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言听得一乐,佯装不知,“谢烬帮你叫了车呀。”
“那我还得谢谢他?”
“……”
两人不知什么时候熟悉起来了,拌起嘴有来有回的。但她跟应眠对话时语气轻松,看到谢烬却反而有些微妙的收敛,是很不寻常的表现。
她本来也不是什么能藏得住心事的性格,很快就暴露了情绪。应眠玩笑几句,敏锐地察觉此地氛围不宜久留,迅速离场很识时务。
谢烬问,“怎么了?”
她却有些说不出口。
她的心事向来都不吝于向谢烬坦诚,还是第一次这样烦恼——既想向他说明……可不知怎么,又不太想让他知道。
明明是很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似乎有难言之隐。谢烬稍加思索,又问,“是学校演出的事,还是卢真出了事?”
对她而言,最花心思的是舞台,最在意的是朋友。除此之外,应该没有什么值得让她这样欲言又止的事了。
“没有。排练顺利,真真也挺好的。”她抿了抿嘴唇,纠结半晌,终于还是咬咬牙问了出来,“就是……早上你为什么说,要我以后不要再做了啊。”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个字时都听不清楚了,几乎是说完的瞬间就感到后悔。
她怕会亲耳听到谢烬说出令人伤心的话,怕这次拒绝是某种不详的开端。
她怕会再变成没人要的狐狸。
“让应眠准备早餐,你可以多睡一会儿。”
谢烬想不到自己早晨无意的一句话让她郁郁寡欢了一整天,又不怎么会说漂亮话哄小女生开心,只得再强调一遍,“粥很好吃。”
奚言这次才听明白了。
谢烬好像不是嫌弃她,只是想体恤她早上多睡会儿觉。
“晚上也可以啊,等我放学回来就可以给你做。你以后要是想吃就提前告诉我。”
这次谢烬没有再拒绝。她心情恢复了些,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带着气馁又有些忐忑地问他,“我是不是不太聪明。”
“……”
谢烬忍俊不禁,摇了摇头。她这才高兴起来,挥挥手说,“那我去睡觉啦。”
小动物的快乐来得纯粹又简单。她回到房间,游曦正坐在桌边写日记,见她进来拘谨地停下了笔,“言言,你的日记写了吗?”
“还没。”
这是节目的任务之一,要求在录制期间每人至少要写七篇日记,会在接下来的环节中作为道具使用。
奚言前两天没休息好,晚上也没心思干别的事,今天精神还可以,就坐下一起写。
她没写过日记,还得问问游曦应该怎么写。
“就写你今天印象深刻的事情就好啦。节目组也没有规定字数,稍微写个几百字交差就可以的。”
游曦说着,笔尖触在本子上不小心落下个墨水印,不知怎么又脸红起来,“最好是跟这里的人有关,写你今天在别墅里比较有感触的瞬间。”
奚言点点头,看她继续写,自己也开始琢磨,最后熄灯前才完成了一篇小学生作文。
【今天我给大家煮了南瓜小米粥,是早上很困的时候煮的,大家都说好吃,只有谢烬没说。
我担心谢烬不喜欢,就问了他。
他回答我了,可是我没听懂他的话,还以为他嫌弃我,在学校排练的时候还想着,跳错了一拍被老师骂。
幸好晚上回来他告诉我,是希望我多睡觉才不想我做早餐的。他说粥很好吃,以后也会愿意吃的。
我弄错了游戏规则,连人话都要听两遍才懂,他也没有嫌弃我笨。
大家夸我的时候,跟谢烬说好吃的时候,是不一样的开心。
希望谢烬以后也能多夸夸我。】
**
第二次“心动频率”,奚言毫不意外地发给了谢烬。
别墅里也度过了一开始的尴尬期,大家相互之间聊天玩笑都更放得开。一些感情倾向便也隐约能够看出脉络。
然而这其中有一对异常显眼,感情倾向清晰得堪称板上钉钉。
节目组对奚言和谢烬的表现感到头疼。
节目的初衷是要拍这些人两两之间从陌生到熟悉的互动,最好任意两人之间都能组合出cp感来,这样在播出时感情线扑朔迷离,最有看头。
可他们两个压根不跟别人暧昧,除了彼此间有点小互动外,跟其他人的接触几乎为零。岁月静好得仿佛一对背景板,真就来租个房租过日子而不是来抢对象谈恋爱的。
何况他们彼此间表现得太熟悉,也是个问题:没有接触和试探,也没有过渡和发展,从最初就开启老夫老妻模式,稳定地熟悉着,怎么看都不像是陌生人在同居生活。
两人私下里关系如何不做干涉,在节目中拍不出感情变化会减少很多看点。尤其是奚言,她是这季的焦点人物,要是一直就这样不温不火地当个背景板,实在很可惜。
于是在第一周结束后,奚言又被导演拎进了小黑屋。
这次的要求更过分,节目组希望她能暂时假装不认识谢烬,人为地制造出一点感情波折。
奚言不理解,但为免显出自己不聪明,也没有直接说出困惑,谨慎地问,“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吗?”
导演说是,还给她罗列了一堆好处,节目播出后她的感情发展会得到多少人的关注云云。
她只问了自己心心念念用来养家的通告费,在工资的威胁下,不情不愿地答应了,“那好吧。”
这天晚上又是一次重要录制。他们将要交换礼物,确定第一次官方约会的对象,同时公开各自的身份职业。
一楼客厅里挤满了拍摄设备,导演站在镜头后调度现场。镜头对准了l形长沙发,六人分男女两边坐满。
一切准备就绪后,他们把代表着各自心意的礼物摆到了茶几上。大大小小的礼盒颜色不一,形状也不一样。
女士优先。三个女孩之间商量顺序,另外两人都说,“言言先挑吧,按年龄来。”
奚言一眼就看出哪只是谢烬的。
她不知道谢烬准备的礼物是什么,但有一只礼物盒子包装纸上印了猫咪的爪印。
应眠也看得一清二楚,心里暗笑这线索可太明显了,简直就在明晃晃地对某个小女孩说“选我”,里面的东西大概率也不是什么可以随机送给陌生人的见面礼。
“我最后一个挑吧。”奚言看了那只小盒子好几眼,最终却虚心地推辞,放弃了直接把它拿到手的机会。
她刚刚才被导演下达了封口令,担心表现得太明显了会被扣工资。
“那就倒着来?年龄最大的先来好了。”贺凌菲大方地笑起来,伸出手在一桌礼物上巡回了一圈,打趣道,“我是不是暴露了什么?”
“没事没事,只是排个序嘛,美女的具体年龄可以保密。”舒明洋接话道,“快选一个,我开始紧张了。”
他话音刚落,贺凌菲就在眼前的礼物盒上轻轻一敲,“那我就要这个了。”
舒明洋眼前一亮,捂脸笑起来,“这么巧吗?”
“真的假的?这个是你的?”应眠饶有兴致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菲快,拆开看看是什么。”
奚言也对这开盲盒的时刻很感兴趣,三个女孩子围成一圈,饶有兴致地看着中间的贺凌菲拆开了盒子。
里面是一套口红。在国内知名度颇高的品牌,全系列一共有七只,礼盒内侧的烫金字印了一串logo。
尤为特别的是,口红套盒下还叠放了一件女士短袖t恤,印着和口红套盒上相同的logo。
“这是我公司跟他们家联名的新系列产品。”舒明洋适时介绍自己的身份,“我嘛,就是还在创业,做自己的服装品牌。然后今年二十四岁,单身……其他的好像没什么要介绍的了哈哈。”
“才二十四岁就有自己的公司吗。”游曦发出感叹,“你做生意好厉害。”
“也没有做多大,其实还在发展阶段。”他谦虚道,“就做了两年多还没倒闭而已。”
谦虚归谦虚,名片也没忘了发。
“那也已经很厉害了啊。”贺凌菲笑着说。
她的笑容向来都控制得恰到好处,显出自信却不过分夸张的气场,看不出对这份礼物究竟有多喜欢。但对女孩子而言,口红套盒是很保险的礼物,大概率是合心意的。
“我的就比较普通了。”她收好舒明洋的礼物,向他推出自己的,“这个是我的。”
她的礼物盒体积稍小,但包装得很花心思,磨砂黑配色低调又高级。舒明洋拆开看,里面是一支男士香水,挑了挑眉,当即喷在手腕上试香。
奚言隔空嗅了嗅,味道还挺好闻的。
“是在香水公司上班吗?”舒明洋半开玩笑地猜测道,“还是化妆品公司?该不会是跟我一样在创业吧,那之后我们说不定还能有个合作。”
“不是哦。合作倒是可以有。”她拨开胸前的头发,在镜头前微笑道,“我现在是在证券公司上班,做理财顾问,今年二十六岁。之后如果有需要理财的话也可以来找我啊,我可以帮大家规划利率最高的产品收益。”
奚言暂时无财可理,但这职业听起来就觉得是很有能力的人才能胜任的,在清淡雅致的香水味里不明觉厉地跟着一起点头捧场,余光里却发现了一只不安的小兔子。
游曦双手放在膝上,交叠着手指抠来抠去,配合场面一起笑也笑得不太开怀。
她没想到大家会准备那么贵重的礼物。那套口红礼盒起码四位数,名牌香水也得要好几百,相比之下她自己做的小手工有点上不了台面。
现在再想着换个礼物也来不及了。她正在暗自懊悔,抬头却对上奚言的目光,怔了一下。
“该你啦。”奚言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腕,“没关系,挑自己喜欢的就好了。”
谁都不知道会抽到哪个人的礼物,所以在准备的时候就只是按照自己的心意而已。这样无论物品贵重,包含的心意都是平等的。
——奚言是这么想的。
游曦总是表现得不太自信,大概从第一天到这里来开始,身边的人都很优秀,使得她越发感到自己的普通。此时在奚言的鼓励下,才伸出手去拿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只礼物盒子。
奚言看着印着猫咪爪印的小礼盒被她略过,又忍不住瞥了导演一眼,嘴角不由自主地翘起来。
这可不是她主动挑的。
是命运的安排!
游曦拆开了自己的礼物盒,里面放着的是一台粉色的拍立得。附带的水晶壳上有许多可爱的小贴纸,还体贴地放了几盒胶卷进去。
应眠笑着清了清嗓子,“这个就是我的了。”
他居然介绍自己二十五岁,硬生生缩了好多辈分。能够理解的同时,奚言听得心里嫌弃。
真是个厚脸皮的老妖怪。
游曦显然对这份礼物喜欢得不得了,拿在手上就没有再放回去过。看着应眠拆开自己的礼物,羞赧地说,“这对袖扣……是我自己做的。”
她准备的礼物是一对男士珍珠袖扣。圆润的淡水珍珠闪着莹白细腻的光泽,是她自家产的,亲手钉到了袖扣上,“我今年是二十一岁,正在读大三,学的是珠宝鉴定专业。”
“好漂亮。”奚言忍不住探个脑袋过去看。被应眠小气地按了回来,“这给我的。”
他今天没有穿衬衫,但还是取出袖扣在手腕的位置比划了一下,给足了小姑娘面子,“真的很不错,你们专业是不是就教这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