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任嘀咕一声,将信将疑地说:“什么大众,行不行?”
“那,我告诉你。”程侠已经被他闹醒了,坐起来开始扯淡,“这个世界上呢,就分两种人,一种是你,一种是大众。你想找你不知道的东西,就得去大众堆里找。”
苏任挂了电话,按照程侠的指点找了个价位合适评价不错的餐馆,和谢天一起吃了顿午饭。这地方虽然谈不上高档,比盒饭铺好太多了,至少干净。谢天看了菜单也没嫌贵,两人边吃边聊,气氛还挺和谐。
苏任对这种相处方式很满意,连带着下午的送水司机都当得有滋有味。谢天工作的时候没了平时和他开玩笑的吊儿郎当,反而专注认真一丝不苟。苏任就喜欢看他这样,连用力搬水扛在肩上的样子都觉得帅气。这样享受着折腾了一天,苏任没征求谢天的意见,直接把人接到自己家。
“你那破屋子最多睡个觉,洗澡都困难。”苏任理由充分,不容拒绝,“以后就在这洗,干脆住着,反正我也一个人住。”
“那我不是亏了?”
苏任愣了下:“怎么你还亏了?”
“我那个屋子虽然小,也是付了租金的,不去住白给房租不是吃亏吗?”
苏任释然之后又嗤之以鼻:“没出息。你这么送水一个月能挣多少啊?”
“不好说,我这是计件的,送得多钱就多。”谢天说,“我打听过,他们说夏天这两个月天气热,好的时候一个月能有七八千,运气好还能再多点。”
“不错嘛。”苏任现在听他谈钱也不拿自己当参照物了,直接和洗碗工的工资比了比,觉得这个收入应该还行。心想自己再努把力,这个月没准能陪他送出个新纪录,多挣点钱改善一下生活,至少从那个破屋子里搬出去。
苏任这一天只是开开车,但也体会到了出租车司机的辛苦,疲惫得只想在浴缸里睡一会儿。他叮嘱谢天快去洗澡,转头看见厨房刀架上的刀,忽然想起自己昨天插完车胎随手把刀放台子上,应该是白天上门打扫的清洁工给放回刀架了。他心想这刀有点脏又是犯罪工具,就拿下来扔进垃圾桶,然后才放心地上楼去。
谢天拿了毛巾准备冲凉,忽然看到丑狗站在客厅到院子的玻璃门边上,悄悄地硬把头从门缝里挤进来。玻璃门只开了一道缝,这狗挤得特别费力,脑袋上五官都变形了才挤进来一点,眼睛还往楼梯上瞄一下。
谢天叫它:“真好看。”
丑狗哼唧一声,似乎是发现苏任不在,抖了抖毛就要往客厅地板上爬。
谢天看它挤得十分艰难,过去把玻璃门推开一点。丑狗摇摇晃晃走了几步,旁若无人地进了厨房。
谢天发现这狗好像很有目的,不由心生好奇,跟着它屁股后面往厨房走去。
丑狗走进厨房,东闻闻西嗅嗅,跑到角落里顶翻了垃圾桶,撅着屁股翻了一会儿,叼出一把刀。
“真好看,这刀怎么会在垃圾桶里啊。”谢天也是被这狗的精怪给感染了,不由自主跟它说话。丑狗不理他,叼着刀就跑出去。谢天想看看它到底想干嘛,丑狗扑通一下跳进院子,晃晃悠悠来到停在角落里的那辆电动车旁边,放下刀,若无其事地趴在地上。
谢天看看漏气的车轮,又看看地上的刀子,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蹲下身仔细检查一下轮胎,呼了口气,拍拍丑狗的脑袋说:“真好看,你要不是一只狗,这世上得少多少坏人啊。也不对,你是狗也能抓坏人是吧。”
丑狗脑袋一扭,从他手掌底下躲开了,一脸孤傲地换了个地方趴着。
“有个性。”谢天嘀咕一声,想了想,把刀子重新放回垃圾桶,又把垃圾收拾一下,看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破绽才拿起毛巾去洗澡。
第二十三章 潜移默化的改变
对于自己被一条狗出卖的事,当事人一无所知。
洗完澡,又订了双人餐,苏任舒舒服服地躺在客厅沙发里上网。浴室里谢天还在洗澡,苏任现在是发挥一切想象力,听着哗哗的水声也能想入非非。十几分钟过去了,他不禁有些奇怪,谢天平时在他家冲个澡好像外面有敌人要杀进来似的那么快,楼上苏任裤子还没脱楼下他就洗完了。今天苏任躺沙发上都玩了十几分钟了,谢天还没出来,实在有点反常。
苏任再等了一会儿,心想他不会是太累在里面睡着了吧,又想楼下浴室就是个冲淋房,不可能有人站着洗澡也能睡过去啊。他越想越觉得奇怪,忍不住起来往浴室走去,走到门外听了片刻,水声不断。他本想伸手敲门,忽然不知中了什么邪,手却往门把上抓过去。
浴室的门照谢天的习惯也从来不上锁。
要不要推门进去?进去了怎么说?苏任还没想好。虽然觉得自己隐藏得很好,以谢天这个乡下孩子的老土思想应该不至于觉察到自己不同寻常的恋爱需求,大概连男人还能喜欢男人这种事都不知道,可他终究是动机不纯有点心虚,总觉得下一秒就要被识破。
就在苏任纠结的当口,浴室水声一停,门一下就打开了。
谢天裸着上身,擦着头发出来和愣在门口的苏任撞个正着。苏任差点和他脸贴脸,心里还没来得及感受到喜悦先被一阵心慌意乱搅得倒退了两步。
谢天见他满脸通红,眼神飘忽,不知道又在打什么主意,就故意笑盈盈地说:“你也洗完啦?脸这么红,是不是在里面干坏事了。”
苏任稳住心神,装出一副淡定的样子说:“看你那么久没出来,以为在里面闷死了呢。”
“哦,谢谢你啊,这么关心我。”谢天摸了摸肚子说,“有点饿了,去吃饭吗?”
“我叫了外卖,在家吃吧。”
“好啊。”
苏任原以为谢天肯定又要急着赶回他的狗窝,没想到居然这么痛快就答应了,不禁有些意外。不过对他来说这是好事,似乎经过了前天晚上的小插曲,谢天对他的态度又更亲近了一点。尽管对于那个看似遥遥无期的目标来说,眼下这一点小小的亲近甚至都算不上什么进展,苏任却很满足。
谢天穿好衣服去喂猫。白天苏任不在家的时候就托了过来打扫卫生的清洁工阿姨帮着喂,四只小家伙都有和自己毛色一模一样的小碗,谢天数好猫粮泡软了放碗里,其它三只都乖乖吃自己的,只有那只小黑猫喜欢凑到别人碗里抢吃的。谢天把它拨回去,没一会儿它又挤到一旁的小黄豆身边吃。谢天又好气又好笑,只好把小黄豆换过来,小黑猫看看边上,忽然又跑去和小白豆一起吃。
“你看这小家伙,是不是觉得别人的东西特别好?”
苏任也在看小猫吃饭,听到谢天这么问就说:“别人的东西不是自己的,得不到,当然特别好。”
“真的得到了可能也就没觉得那么好了。”
苏任想了想说:“那也不一定。”
“你肯定没有这种感觉,反正你想要什么都有。”
苏任看着他,重复了一遍:“那也不一定。”
谢天听了之后想了一会儿,点点头说:“是哦,也不一定。”说完又专心致志地看小猫吃饭。苏任叹了口气,谢天要是有对猫猫狗狗一半的专注对他,多少也应该觉察出他的真心了。可苏任心里明白,要让谢天自己开窍不可能,自己如果太突然地捅破,多半不会有好结果。好在他现在心态调整得不错,只要谢天还在眼前就满意了,其他的可以慢慢来。
没多久外卖送到,苏任摸准了谢天的习性,不搞什么虚头滑脑的花样,只点了些家常菜,东西都是最好的,看起来却一点也不贵。
谢天果然没有像平时那样推三阻四非要回去吃盒饭,拿了筷子就坐下吃了。
苏任坐在对面看着他,谢天吃饭总是很投入,闷头吃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苏任连忙夹了点菜放自己碗里。
“我说。”苏任假装漫不经心地问,“你哪天休息啊?”
“我们一个月有四天休息,也可以不休。”
“哦,那你什么时候去修车?”
谢天夹菜的手停了一下,好像也在考虑这个问题,接着就问:“这两天高温是不是?”
“嗯,天气预报说大概会超过40度。”
“这么热干活挺累。”
苏任很意外地看他一眼,心说原来这个工作狂也有极限,又觉得这是好事,就说:“要不你请两天假休息休息?”
“那不行。”
“不行你也得请假去修车啊。”
谢天深深地叹了口气说:“是啊,真麻烦。”
苏任故作随意地试探:“你要真不想请假,高温我再陪你送两天吧。”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谢天没有一口回绝,在苏任看来这就是自己把他养得安于享乐这个目标已经初见成效。
“不麻烦,反正我在家也闲得无聊,正好出去转转。”
“那好吧。”谢天这么爽快答应,苏任的心情更好了。
两人吃着饭,闲聊了一会儿,谢天居然也没急着回去。
苏任稳住心神,挑了一部自觉比较好看的电影问他要不要看。谢天说:“看吧,我还没在你家的电影院看过电影呢,反正明天你要陪我上班,晚上我不回去了。”
苏任好不容易稳住的心颤抖了,幸福来得如此突然,难道今晚案情就有重大突破?怀着这份激动的心情,苏任先让谢天上楼等着,自己在楼下挑了一瓶珍藏多年的好酒,刚想上去手机响了,接起来一听,对面是程侠兴奋的声音在喊:“快出来浪,今天有好……”
“滚。”苏任迅速把手机关了,防止那白痴再打来骚扰。
谢天在楼上坐着等他,看见他进来就问:“你这到底是床还是沙发,挺舒服的嘛。”
“舒服的事多着呢,你都没享受过,以后有的是机会。”苏任把酒杯摆好,倒了酒,递给谢天一杯。
“我不喝酒。”
“在家里喝又没关系,喝一点晚上睡得更好。”
“我真的不喝酒。”
“胡说,上次在酒吧你不是喝了一杯吗?”
“那是看你快喝死了救你一命。”
“今天再救我一命不行?”
“今天谁要你命了?”
苏任觉得眼下气氛挺好,不想和他抬杠,就故意可惜地说:“我都打开了,这酒很贵的,多浪费。”
谢天果然好奇地问:“多贵啊?两百?”
苏任吓唬他:“一百万。”
“就这一瓶?”
“是啊,你喝一口就是一两万下肚了。”
谢天根本不信,虽然他知道苏任有钱,可一瓶酒一百多万的事还是超出了他的认知,于是撇了撇嘴笑着说:“那我更不敢喝了,到时你让我出钱,我吐都吐不出来。”
“你怎么胆子这么小,以前不是挺嚣张说什么赔人不赔钱吗?”
“那是以前,以前我真没钱,光棍怕什么。”
苏任瞟他一眼:“你现在有钱了?怕我惦记你啊。”
“有啊,这个月我最少也能挣六七千。”
苏任笑笑,默默地把这个目标记在心里。
谢天还是坚持滴酒不沾,苏任自己喝了一杯觉得很没趣,就认认真真陪着看电影。
他不太清楚谢天的喜好,想到谢天在天台上练拳,又是干体力活的,多半也不爱看什么腻腻歪歪的剧情,就挑了部评价很高的动作片,从头打到尾,血溅了一屏幕。
苏任这房间是请专人设计装修的,设备顶级,观赏效果自然一流,可谢天却一边看一边摇头。他是全程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苏任可一直都在暗中盯着他看,见他一直摇头忍不住问:“不好看吗?”
“挺好看啊。”
“那你摇什么头?”
谢天看看他,忽然说:“这么黑你也看见我摇头了?”
“我……余光……刚好看见。”
“电影拍得挺好,血像真的一样,就是打得不太真实。”
“是吗?不会吧。”苏任看看屏幕说,“这电影的武术指导很有名的武行出身,拿过很多奖,一直都宣传真实的动作效果,演员也是科班出身的打星,得过武术冠军。”
“这样啊,那大概是顾及到其他演员没动真格吧,毕竟是电影,伤人就不好了。”
“你还能看出来人家有没有动真格?”
谢天忽然笑了:“演戏嘛,肯定是商量好的啊,还能真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