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你接的,快挂了。”他说着挂断后又按了关机,“二飞不是说等他回来再商量吗?你没看过电视?现在警察可厉害了,只要开着机就能定位找到你。”他把关了的手机放在一个用来当桌子的木箱上,又叠了几块砖当凳子,和胖子一起吃东西。
苏任从中午到现在什么都没吃,还空着肚子喝了一大杯混酒,也是又冷又饿。
两个绑匪胡吃了一会儿,二飞提着一打罐装啤酒和一卷胶带回来了。
“妈的,不等我就吃上了。”二飞把啤酒放地上,伸手抓起一只烤鸽啃了两口,“味道不错,大饭店买的吧,打包盒都这么讲究。”
他开了罐啤酒喝,忽然看到从苏任车上拿来又被胖子随手扔在地上的信封,捡起来问:“里面是什么东西看了吗?”
“看了一眼,好像是什么文件,又不是钱,懒得细看。”
二飞闲着无聊,就拿手机照着看,看着看着忽然说:“写的什么玩意儿,明龙集团董事长的儿子喜欢男的,和工地工人搞在一起。”
黑仔问:“谁是明龙集团董事长的儿子。”
“明龙集团你不知道?商场大楼上不到处都是广告吗?可有钱了。”二飞眼珠一转,跑去蹲在苏任面前问他,“你知道这上面写的这么恶心的两个人是谁吗?”
苏任对谢天的感情在自己心里是既神圣又美好,哪有他说的什么搞在一起这么不堪和恶心,就赌气转过脸去说:“不知道。”
二飞“啪”一下把他的脸掴得转回来,骂道:“老子问你话呢,不知道这东西会在你车上?”
苏任从小到大就没人打过他,被这么重的一记耳光打得懵了,脸颊上火辣辣地疼。
“该不会你就是那什么明龙集团董事长的儿子吧,怪不得开这么好的车到处瞎逛。”二飞开了苏任的手机,抓着他的手指解锁翻通讯录,然后又问,“哪个是你相好?你俩要真有上面写的这档事,他心疼你肯定愿意花钱啊。”
苏任怎么可能让他们找谢天的麻烦,看着通讯录里一连串的名单,就是不肯开口。
“我看他就是,手机里那么多姓苏的,那纸上写的明龙集团的老总不就姓苏吗?”黑仔心细,又读了一遍那篇小报记者写的稿子说,“咱们捡到宝了,一百万有戏。”
三个臭皮匠要是单独作案怕是谁也没好主意,凑在一起胡乱猜测居然真给猜得八九不离十,于是一阵兴奋,把稿子当宝贝似的看了又看。那个叫薄诚的狗仔看来是去工地上找和谢天熟识的工人调查过,知道谢天的名字,写成稿子的时候还是留了一线,凡提到姓名的地方都只写谢某。
二飞就使劲翻苏任的通讯录找姓谢的。苏任当初既是开玩笑又是抱着对谢天无可奈何的心情,在通讯录里备注了一个“谢天谢地”,此刻和其他正常联系人对比起来实在有点醒目。
黑仔说:“我看就是这个。”
“你怎么知道?”
“两个人搞对象就酸得很,不好好说话。这个名字怪怪的,你看还发了好多消息。”
“那你说打给他家里人还是打这个?”
“当然打这个,他们搞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肯定是偷偷摸摸的,打过去绝对不敢报警让人知道。”
“有道理。”
苏任又气又急。
二飞转头看他一眼,对胖子说:“拿胶带把他嘴贴上,别一会儿打电话的时候乱叫唤。”
“哦。”胖子听话地撕了截胶带把苏任的嘴牢牢贴住,接着三个人围在一起拨通了谢天的手机。
一百万。
这个数字让从没有经手超过几千块的三个匪徒怦然心动,铤而走险地打通了第一个勒索电话。
第七十一章 今非昔比的见义勇为
距离第二个勒索电话打来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之后绑匪又打过一次催促筹钱,谢天以现金数额太大需要时间为由拖延了一阵。
凌晨一点半,苏擎带着装了百万现金的旅行箱走进别墅,亲自交给谢天。
这是实实在在的金钱的重量,虽然对苏擎来说再要十倍也不值一提,可这样的深夜全都要现金还是仓促了些。
气氛有点凝重,两人见面倒都还比较镇定。因为不知道苏任在家安装的防盗监控是不是带声音,所以苏擎没和谢天有什么交谈,两个人都只是静静地坐着等绑匪的下一个电话。
大约十分钟左右,谢天的手机就响了。
“钱都送来了是吧?”
“嗯。”
“你一个人把钱送到市区西郊公路旁,具体什么地方,到了再告诉你。”
苏擎说:“他不会开车,我送他去。”
绑匪回答:“不行,只能一个人来,让他自己想办法。现在马上出发,一个小时之内到西郊公路附近。”
“让我听听他的声音。”苏擎说,“我要知道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人还活着,你们再磨磨蹭蹭就不一定了。”说完对方又挂断了。
谢天拿着手机对苏擎说:“我一个人去就行,你留在这等消息。”
苏擎知道他让自己留下也是为了稳住绑匪,就点点头关照了一句:“那你小心。”
警方当然不可能让谢天独自去交易,简短的商量之后,由刑警东宇峰伪装成网约车司机送他去西郊。程侠平时虽然花花公子一个看着不太靠谱,关键时刻也不愿留下来干等,就说自己开车和谈小宁一起在后面跟着。
谢天把箱子放进后备箱,东宇峰和谈小宁正在路边和队长林肖电话沟通,部署之后的行动计划。忽然谢天听见后面车里的程侠轻轻哎了一声,他转头看时,刚好看见丑狗一溜烟地窜上后座。
“这狗干吗?”程侠问,“当我们带它去兜风吗?”
“不知道,它平时不这样。”谢天急着赶时间,见丑狗赖在后座不肯下来就想伸手去抱,可丑狗不知道怎么回事,平时看到他就装乖巧,今天忽然不听话了。
“真好看,我们要去找给你买狗粮的人,你吃了他的东西要知恩图报,不能捣乱。”谢天抓住它的前腿,丑狗仍然不肯下来,在座位上蹦来蹦去,东躲西藏。
“行了,别管它。”程侠生怕被刑警发现这狗捣乱就不让他再跟去,急得跟丑狗说起话,“狗哥,你要也想去就好好趴着不要动不要出声,好不好?”
丑狗竟然听懂了,程侠这么一说,它就乖乖趴在车座下一声也不吭。
“这狗还真有点良心,带着吧。”程侠说,“反正我到时也不下车,你快走。”
谢天虽然觉得这狗有点反常,但时间紧迫来不及细想,就回头上了前面东宇峰的车。
开车后,东宇峰对谢天说:“西郊公路和我们确定的目标消失范围相差很远,之后应该还会再换地点。这些家伙电影看多了,学人家虚晃一枪。不过别担心,我们会一直在你附近。”
“我不担心。”谢天说,“我相信一定能够把他救回来。”
东宇峰觉得他确实非常冷静镇定,完全不需要人去安抚情绪,受害者家属这么镇定配合,对警方拯救人质和抓捕罪犯都很有利。凌晨时分路上空空荡荡,不到一小时就到达了绑匪指定的地点,谢天接到电话,果然交易地点又换了。
东宇峰按照绑匪的要求,掉头往另一个方向开了半小时,对方还是不露面。后面的谈小宁和程侠不敢跟得太紧,只能在车上联系,尽量保持距离。
最后兜兜转转,快三点的时候,绑匪终于要求谢天在沿途一个加油站附近下车,再沿着小路往前步行。
这条路笔直没有遮挡,刑警们都没法跟踪。东宇峰停在路边,后面慢慢跟来的谈小宁等谢天下车走远才把车开进加油站假装加油。
程侠正往车窗外看情况,忽然后座上的丑狗立起身趴在他椅背上,似乎也在看热闹。
“怎么有一只狗?”谈小宁虽是刑警,但也差点没被后面冒出来的这个狗东西吓死。他是后来上车的,坐在前面根本没发现车里有一只狗,一路上丑狗也像只死狗一样非但不出声,连动都没动过。
程侠越是心急越是胡说八道企图平复自己的紧张情绪,就说:“这不是普通的狗,是狗精,它要下车就让它下去吧。我们人没法跟着,让狗跟去看看,万一真遇到什么情况,说不定还能咬住匪徒。”
“开什么玩笑。”谈小宁严肃地批评他这种危急时刻还不分场合胡闹的行为。
程侠话没说完,丑狗已经从两人之间的空隙硬挤一通对准放下的车窗跳了出去。
“狗哥加油,你这么聪明,没准上辈子是警犬专抓坏人。”程侠轻声对跳出去的丑狗说了一句,谈小宁差点没忍住就要对人民群众破口大骂了,但这个时候也不能跑出去追狗,只能继续批评程侠添乱。
丑狗不理他们,晃晃脑袋跑开了。它本来就是流浪狗,去哪都一样,就地闻了一会儿小跑着往谢天离开的方向溜达过去。
东宇峰和谈小宁出发前已经把详细情况告知了队长林肖,刑警队长迅速安排、随时调整布控。
谢天拖着箱子往前走,绑匪在电话里要求他走到一个路牌下,然后再往马路边的草丛里走。
“你把箱子放草堆里,草堆旁边有一排砖块的地方。”
谢天找到了砖块,把装着现金的箱子放下。
“放好你就走吧。”
“他人呢?”
“你先回家去,我拿到钱再给你打电话。”
谢天下车时,东宇峰说过可以放下钱回来,林肖安排的刑警队员们已经在附近埋伏,就等绑匪来拿钱,但是没确认苏任的下落之前不能贸然抓捕,一定要沉住气,保证人质安全最重要。
谢天往回走到半路时,看到丑狗优哉游哉地朝他小跑过来。他往后看一眼,离那个放着百万现金的草丛已经很远了。
“你来这里干什么?”谢天也不由自主地和它说话。
丑狗在路边闻了一会儿,忽然扑进草丛。
谢天不知道它想干什么,没一会儿,丑狗又跑出来咬住他的裤脚往里拖。谢天想起以前它揭穿苏任戳轮胎的事,觉得这只狗可能真有点抓坏人的天赋,似乎是想让自己跟它走。
“你知道他在哪吗?”
丑狗放开他,翘起一条腿在地上拉了一泡尿,自己闻了一下,然后又扑进草丛。
谢天跟上去,丑狗一路嗅着,在黑漆漆的草丛里钻来钻去。谢天把手机调了静音,生怕绑匪突然打来传出声音,一人一狗静悄悄地往黑暗深处摸去。
苏任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三个绑匪中叫黑仔的少年比较机灵,就被支使去取钱,另外两个继续在这吃吃喝喝等着发财。
就算在最恐怖的噩梦中,苏任也没有梦见过自己会被人绑在这样一个黑漆漆的小房子里,独自面对两个穷凶极恶的绑匪,面临着随时都会有的生命危险。
他出了一身冷汗,又立刻被四面的冷风吹干,胶带封住的嘴里又苦又涩,胃也饿得隐隐作痛。二飞和胖子在讨论拿到钱后到底放不放人。一个说苏任看到了他们的样子,放了肯定会去报警,另一个又说钱来得这么容易,应该再多要点,不放还能敲一笔更大的。
苏任强作镇定的情绪渐渐有点失控。他知道苏擎一定会想办法救他,但是谢天会愿意冒险吗?说起来他们之间非亲非故,又有什么理由要求他趟这趟浑水。这几个临时起意的绑匪真的拿到巨款赎金又会不会产生更胆大包天的恶念。
他蜷缩在角落,被寒冷和饥饿侵袭,等待着生死未卜的命运。
谢天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漆黑的荒草间走着,丑狗往前小跑的速度也慢下来,还常常十分犹豫地在原地停留、打转。
谢天越来越确定它能找出苏任的下落。他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正在草丛中努力搜索、嗅寻蛛丝马迹的真好看,有时片刻失神,恍然感觉那不是一只狗,甚至不是一只活物。他觉得那是希望的化身,一丝小小的但确实存在的希望引领着他往前而去。
丑狗钻进一片草垛,谢天发现草垛堆得很乱,就搬了几个下来。
草垛下掩盖着一辆车。
谢天就去车头摸了下车标。
他没问过苏任有几辆车,但这辆他是见过的,最近常载着他一起去超市买东西。
苏任的车在这里,他的人在哪?
谢天转头望了望四周,荒郊野外,一点灯光都没有。
他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附近,手机的光亮会不会引起注意,想了想还是没打电话通知程侠和警察。丑狗在车轮上嗅了一会儿,谢天伸手摸摸它的下巴,丑狗一如既往地扭头躲开了,然后继续往另一个方向跑。
谢天一直压抑着、保持平静的心也开始狂跳起来。
丑狗在前面跑,他在后面紧跟,生怕跟丢掉了,又怕发出太大声响。伸手不见五指的小径上,谢天难以看清脚下的路,几乎是像瞎子一样靠着声音在往前走,好几次都差点被石头绊住摔倒,膝盖也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