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头。
“对于我来说,这个数字是三秒。”我告诉他:“我以前常做关于你的梦,梦见我们年纪很小,很年轻。你知道在梦里人是会当真的,而且记不清现实的记忆和规则,所以我在梦里总是很喜欢你。然后每天我醒来的第一反应,都是要去找你,因为我那时候喜欢你。然而第二秒我就想起你做过的那些事,第三秒我就能平静下来。”
我问他:“郑敖,你现在觉得,我喜不喜欢你还重要吗?”
我以前的时候,常觉得爱不爱很重要,张口就是爱恨,经过了这些年,渐渐明白,重要的不是爱恨,是我们之间的经过的那些事。因为那些事足以让爱变成恨,也足以让昔日最亲密的朋友和暗恋的人,变成今日的形同陌路。
郑敖没有回答我。
他说:“那如果我爱上你了呢?”
我笑了起来。
“那又关我什么事呢?”我问他:“不是你爱我,我就一定要跟你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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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当年说我的话,如今原话奉回。
我仍然记得那天阳台的月光,记得他和李貅在花房里的对话,记得他说出这句话的神态,他的姿势,和他那时的样子,年轻、狂妄、仿佛这个世界上有无数种新奇的快乐在等着他去临幸,每一样都比那个叫许朗的人重要。
如今江流石转,我成了说这句话的人。
真是报应不爽。
71威胁
说完那句话,他竟然没有生气,这让我很惊讶。
他只是笑了笑:“你还记得啊。”
他态度这么好,倒显得我在无理取闹,睿睿睁着大眼睛看了他一眼,他伸手摸了摸睿睿的头,睿睿躲开了,又缩回我怀里。我看着他,他却似乎比以前平和许多。
都算了吧,还计较什么呢,那时候他不过十九岁,寻常人正在上大学的年纪,说过的话,做过的事,犯过的错误,都是应该被忘记的,我虚长他两岁,这点度量总是有的。
“你回去吧,”我抱着睿睿站起来:“不要想带走睿睿,我不会把他交给你的。你以后再结婚的话,会有别的孩子,睿睿的处境会很尴尬。今天怠慢了,有什么事下次再说吧。”
我得打电话问李貅怎么办,还有我爸,他会赞同我把睿睿留下来的。早在当年他就开解过我,说郑敖是郑家的环境养坏了,我是和郑敖不一样的人,就算不能原谅,至少要理解这一点。
郑敖也站了起来。
“我不会结婚的。”他在我身后说:“除非是和你。”
我笑了起来。
“郑敖,你何必非得跟我过不去呢?外面花花世界,你要什么没有。”
“你说过的。”他似乎不太擅长说那个字:“我喜欢你,不关你的事,你不用和我在一起,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说着话,我的眼睛却看着店外的车。
以他今时今日的身份,无论如何,不该只带一辆车来这里,而现在那辆车竟然缓缓地开走了。
“那是什么意思?”我看着那辆车。
他也回头看了看,然后笑了起来。
“这三年我也仔细想了想。”他笑着,眼睛里却没有一点笑意:“如果还能再找到你的话,我大概又会像以前一样不顾一切地抓住你,把你关在我身边。而且我身上那些你讨厌的东西又会死灰复燃。所以我做了个决定,离开北京。”
“什么意思?”我惊讶地看着他:“你的工作呢?你不回北京,怎么指挥?”
“都交代好了,工作交给李叔和于素素了。”他轻描淡写地说。
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可是郑家……”我找不到确切的形容词:“那么多人都留在北京,你一走,他们怎么办。”
“郑家只剩我一个人了,我在那里,郑家就在哪里。”他的声音像是有点忧伤,又笑了一笑:“对了,还有睿睿。”
睿睿听见他叫自己,连忙装成听不见,把头埋进我颈窝里。
我仍然无法理解这件事。
“你做这种决定太鲁莽了,简直莫名其妙。”我试图打消他的念头:“你在那个位置,关系多少人的生计,就这样跑过来,你考虑过他们没有?”
郑家那个大院子,佣人厨师,还有苦瓜脸的管家、保镖,他的工作,关系着许许多多的人。就这样一走了之,实在太不负责。
郑敖笑了起来。
“那你愿意跟我回去?”
“你在威胁我?”我反问回去。
他不说话了,双手仍插在风衣口袋里:“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工作可找?”
“你不要告诉我你身上没有带钱。”我打量着他,连睿睿也忍不住回头看他,他把风衣口袋露给我看,大概是手工定制的,剪裁很好,为了给睿睿买童装,我研究过服装,怕买到不好的染剂和材质,他这是最好的工艺。
但他的口袋里没有一分钱,连手机都没有。他坦然地翻给我看,甚至还笑了一笑。
我懒得理他:“你要搞什么随便你,反正我不会管你的。”
“我知道,我会自己找工作。”他笑笑。
找什么工作?卖脸吗。他生下来就十指不沾阳春水,苹果都不知道削,睡个觉一点光都不能见,稍微差点的食物连看都懒得看,从小到大出租车都没坐过,一天到晚保镖跟进跟出,管家只差喂饭给他吃。他能做什么工作?
我不想跟他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