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敖却已经开始回答了。
“我爸半年前就开始让我接手工作了,香港那边一直是我在联系,还有欧洲和美国的两条线。”
李祝融说了一个“好”字。
“以后你把你父亲的工作慢慢接过来,先管正事,生意可以慢慢学。你父亲的秘书于偃在我那里,等会让他进来跟你把详细情况说一说,日本那条线我在看着,你不用管。”
郑敖点了点头。
李祝融站了起来。
“你奶奶年纪大了,不要让她操心。”他看了一眼郑敖:“还有你舅爷爷那边,也不要让他们掺合进来。”
这话里的意思让我心惊。
“我知道的。”郑敖说:“舅爷爷问我外面是不是有人在等着分肉,我说我自己可以搞定。”
他还这样年轻,就已经考虑到这一层。
在李祝融来之前,他一直没有和家里那些亲戚撕破脸皮,因为他知道,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真正的敌人,不是这些吵吵嚷嚷的亲戚,而是那些等着分一杯羹的其他人,甚至于关家都有可能。
李祝融脸上的表情总算和缓一点,哼了一声。
“想分肉,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他从来高傲得很:“贺家王家的小崽子都是一代不如一代,以为别人的儿子都跟他们一样,连祖宗的东西都守不住。”
“我会注意的。”郑敖低低地说了一句。
“我要去一趟夏家,夏知非的小情儿怕是要断气了,不然不会现在还没来。”李祝融看了一眼我们三个:“你们在这好好呆着,时局要乱了,到处都有不长眼的人。”
我看了一眼郑敖,他垂着头,额边的头发滑下来一缕,他的眼睛里有隐隐的狠绝。
我从来没怀疑过他会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有爪牙的,这张秀气的面孔下隐藏的,也许是连李貅都未必能压得过他的野心。
“李叔。”李祝融出门的时候,郑敖忽然抬起头来,叫住了他:“我爸真的在那个飞机上吗?”
李祝融站住了,却没回头。
他的背影挺拔宽阔,像一尊沉默的石像。
“在不在,找到飞机就知道了。”
36锋利
李祝融一走,屋子里就只剩我们三个人了。
我看着郑敖,李貅盯着我。郑敖看着李祝融出了门,门又关上了,窗户透进雪光来,放在架子上的白瓷梅瓶里插了一支腊梅花,光是色调就让人觉得冷。
郑敖抬起眼睛看了我一眼,李貅顿时如临大敌,挡在我面前:“想干嘛?”他现在以我的保护者自居,对郑敖都是凶巴巴的。
郑敖转过了身。
“我去看我奶奶怎么样了,管家会安置你们。”
不过短短几天,他背影似乎消瘦很多,但他什么都不说,解释,道歉,或者等着我去关心他,都没有。郑家人虽然嘴角常带笑,其实骨子里都是骄傲的,越是错了,越是骄傲。当然,也可能是觉得我不值得他这样做。
午饭在郑家吃,出了这么大的事,郑家有点兵荒马乱的,但还是按时开饭,李祝融把那帮亲戚收拾走了,佣人们都闲下来,管家亲自过来问我们吃得怎么样。虽然表情哀戚,态度却恭谨。
下午李貅被他爸叫去跑腿,我一个人坐在会客室里。有暖气,地龙烧得很暖和,也有书看,盖着毯子在桌边看书。后来来了一帮女客,穿着紫貂,一个个都非常漂亮,年长的十分雍容,约束着年轻女孩子们不要大声说话打扰到我。
我听到一个女孩子问表哥为什么还不来。
他们是关家的客人。
过了一会儿,管家把她们都带走了,留了一屋子的香味。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在这里。
郑敖似乎根本不需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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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李貅还没回来,我一个人呆在郑家。这附近显然是没有出租的,我打电话问我爸,可不可以派辆车来接我回去。我爸好言好语地跟我讲了一堆道理,什么现在是郑家的难关,我留在这里既是尽了一份心意,又可以传递消息之类的,总之立场很坚决,就是不让我回去。
晚上我住在郑家的客房里。
外面不知道是雪光还是月光,照得窗户都是白的,我想去郑家那个以前我很喜欢的花园走走,可惜实在是太冷了。倒是听见那些关家的客人的声音。关家的人性格都很豪爽,声音也很坦荡。
就连我都知道,关家女客都来了这么多,男客只怕会更多。郑野狐出了事,关家倾巢而出,说好听点是关心,说得不好听点,只怕心思也不太单纯。
第二天天晴了。
我决定自己走出去。
和管家打了个招呼,管家很惊讶,我说我有些东西在家里,而且还要亲自去公司请个假,所以必须得回去一趟。管家说可以等先生回来,现在车都出去了。
可能郑野狐确实是凶多吉少了,郑家和李家都叫当家人叫先生,现在郑敖成了先生了。
我说没关系,你指条路给我,我自己走出去打车。
管家眼看留不住我,很为难的样子,又不好现在再说有车,只好任由我走了出去。
这一片都是院子,榆树落光了叶子,枝桠上都是雪,有个院子里种了非常精神的青松树,露出一点树尖来,积了雪,像宝塔。我走近点想看,发现门口站了两个警卫。
印象中李家老宅也在这一片,希望不要碰到李砚,小时候他让我害李貅我没答应,还跟李祝融告了状,在那之后他就恨毒了我。虽然李祝融碍于亲戚情面不能惩戒得太过,但他们这些人,都是很在乎面子的。
走了两分钟,又路过几辆车,我站在路边让他们先过,但是他们却停了下来。
当中一辆的车窗摇了下来,露出后座上郑敖的脸。他穿着黑色大衣,脸色很苍白的样子,大概没睡好,郑家父子都是桃花眼,眼底有点红也不显得狼狈,反而非常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