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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穿越重生 > 屠户家的小娘子 > 第147节
  不过想想也能明白,谁都当国库存银就是没有数目的银山,自己略微少贪一点偷一点是定然不会被发现的,但是当太多人向银库下手,积少成多,这数目就有些吓人了。
  许清嘉伸臂搂着她的纤腰,声音里也带着些含含糊糊的睡意:“陛下已经让宁王带着人从明日开始就查案。户部官员从上到下都要跟着宁王,配合宁王。”一起查案的还有三司衙门。
  案情重大,这次恐怕要血流成河了。
  胡娇将脑袋枕在他肩头,夫妻两呼吸交缠,在这小小的天地里似乎是缱绻时光,议论的却是这件惊天大案:“陛下让宁王带人查案,恐怕借的就是宁王在战场之上的血勇,到时候无论砍多少人都不为过。而且……看来陛下压根也没有让宁王上位的意思,所以才要他来杀人。”
  许清嘉闭着眼睛将她使劲往怀里带,声音里都带着放松的笑意:“阿娇真是聪慧,若是你进殿为臣,还有为夫什么事儿啊?”这事情也是他出了宫之后才琢磨到的,没想到阿娇才听到消息就一针见血的指出来了。
  胡娇搂着他劲瘦的腰咯咯笑:“当谁都愿意往你们那浑水里跳?我偏偏不愿意,就愿意做个隐士!”一日三餐,相夫教子,平淡度日,而不是与人争长短,搏性命,夺功名。
  许清嘉是第二日一大早前去户部公署,见过了神情憔悴的翁彭泽,才知道家人遇袭的。
  翁彭泽见到他问候了一声:“许侍郎家中夫人还好吧?”
  “挺好。”许清嘉答完了直等翁彭泽走出去几步了才醒悟:“大人且等一等。”追上了翁大人便问:“我家夫人……可是有事发生?”
  翁彭泽见他这神色便知他还什么都不知道,遂把自己家幺儿被人刺伤,命悬一线又救了回来,后来又听说许夫人在街市巷道里被人围杀,幸得遇上了京兆尹巡街的差衙,才没出什么大事。
  许清嘉当下便脸色惨白:“她……她昨晚什么都没跟我说啊。”而且他自己昨日累到不行,吃完了倒头就睡,只与阿娇说了几句闲话,似乎他睡着的时候阿娇还和衣而卧,等他醒来,阿娇已经起床了。
  她身上有没有带伤,他还真不知道。
  大年初一,原本是拜年的时候,不过今年的银库失窃案很明显不是拜年的好时机,胡娇也正好偷个懒,索性就在家里窝着算了。
  上午才算了会帐,正欲起身走走,便听得丫环在外惊呼:“大人——”胡娇还当发生什么事儿了,下塌蹬鞋,鞋子都还未穿好,许清嘉便已经冲了进来,进来之后按住了她的双肩便将她上下打量,声音里都带着抑止不住的颤抖之意:“阿娇可有哪里受伤?”
  胡娇这才醒过味儿来,顿时笑的很是灿烂:“我倒没有受什么伤,不过对方受没受伤我不太清楚,好像……他们很痛苦来着!”
  许清嘉将她猛的搂进怀里,连连自责:“都怨我!都怨我!都是我的错!”
  胡娇被他爱若珍宝一般搂在怀里,心里甜甜的,反过来还要宽慰他:“落到我的手里,也算是他们的运气,至多休养几个月就好了。落到宁王手里……呵呵……”
  许清嘉目瞪口呆:“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吗?”
  老婆被人偷袭,万幸安好。这已经算是个好消息了,怎么听着又跟宁王扯上了瓜葛?
  胡娇就笑的很是得意:“翁尚书家幺子受伤之后,宁王专门派了两名护卫前去国子监跟着小宝小贝,后来果然有人前去找小宝的麻烦,结果被护卫们捉住直接交到了宁王手中。”
  原定的过了年,今上有旨意下来,看看哪个官员来查这件案子,自可将这些人移交过去,不过现在派了宁王查案,连手续都不用走就可以审理了。
  许清嘉在银库一月,才出来一日便有种山中一日世上已千年之感,万没料到会有这么多事情发生。直拉着胡娇将当日情景讲了一遍才算放下半颗心来,另外半颗还提着,恐怕案子不结他是没办法完全放心。
  胡娇讲的神采飞扬,似乎半点也不曾因为此事而受到了困扰,倒好似许久不曾活动筋骨,这几个人送上门来给她练练手脚的。
  许清嘉见她一点也没被此事吓住,心中总算宽慰许多,这才又回公署办公去了。
  年还未过完,武小贝就带着武师上门来了,美其名曰:提高武技。
  国子监兄弟二人被伏击,若非还有护卫,说不定还真会受伤。不过初生牛犊不怕虎,反倒激起了小兄弟俩的一腔热血,武小贝自此之后天天督促许小宝练武,又有护卫在旁指点,只过年回家才歇了下来。
  胡娇痛定思痛,还是决定在家中狠抓武技防身之术,开始每日与俩儿子对战。而武小贝经过这么多年的练习,武功自然比之许小宝要精进许多。每每与胡娇搏斗,还能在胡娇手里过几十招。
  武小贝一直觉得养母是个神奇的妇人,总能给他不一样的人生启发,没想到在武技一途之上也能有所助益。
  轮到许小宝与胡娇或者是武小贝比试,总是被虐的很惨。
  胡娇与武小贝二人似乎都没有要放水的意思,这让许小宝的年过的痛苦无比,好不容易过了元宵,国子监开学了,许小宝才觉得松了一口气,从地狱又爬回了人间,躺在国子监的宿舍里感叹:“好日子终于来到了!”
  武小贝狞笑:“你想太多了!”好日子从来没来过呢。
  当日上完了课回来,写完了功课,武小贝就又开始操练许小宝,而且全是搏命的打法。
  许小宝颇有怨言:“还是不是兄弟了?”哪有把兄弟当仇人的?
  武小贝以一记漂亮的勾拳成功将许小宝变做了单眼国宝,这才收拳擦汗:“我今日不将你当仇人训练,改日别人就要拿你当仇人取你性命,你觉得是当兄弟的仇人好呢还是当凶徒的仇人好呢?”
  许小宝立刻识时务为俊杰,咬牙道:“还是当兄弟的仇人吧!”想到一边倒的挨打,而他决非一日之功能追上武小贝,许小宝就盼着这案子尽快完结。
  还未过完正月,经宁王带人审理,就将看守银库的库兵以及头目都抓了回来,开始了又一轮的抄家。
  看守银库的库兵原是南衙禁军之中选出来的军士,每三年一换,已成旧例。
  宁王接手此案,便按着名录开始追查这些曾经当过库兵的南衙禁军。在任的库兵案发之时就已经被抄家下狱,这段日子银库由北衙禁军抽调出来的人手来守卫。
  过去三十年足有十次换人,年代太这久远的已不可考,宁王的追查重点便放在了这十年间的库兵身上。而看守银库的却也有分别,并非每个军士都可以入银库,每三年唯有四十人可入银库轮值洒搬抬,就怕任何人都有可进银库的先例,造成混乱,丢失库银。
  这无形之中等于从源头上遏止住了一部分军士的贪念,让他们没有机会偷窃库银。
  自宁王接到查案旨意,宁王府门前车马日盛,比之去年的访客足足多出一倍。不过宁王似乎不准备接见,从办案开始就拒不见客。
  过了正月,由今上下令处斩了近五百名偷盗库银的库兵,还有南衙禁军的一名头目,专以收受贿赂而举荐禁军前往银库任库兵。正是先前派人前去伏击胡娇的络腮胡子。还有司库郎中书吏等人,完全等不到秋后问斩,就要给后来者一个警示。
  宁王当初审到前去伏击胡娇的三名汉子,却原来是南衙禁军,充任过前一任库兵,也搂过银子的。那三名汉子对自己栽在胡娇手中百思不得其解,哪怕事实摆在眼前也还是想不明白。
  而络腮胡子临死,还觉得是自己手下的三名属兵在骗自己,“谁信她一个妇人家能敌得过三个汉子?!”真是死不瞑目!
  旁边陪同审案的官员发现,这络腮胡子说完之后,数日来面上冰封雪砌的宁王殿下竟然微微一笑。
  自然偷袭许小宝的那几名也被一同问斩了。
  这些人原本就是从南衙禁军出去的,三年库兵卸任又回到了南衙禁军,听到银库失窃案出来之后,心中发慌,一方面想办法花银子联系狱中同袍,务必要咬死了只是偶然作案,一方面又怕查到自己身上,只有威胁户部尚书草草结案,才能保证此事不牵连到他们身上。
  哪知道户部尚书与发现窃银的侍郎许清嘉没有直接审案,只将涉案人员抄家下狱,转头就被今上秘密关进了银库开始清点库银。
  况北衙禁军与南衙禁军不属同一体系,平日职责也各有不同,案发之后整个银库都直接被北衙禁军接管,对外消息不通,南衙军中头目的手也伸不到北衙禁军之中,因此他唆使当过库兵的属下的几场伏击竟然丝毫不曾威胁到身在银库的翁彭泽与许清嘉。
  听说行刑之地鲜血将青砖都泡透了,三日之后下了一场春雨,都未曾将那暗褐色的血迹冲刷干净。
  而从这些库兵以及银库郎中,司库,书吏等人家中抄出的家产足有一百四十万两之巨,已经令人瞠目结舌。
  不过这个数额相比银库缺额,明显还差着一大截。但好歹已经能让今上的怒火稍稍的平息那么一点了。
  处斩了一批人,又关押了一批人,先后有三千余库兵先后牵连到此案之中,经宁王仔细查证,放了两千五百多没有机会深入银库作案的库兵。
  户部的官员们总算舒了一口气,只感觉悬在头顶的那把刀终于挪开,整个人都能够畅快呼吸了。
  新上任的司库郎中见识过了前任身首异处的悲惨处境,上任之初就前往宁王府拜见宁王,被拒后又前往户部,在尚书与侍郎处联络了一番感情,才开始上任。
  随着银库失窃案的真相大白于天下,很快长安城中便流传着无数个在银库盗银的绝妙手段,据说全是从审案的官员之中流传出来的,也不知真假。
  库兵偷盗,除了用水桶隔层偷盗库银,也有选择人体夹带的。在争取到可进入银库的名额之后,这些库兵们便开始练习夹物,先练习夹鸡蛋,再依次换成鸭蛋、鹅蛋,以至于铁蛋。到最后,一个库兵每次可夹带大约十枚光滑的银锭,重百两左右。方式为先把准备好的猪膀胱浸湿,然后把银锭塞到猪膀胱里,再塞入下身夹带出银库。每逢出入银库,库兵们即将银锭夹带而出。
  三年库兵,练习一年功夫便可胜任这种夹带的工作。
  而库兵有的当差三年能偷盗银两三万两,这已经算是一笔横财了。
  而银库最肥的差使还要数银库郎中,司库书吏等人。银库郎中三年能贪二十万两,足可抵得上八百个县令的三年薪俸,八十名一品大臣的三年薪俸,就算谨慎些的十万也能到手。
  银库库中等人贪银,比之库兵这种宵小末流的手段又高出许多。他们坐守库银,每有户部支出的凭条,地方官员或者军中支饷,必定要行贿方能支出银两。打个比方,好比工部要支出十五万两,带着户部凭条前来支出,如能贿赂银库郎中一部分银子,才能顺利取走批复的银两。
  而这一部分的银两还不在银库差额之内。
  这却是宁王彻查银库案无意之中的发现,却是个因失窃而查出贪渎的案中案。
  银库郎中,司库书吏等银库官员乃是户部主官的心腹亲信,而樊元良恰是翁彭泽的亲信之人,花了一万多两银子才爬到了司库郎中的位子上,没想到在此次大案之中也被砍了头。
  因有银库郎中樊元良,司库,书吏等人的贪渎,户部的官员又被清了一茬。当初贾昌许棠费尽了心机数方斗法才推上去的心腹之人上去,哪知道许清嘉才上任半年,户部尚书翁彭泽,户部侍郎周兴怀就被罢了官。
  贾昌暗道一声晦气,只想着另寻了法子来拉许清嘉下马。
  许棠对自己这位门生也恨的牙根痒痒。
  贾昌在长年累月与许清嘉的斗法之中,总结出了一套斗争经验:凡事遇上许清嘉总没有好事!
  这次他已经叮嘱户部侍郎周兴怀小心收敛了,哪知道还是因为许清嘉的原因,而闹出了银库失窃案,最后由宁王查完了库兵顺便再把司库官员捋了一遍,就出了这种事情。
  贾昌都有些怀疑自己与许清嘉八字不合,若非是许清嘉年纪尚轻,资历不够,他都要毫不犹豫的相信,再与许清嘉交锋下去,总有一天许清嘉会取代他的地位。
  从去年底开始至今,今上就一直处于一种十分狂躁的状态,朝廷之上许多官员都缩如鹌鹑,生怕犯在狂躁的今上手里。
  翁彭泽与周兴怀被罢官之后,如今户部最大的官便是户部侍郎许清嘉。
  今上大手一挥,便将他提拔了起来:“就由许侍郎升任户部尚书!”
  户部的事情许清嘉已经上了手,若是重新委派别的官员来做户部尚书,还得熟悉一阵子。最要命的是,二月份开始,户部要开始审核各地方政府上报的帐务报表,年末与年初乃是户部最忙碌的时候。
  这时候再调个业务不熟练的官员前来接管户部,又恰在户部人心不稳的时候,很容易出大乱子。
  许清嘉升了官,从正四品直接擢升至正三品,任户部尚书,顿时相熟的人家都前来道贺,也有同僚起哄要他请客,才回家胡娇便开门见山道:“我不同意请客摆酒庆贺。”
  此乃官场惯例。
  许清嘉原也有此意,虽被同僚起哄,但到底他向来是个清醒的人,不过这话从胡娇口里说出来便觉,又见她一脸认真,便觉十分好笑。
  “为何不肯请客?难道你不为为夫升官高兴?”
  胡娇似乎全无喜气,还一脸愁容:“喜你个头啊!”她在自家男人脑门上凿了一下,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你还真被三品大员的身份给迷花了眼了?看看你的前任,还算好的。再看看你的前前任!”
  许清嘉都被她这副杞人忧天的样子给逗乐了:“不请就不请,户部我虽然不能一个人说了算,但咱们家里阿娇一个人说了算!”
  胡娇才回过味儿来:“原来你一早就想好不请客的?!”
  许清嘉在她桃花面上蹭了一下,低低笑了起来:“你还真当为夫是个傻的?户部以前是个肥得流油的地方,谁都愿意往里跳,但去年到今年,户部就是个烫手山芋,谁接着都要烫的满手是泡!”
  一句话,积欠太多,帐面上瞧着光滑平展,没一丝问题,但下面暗潮汹涌,实质上千疮百孔,不定哪天就又有大问题曝了出来。
  显德三十四年春,许清嘉时年三十六岁,成为大周朝最年轻的三品重臣,户部尚书。
  许多人在这个年纪还在地方上熬资历,就算是调回长安为官,也不至于能到三品。有些官员一辈子就止步于五品,有些官员在四品上致仕,想要再前进一步都是极为艰难之事。
  许清嘉能够在三十六岁之时升任六部尚书之一,从一个寒门举子到今日的朝廷重臣,十七年官场路跌跌撞撞,至今日也只能说时机恰好。
  不早一步不晚一步,恰在户部接连遭遇危机的时候,他才能脱颖而出,担此重任。
  今上也不是不想重新委派一名年深资重的官员前去户部,但是想想那些官员的背后盘根交错的势力,户部如今的状况,他还是宁愿委任许清嘉这名资历不够的年轻官员。
  户部曝出的大案,对于寻常百姓来说,乃是一桩贪渎丑闻,而能够清查此次案件的宁王殿下无疑是刚正无私的,而能够在此次事件之中逆流而上升了官的许清嘉,茶楼鼓书之间传唱的也是这位尚书大人清廉的官声。
  但是对于朝中几大势力来说,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对于几派官员来说,这件事情就是许清嘉进入户部,凭着自己的心机将其余两方势力的官员给打败,自己上位。至于银库的缺额……那才不是主要问题。
  于是许清嘉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又被朝中同僚给贴了个新的标签:心机男。
  数数他的履历就知道了,踏入仕途之初干翻了自己的上司朱庭仙,做了同知罢了官也能让尉迟修丢了命,进了御史台查案,前前任户部尚书就自杀了。才进了户部……就死了四百多人……
  许尚书这血淋淋的官场路,让有心的同僚们提起他来都要在心头打鼓,想一想自己有没有与他正面交锋的可能。
  乃至于原本许府都车马盈门了,同僚交好,如今却门庭又冷落了下来。不过这对于许府的人来说,似乎从来就没有什么感觉,完全不曾影响他们的日常生活。
  胡娇依旧继续锻炼身体,顺便请了个针线娘子来教许珠儿针线活。
  许珠儿原本想要反抗,却直接被她娘亲给遏制了。胡娇也懒得苦口婆心来劝闺女,这也算是一项生存技能,学了至少有好处。
  自从许清嘉做了户部尚书之后,她总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安,至于在不安什么,想想也许只是因为他骤然升任一部之首,她忧心他的工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