看这个镇长当的几十年都什么不管,真要想管,其实权力不小。就连这些年他们拖欠的赋税也可以查一查。
曹操:哦吼!这种好事居然是真的?(碑上刻了,但他不信)等等!丁夫人和曹昂可以彻底不认我了?
刘庄气的要命,当即反驳道:“话虽如此,难道阎君不爱忠臣孝子?偏爱乱臣贼子?”
刘盈:“你不要胡搅蛮缠,单说臣子的行径,不问君父的德行。”他对这些词儿有点敏感。
刘庄瞅着旁边这些丢人现眼的皇帝,这些活生生的例子,真没法瞪眼瞎说君父永远都是对的——大部分儒生都能这么说。
刘恒制止他们继续探讨这个问题,这是个永远也探讨不完的事:“镇长何必着急,我们并未对曹操动粗。自家子侄打就打了,对新朝代的皇帝,重得问清楚才好。”
才好决定要不要宽容的拉拢他,哎,我估计是来不及了。我们能以高祖被人拐走吕后依然和睦共处的心胸来宽容他,可是这曹操生性多疑,肯定不敢被我们拉拢。
刘邦也想明白了这一点,曹操的多疑是他敌我双方都承认的一点,意兴阑珊的一手两个核桃,奋力对着一拍。不用抹脸就换了一副和事老面孔:“算啦,不就是亡国么,呵,扶苏,这一点你可比不了我。”
扶苏:“哦?愿闻其详。”
“你所见的至多是亡了一次秦国,汉朝可是灭亡了两次,呵呵呵呵”刘邦摆了摆手:“曹操,你起来吧。就像刘欣那套鬼话说的,天命在汝。谁还没有个表面上恭顺,等亲爹一咽气就欢天喜地为所欲为的小兔崽子。”
正如他所预料的一样,其他汉朝皇帝的几乎都为了他这句话跳脚——刘邦很善于气人,有时候是试探,有时候就真是撒泼——汉朝灭亡了两次到底有什么可比的!!嗯?好像确实好一点喔。
刘欣:天命还是很可靠的。
刘盈伸长脖子左右,仔细扫过周围,看到母亲确实不在这里。就愉快又警惕的吹口哨~~~
众人为之侧目,哇你也太高兴了吧?
刘邦亲自起身,扶他起来:“哎,果然是英雄之姿。可我心里还是不痛快”所以你认我为义父吧嘻嘻嘻,这样可以骗一下自己,还可以把人拉拢过来。
扶苏伸手一挡:“大丈夫不要如此小肚鸡肠。”
刘邦斜眼盯着他看:“你?敢说我小心眼?你问问吕雉,她敢不敢这么说我?”
他说了收个义子的提议,这提议很好,刘汉增加实力并且心里好受一点,曹操也可以避免被寻仇。
扶苏心中暗暗恼怒,这老贼真是机敏果断,这建议太好了,我倒是没什么办法。
曹操觉得自己现在像许攸,但显然没有许攸重要,因为没有一个人装模作样的脱了鞋跑出来找人。谨慎的考虑了三秒钟,局势都已看清楚,拿袖子捂着脸:“孟德无颜再见汉君。”
如果非要站队,我支持秦始皇。真的。
第一,我觉得你们肯定恨我。
第二,赢秦一方人少,我是强援。
第三,扶苏似乎比你们更强势一些,他必有依仗。
第四,刘备要来了,一定会拿剑砍我。
然后他就跟着镇长走了。
他发现了一个惊喜,因为房子里堆满了陪葬品,他们在转移陪葬品时竟然把房子也给挪过来了!
刘病已很想看热闹,就劝他们:“这不要紧,我知道你们为了拉拢他,没有动手。现在拉拢不成,也不好再打。(再打扶苏就得上了)往后住在一个镇子里,去寻他比武嘛。不要欺负人,一个个上。”
众人纷纷叫好:“对对对!”
刘邦知道这小子吃里扒外,身在镇外心向扶苏。也懒得说了,等刘备吧。
刘庄和刘启一起迈步,对视一眼,一起伸出拳头:“猜包子!”石头剪子布一决胜负,谁赢了谁先去‘比武’。
只要不是群殴就没多可怕,他们群殴也未必抵得上一个吕布。
曹操咬咬牙,把每天来一个人的车轮战扛了下来。
被打了还是疼,可是比武比被群殴要好得多。
没打多少轮,就到了刘备称帝。他在祭文中写皇帝被曹丕所杀,于是他扛起汉朝的大旗。
刘邦苦中作乐的对赌桌上的朋友说:“阿启真有出息。”刘秀的祖宗长沙定王刘发、刘备的祖宗中山靖王刘胜,都是他儿子。总共十四个儿子,有三个有出息的。
刘彻把手里的筹码一摔,怒冲冲的走了。虽然活得长却儿子少,令人愤怒。
刘欣夸赞道:“好啊,咱们还能再灭亡第三次。您瞪我做什么,早晚要灭的。”
他这话说的实在是又真实又扎心。
刘彻和刘秀对视一眼,各自回去拿了自己写的东西,去找阎君献策。
阎君挠挠头:“献策?阴律刚又改了一遍,改的可好了。”
刘秀先说:“并非为了阴律而来。我想去人间走一遭,给他们宣讲阴司之事。让人间的人知道,生前做恶,哪怕侥幸逃脱或倚仗权势避免了责罚,死后会有惩罚。我认为当行教化,当初我治世之时,推崇经学,教化万民,人心也向善,朝政也清明。我儿亦如是。等到后来的皇帝们,疏与教化民众,不开经筵,不讲学,不崇圣,于是朝堂总尽是些庸庸碌碌之人,乱自上作。人们以为死后没有责罚,才敢胡作非为的,等到身临地狱时,却悔之晚矣。”
人们犯的那些事在地府被审判了,不能说是不教而诛。能下地狱的罪状在人间也是犯法的,会被小小处罚的罪状在人间也是不道德的。没有什么是人间允许而地府治罪的。
阎君们窃窃私语:“他觉得人们可以教坏。”
“说的也没错,以前人间都不知道死后会有地狱。”
“不知道不知道呗,能下地狱的没什么好人,人间逍遥法外,在死后吓一跳也好。”
法律和道德告诉所有人应该怎么做,只要在人间别犯法,基本上到了阴间就不会被罚,稍微干点不道德的事都没事。即便是犯法了,阴间还有一条‘阳间受过责罚了,阴间即可开释’。譬如一个人犯了命案,在人间被明正典刑了,那到阴间能减一条命案的罪过。
“话不是这么说的,万一他们知晓死后有阎君公正廉明,会小心些,少做些恶事”
白发阎君冷着脸:“不,他们会给我们上供行贿。”
众阎君无话可说,没错没错。
尴尴尬尬继续探讨这个话题:“不会全信,也不会都不信嘛。”
“且慢,悉达多的佛教在汉明帝时传入中国,逐渐蔓延开,现在谁不知道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