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有婆子守着,前厅那儿也有人,不会跑太远,你们赶紧过去,把人先带回去。”翠玲侧身让她们过去,柳青芜的视线在那个小丫头身上,她那神情和喜儿不同,喜儿是担心严妈妈会说她的不是,而她听到要重罚的时候满满都是对妹妹的担心,都快急哭了。
等她们走过,柳青芜收回了视线,轻轻道,“翠玲姐姐,我们也过去看看。”...
☆、009.皇后娘娘殡天了
? 刚出了园子,在通往前院的走廊那就看到了喜儿她们,两个婆子守着那边,其中一个抓着跑走的小丫鬟。
翠屏抱着她过去,喜儿正在责备那个叫二丫的小丫鬟,“你这一逃,我得搁下多少事,要是让严妈妈知道了,看怎么教训你。”
“我要回家,你们这么多丫鬟,又不缺我一个,我要回家和奶奶一起过,你们放我回去好不好。”二丫不顾姐姐的阻拦,哭着求,她想回家,她不想留在这里。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这么多丫鬟不缺你一个,你奶奶把你卖给柳家,还是自己送上门来的,如今怎么说的像是我们逼迫了你。”喜儿牙尖嘴利,这两天也被她气的不轻,本来是想好好对她们,严妈妈还吩咐过,可没见过这么不识相的丫头。
二丫见求她们不成,四处看着,看到了翠屏怀里的柳青芜,之前跟着奶奶过去的时候见过这个老夫人身边的贵小姐,这两天又听喜儿着重介绍,所以知道她是养在老夫人底下的嫡长小姐,嫡长小姐一定不会这么小气,能给她做主的。
“大小姐,您发发好心,放我走吧,让我回家去。”二丫撒不开婆子的手,于是伏倒了跪下来,朝着柳青芜求道。
“留在这里不好吗?”翠屏放下她,柳青芜走到她面前,看着她。
“没有不好,可是我想回家,这里我住不习惯。”二丫还想去拉她求情,身后的婆子哪里会让她得逞,她只能仰头可怜巴巴的望着柳青芜,“大小姐,您发发善心,放我回去吧。”
“你不习惯什么。”柳青芜不喜欢她这么跪拜着求自己,让婆子把她拉起来,“严妈妈和喜儿都不会难为你们。”
“我...我不习惯,一早起来还要给姐姐们送水,还要给她们洗衣服,帮她们洗脚...”二丫嗫嗫着,在家的时候这些都是姐姐帮她做的,但是在这里,她们都要她自己做。
柳青芜不清楚底下的丫鬟到底有多少活要做,但是送水洗脚这些事,她身边的大丫鬟都在做,一个刚刚学起来的小丫鬟做这些都是最最起码的,难道府里买丫鬟进来,是拿来养着供着的么。
喜儿看柳青芜皱着眉头,出言教训二丫,“你还说,就这两天,我看到你姐姐替你洗了衣服,替你一早去打水,这些都是你该学的,否则你怎么去伺候主子!”
就是她们这样的,为了孝敬严妈妈她们,都会替跟着的妈妈打水洗衣服,这有什么值得不习惯的。
“大小姐,府中这么多的丫鬟,可我奶奶就只有我和姐姐两个孙女,大伯娘要欺负奶奶,姐姐已经在这里了,您放我回去让我和奶奶一起过,求求您了。”二丫哭着求她。
“你可知道你已经签了卖身契,你奶奶已经收了银子,你是柳府的人。”
“柳家家大业大,老夫人心善,小姐您也心善,就当是可怜我们的,把这银子。”二丫还没说完,大丫伸手忙捂住了她的嘴,跪了下来,“大小姐,喜儿姐姐,二丫她还小,不懂事,说了什么错话您们不要往心里去,要罚就罚我吧,我们姐妹俩会乖乖呆在府中的,不会再惹事添麻烦了。”
二丫那句没说完的话让柳青芜对她没了同情,看着喜儿把她们两个带回去,翠屏把她抱起来往院子走去,柳青芜开口,“她会受什么处罚。”
“这样私自外逃,又说了那样的话,不知感恩,怕是要重罚。”翠屏还有没说完的,重罚完了之后,这样品性的丫鬟,是肯定不会配到院子里来伺候人的。
柳青芜一路安静,直到回院子进屋前她才开口,“她说的这些话,可不能告诉祖母。”否则祖母听了心里头都会不舒服...
傍晚的时候柳老夫人还是知道了这件事,不过并不知道二丫说的那些话,严妈妈只说她想家,偷偷想跑回去,这两天做事也没有她姐姐那样的勤快。
柳老夫人也就当她是想家了,两个丫鬟还不至于让她上这么多心。
第二天下午她们才启程回仪都,带回来的东西全部都分给了族人,回去的车上又装了不少,到仪都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入了城门,透过窗子远远的都能看到天边的红霞,染透了十分美丽。
已经是十一月底的天,傍晚街市上的人少了,就显得清冷,路过小集市的时候冯妈妈下去布庄取了些东西,回到国公府,才那么一些时间,竟刮起了风。
“要下雨了。”一路走回沉香院的那些功夫,天越来越暗,院子里花坛中的树叶都被卷起了许多,跟随着风在地上簌簌的跑,迎面而来,还夹杂着一些雨丝的冰冷。
一炷香的时间后,柳青芜和煜哥儿一起,趴在窗台上看大雨倾盆落下。
大雨落下的时候风倒是停了,这雨水串珠一般垂直的从天空落下来,重重的砸在地上,地上的落叶都被雨水打的翻来覆去,屋檐下很快就汇聚了一条小溪流,天暗的比往常早。
然这一场大雨,第二天下午都没停,仪都城一直处在这样的灰暗阴霾,天空永远是蒙蒙的有一层灰罩着似的,第二天夜里,还响起了雷。
老人瞧见了会说天下久雨不息,又鸣雷,是老天爷在断案了,也有人说这季节这么下雨是不详。
到了第三天雨还没停时,连着阴郁几日,人的心情都让这雨下的沉闷不已。
也就在此时,漯城那丧钟起,消息很快传到了仪都这边,皇后娘娘殡天了。
皇上登基八载,六年前立王家嫡长孙女为后,三年前王皇病逝,立了李家女为后,如今,李皇后也病逝了,两任皇后除了王皇后生有一女,并无嫡子生下,皇上至今无子。
而这李皇后,就是仪都人。
皇后娘娘殡天的消息传到仪都后,各家立即就开始准备丧服,消息来得太突然,年纪轻轻的李皇后甚至都没有留下一儿半女,李皇后入宫前,在仪都见过她的没一个不说她好的,可就是这样才更让人惋惜。
消息传到的当天,大雨渐渐的小了。
年迈的李老太傅直接晕过去了,仪都这边距离漯城并不算远,有些品级的诰命夫人也得入宫哭灵,李皇后是仪都人,就算是品级不高,这些夫人也都要去送一送,当天中午,柳老夫人吩咐完府中的事,带着两个儿媳妇匆匆赶去漯城。
冒着这雨丝,仪都城门都是出去的马车,一路踩着泥泞。
国公府内上到小姐少爷,下到烧火丫头都换上了丧服,没去宫中的要守在家中哭灵,柳尚义和柳尚白都得留在府衙中,各府衙上下也都是哭声一片。
柳老夫人她们是等皇后娘娘出殡了才回来,回来的时候人都消瘦了一圈,宫中哭灵饶是壮年的人都受不住,更何况是年纪大的,柳老夫人回来的第二天就病了一场,吓的柳青芜守在她的床边怎么都不肯离开。
夜里柳老夫人醒来,看到趴在床内侧睡着的两姐弟,柳青芜的手还紧紧的揪着被子,伸手拉了她一下,柳青芜一下惊醒,抬头看到柳老夫人醒了,忙问,“祖母您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伺候的冯妈妈早就端来了水,柳青芜起身去接了杯子端的稳稳的凑到柳老夫人嘴边,还吹了几下,“祖母您喝。”
柳老夫人是累病的,哭灵那几日没休息,之后几日也没能好好歇着,吃了几贴药睡了两日人就舒服多了,看孙女一脸担心的望着自己,柳老夫人让她躺下,给她盖上被子,笑着安慰她,“祖母没事。”
柳青芜紧挨着她,“那您要快点好起来,您还要教我认字呢。”柳青芜声音里有些颤抖,她对生病有着恐惧感,慕氏的病对她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所以她一看到柳老夫人病了就紧张的不得了。
柳老夫人点点头,有些疲乏的闭上眼,柳青芜转头看了一眼酣睡的弟弟,这才挨着也闭上眼,心里默念着赶快好起来,渐渐的也入了梦中...
柳老夫人这一病,国公府上下惊动不少,柳尚义和柳尚白都是孝子,两个儿媳妇跟着丈夫,自然也要表这孝心,抢着要来侍疾。
只不过柳老夫人病下的第三天,罄竹院那边霖哥儿也有些小恙,夜里哭闹踢了被子受了些寒,第二天吐奶又拉了肚子,许氏的一颗心全悬在了儿子身上,后来的几天都是由何氏前来侍奉。
柳老夫人并不习惯让儿媳妇来侍疾,沉香院上下不缺人,若是真要在二房三房里面选,她更愿意让何氏过来。
虽然何氏这人存着不少小心思,但柳老夫人就是看得明白才愿意让她来,喂药递送汤水,入夜何氏歇在外侧的床上,白天寸步不离的守在床前。
病下的第六天,柳老夫人已经恢复的差不多,傍晚柳尚义提早回来看她,带来了不少托人买的补药。
“霖哥儿怎么样了,我病了几日,也没心思去问。”柳老夫人喝了药靠在床上,柳尚义给递过暖手炉子,“好多了,不肯喝药,屋子里侍奉的人打发了几个,白天夜里都是她自己照看,也累的瘦了一圈,这才能来娘这里。”
柳尚义有心给自己妻子说好话,柳老夫人听着侧了侧头,摆手,“孩子小,经得起几回折腾,我这儿不缺人,如今青芜他们在我这里,一个孩子你们总是顾得过来。”
“那自然是,就是伺候的人疏忽了。”
“底下的人会疏忽,那也是主子没有管教好。”柳老夫人说的淡淡,柳尚义想起妻子之前说过的话,更觉讪讪,幸好没和娘提出把煜哥儿带回去的话,如今霖哥儿小病一场就忙不开手,娘怎么会信能照顾周全。
两天后柳老夫人的病就全好了,时入十二月,等这二十七日戴孝过去,很快就迎来了新年...喜
☆、010
祖母贴心的小棉袄
十二月十六七开始仪都下起了雪,到了二六二七,深处的地方雪已经积的有半身高。
街上巷子里到处能听到鞭炮声,巷子口还有顽皮的孩子,偷偷把点着的鞭炮扔到路上吓人,四处透着新年的气氛。
柳府之中四处也是换上了新灯笼,各院的丫鬟们忙着在窗子上贴剪纸,进进出出的院子里,凸了叶的枝头上还点缀着彩纸扎成了花团簇。
新年对柳青芜她们这样的年纪是最无忧无虑的,穿着新衣裳玩雪,到各院子讨吃的,要红包,煜哥儿瞧见下雪高兴的不得了,一上午的时间都能扎堆在院子里,回屋的时候还不肯歇,要装满两大盆子的雪放到屋檐下让他玩。
上午换到第三双棉鞋的时候柳青芜就不许他再出去了,摸了摸他冻的红扑扑的脸蛋,“冷不冷。”
煜哥儿摇头,小手飞快往柳青芜的脸上贴,才刚刚抓过雪,看她被冻的抖了一下,呵呵的笑着,“姐姐,冷不冷。”
柳青芜伸手搓了搓脸颊,一下抱住了他,笑着往他衣领子后伸手进去,煜哥儿忙仰头阻止,口中糯糯的喊着,“冷,冷,冷死我了!”
翠屏端着姜汤进来瞧见这一幕,给他们各自盛了一碗,“在雪地里跑了这么久,驱驱寒。”
姜汤里添了不少红糖,又搅了蜂蜜,煜哥儿咕噜喝了半碗,停下来看姐姐,也学着小口小口的抿,抿了几口觉得一点都不过瘾,豪饮着几口就把余下的喝完,摸了摸自己小肚子,冲着翠屏伸碗,“还要。”
“喝多了伤胃。”翠屏给他兑了些温水在碗里,外头严妈妈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年礼的手册交给柳青芜,“大姑娘,慕家给您送东西来了。”
靖国候府上到慕老夫人,下到小舅舅慕衡铄,长辈们送来的礼都已经放了一车多,还有表哥表姐们,到了柳国公府,装了两车。
东西是直接报到沉香院的,柳老夫人过目后就让严妈妈给柳青芜送过来了,如今东西已经抬到院子里了。
“老夫人的意思是让姑娘您自己做主,这些是慕家给您和哥儿送来的东西。”严妈妈初拿到这手册时也吓了一跳,不过慕府的意思也够明显,在柳家过的再不济,大姑娘和三少爷还有个惹不得的外祖家会给他们撑腰。
“那我们过去瞧瞧吧。”翠玲给柳青芜穿上外套,煜哥儿也要跟着一起去,拉开沉厚的棉布帘子到外面,冷风袭面,冻的直打了个冷战。
手捧着暖手的小炉子往院子里西厢房走去,小径上扫过没多久又累了一层的雪,踩在脚下发出瑟瑟声。
到了西厢房,走进去就看到了几口大的箱笼,还有些零碎的是系在了箱笼之上,一旁堆着大大小小的锦盒。
翠玲念给她听,严妈妈一个箱子一个箱子打开来看,慕家送过来的都是实用的,上好的布匹绒裘,女红用的绫罗绸缎,还有个小箱子里打开来都是一些首饰镶坠,一整套的就放了四个匣子,还有直接可以镶嵌的宝石玉坠,看这成色,都不会是便宜货。
清点之后,柳青芜让翠玲拿出其中几样,把吃的留下,其余的都让严妈妈差人抬去库房里,回到主屋,柳青芜进了柳老夫人的屋子,身后翠玲还拿着刚刚从那边拿来的东西。
掀开帘子,里屋梨木雕琢的矮几子上立着焚香炉,炉子四面的空隙中飘出屡屡云烟,在空气里四散。
柳老夫人靠在榻上,身上盖着一身薄薄的云锦被,看她进来,放下手中的手札。
“祖母。”柳青芜上了卧榻,亲昵的挨到她身旁,翠玲把东西放下,柳老夫人看在眼里,笑着摸摸她的头,“都看了?”
“嗯,都看了,让严妈妈帮忙抬过去了。”
柳老夫人点点头,微严肃着口气道,“往后还有许多事你都要自己做主,你不比妍姐儿,有你三婶上下替她打点,晚熟几年都可以,但你不行。”
“祖母也不知道还能护着你们多久,再过几年你就要搬着单住,这该学的,家再小你也得学着当,什么样的主子才有什么样下人。”柳老夫人絮絮地给她说着这其 中的利害,柳青芜听的直点头,半响,见她不说了,从小盘子里拿起锦盒递给她,“祖母,今天慕家送东西来,我在里头瞧见了这个,您银凤簪上的宝石碎了,把这 个嵌上去,您就又能戴了。”柳青芜指着锦盒里的宝石,“这个和碎的一样呢。”
柳老夫人接过她手中的宝石,愣了一愣。
那一支银凤簪并不贵重,只是很多年前老国公在外给她带来的,戴了许多年,有感情了,半年前戴出去松落摔在了地上,把簪头上的宝石磕碎了,摔碎的那颗偏偏在仪都还配不到一样的,就一直搁在盒子里,她只向孙女提过一次,没想到她一直记在心里。
“祖母?”柳青芜喊了她一声,柳老夫人回神过来,叹息声,“是一样的。”她摸着这宝石,回忆里都是一些往事。
“簪子摔了,在仪都找不到镶嵌,隔得远也难打听,我原想大约你祖父也是想让我放下的。”冯妈妈替她取来了银凤簪,柳老夫人轻轻的摸着簪头上中间那缺了一颗的孔。
“那祖父一定是托梦给我了,我才记的这么清楚。”柳青芜笑嘻嘻道,“祖父让我去找来把祖母的簪子修好呢,祖母戴着一定很好看。”
柳老夫人微微一怔,笑意在脸上绽放了开来,屋外都能听到她的朗笑声,冯妈妈在一旁看的感概不已,许久都不曾看到老夫人如此开怀,大姑娘和哥儿到这里来,老夫人心情可好了不少。
“你这丫头。”柳老夫人笑的身子都发颤了,捏了捏柳青芜的鼻子,“那你倒是说说看,你祖父还说了些什么。”
林青芜红绯着脸,“祖父还说要祖母健健康康的,少生病,多笑一笑,等弟弟成亲了您的身子还好好的。”
柳老夫人望着她,半响,这笑意淡了许多,转而换之的是对她的疼爱,把她揽到自己怀里,柳老夫人半感概半唱的说道,“你啊,真是祖母的小棉袄。”...
新年来的很快,年三十团圆饭后,深夜子时,漫天的烟火齐放,把仪都的夜空照亮的犹如白昼。
姐弟俩坐在窗台边,煜哥儿抬头看了两眼烟火,半个时辰前他还很兴奋,现在双手放在怀里,低着头,一垂一垂,眼皮子耷拉在那儿,快要睡着了。
“晚上就睡在这里吧,夜里凉,也别抱过去了。”柳青芜捏了捏弟弟的脸,煜哥儿皱着眉下意识的伸手拨开她,嘟着小嘴模样逗趣极了。
张妈妈过去准备床铺,小厨房那送来了饺子,翠屏喂了煜哥儿几口,实在是太困了,没人扶着,这一头准扎在碗里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