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贺霖听说有南朝的使节前来,一时兴起干脆就从后面一直到了前厅,李桓所坐的那张大榻后的屏风后面,那边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一听到李桓要南朝将乙弗斯归还,她就清楚李桓绝对是在冒坏主意了。
上一次南朝北伐,结果内里闹内讧,被北朝捡了大便宜,就连大将,也就是梁帝的侄子也被俘虏了。
这些人的身价,十个乙弗斯也抵不上,要说李桓没冒坏水,她才不信!
果然听到那边南朝使节声音都轻松了几分,贺霖都想为他点蜡烛了。看着好像这事挺好办,但她总觉得这事情是要闹出幺蛾子的。
站了会,她觉得有些腿酸,招呼过一个侍女,给她放了一个胡床,她坐了上去。天天跪坐坐的腿都要麻了,这一回的坐坐胡床,倒是能够轻松一下。
她坐在那里,只当是没见着侍女诧异的眼神,继续听墙角。
南朝使节在那里继续说废话,听着很好听,细细扒开来没有一句是有用的。
李桓没有留南朝使节在大将军府里吃饭的想法,两个人只是为公,也没有私人的交往。过了半个时辰之后,使节就离去了。
这一次使节来的也是颇为低调,毕竟是商量将做了俘虏的贞阳侯赎回,说起来脸上也没关,自然是低调的来低调的走。
等那边南朝使节一走,贺霖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见到在场的崔岷和崔武,她还持起手里的长柄团扇遮住容貌,福了福身。
崔岷和崔武基本上就没怎么见过这个外甥女,崔家认回崔氏的时候,贺内干已经在李诨手下混的风生水起,贺霖也不是谁都能见的了。
崔岷看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从屏风后绕出来,身上着上襦和十破的间色裙,手披蜀锦披帛,有资格出现在将军府前堂的女子,放眼整个大将军府就只有一个。
他虽然没有见过贺霖,但也能猜的出来是谁了。
“两位舅舅安好,诸公安好。”贺霖见着李桓手下的那一群人,点了点头。
除去崔岷兄弟是她的舅舅,可以受了侄女这么一礼之外,其他的人还是起来对着她作揖行礼,“王妃。”
在场的多为汉臣,见着贺霖从屏风后绕出来,才知晓方才她一直都在屏风后听,顿时都有些吃惊。
李桓根本就不将刚刚贺霖在后面听当做一回事,鲜卑习俗本来就是女子可以参与政事里,他看着贺霖,“你到那边坐吧。”
说着,让侍女将一张宽大的榻搬上来。
贺霖也没客气,更加当做没看见那些臣属快要掉下来的眼珠子,自己走到那边的榻上坐下。
“方才说到哪里了,继续。”李桓说道。
贺霖出身鲜卑勋贵,她的父亲就是典型的鲜卑新贵,李桓治国用汉人,打仗用鲜卑人,但鲜卑人也不一定真的心甘情愿的退出朝堂,一心一意去打仗,鲜卑女子地位尊崇,参与政事也常见,有几个臣子相互打了一个眼色,坐下来继续和李桓说起政事来。
贺霖坐在那里,看着一群人一开始颇为精彩的脸色,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之前她懒得在这些人面前亮相,但是政事李桓也少和她说。
只是她怕自己一个嘴瘸说歪了,惹祸就糟糕,一般是李桓说,她就好好的听着。这一回她干脆就坐到了他手下这帮子人的面前。
臣子们心中虽然有顾虑,但是该说的还在说。
贺霖坐在那里听也颇觉得有趣。
更让她满意的是没有几个跑出来对着李桓说女子不能在这里之类的话。
不过……那个脸色……
贺霖看了几眼,现在是看不出来了,一开始还真的挺精彩的。
说完政事,一众人散去之后,李桓拉着她的手到屏风后面去,“娜古你今日怎么想着要出来了?”
“我只是来看看南朝使节,然后呆的闷了就出去看看。”贺霖笑起来,“没想到那么多人都在。”
“毕竟是一国使节,还是要多有些人在场。”李桓摇了摇头,“不过那群臣子还真的是脸色当真古怪。”
“看着我突然出现,你又不让我回去,就有些惊讶吧。”贺霖说道,“对了,你让南朝把乙弗斯送回来,打的是甚么主意呢?”
“……”李桓一挑眉,嘴角的笑也带了些不怀好意。
贺霖一看就知道自己的想法坐实了,“说罢,我知道你就在冒坏水。”
眼下已经热的人快要一头晕过去,李桓拉着贺霖先到室内,自己去屏风后面换衣裳,他换好衣裳,见着贺霖在饮用酪浆,贺霖手里拿着一只银小勺,往里头放了点葡萄干,西瓜之类的果物,抬头就见着李桓内着裲裆和下裳,外披轻纱衣,款款走来。
见着李桓那副骚包的装扮,贺霖就心中有气,以前她看书上说唐朝女子是身穿轻纱,如同披轻雾似的,结果她一穿过来,女人男人都喜欢露,但是女人里头还要穿个圆领衫,露事业线的那是舞姬!男人们倒是一个赛一个的露胸膛露身材,她的三观下限简直要被刷了个遍。
“哟,还冒着凉气呢。”李桓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她手中的鎏金杯,“这么好,怎么不喂我一口?”
贺霖吃酪浆,尤其在夏天总是要撒一层葡萄干和西瓜丁的,哈密瓜也想要,但是这东西要从西域胡商那里买,贵的出奇。
她听着李桓这么说,满足了他的心愿,送了一勺到他的口中。酪浆是用冰镇过的,加了蜂蜜,配着西瓜丁吃着还算好。
“其实,我是故意和南朝人那么说的。”吃了一杯,他懒懒的躺在贺霖的臀上,开口说道。
“哦?你要他回来作甚?是要菜市口那里滚一圈?”
“我要他那条命做甚么,我听说梁帝待他很不错,”李桓闭上眼,“也是,好歹之前也有一个京畿大都督的名号,能够唬住那些南朝人。”
“一个北朝叛臣,一个自己的亲侄子,孰远孰近,一眼就看得出来。乙弗这个人,把自己的命看得比谁都重,万一他知道梁帝要拿自己去换侄子,”说着他睁开了眼,笑意盈盈的去看贺霖,“你说他会不会狗急跳墙做出甚么事来?”
“……”贺霖想了想,她和李桓抬杠成了一个小习惯,嘴上说道,“你这计谋浅显的很,该不会被人看出来吧?”
“看出来又怎么样,只要那萧家皇帝自己往里头钻就好了。”李桓笑嘻嘻的,“这计谋不一定要多高深,好用就行。梁帝年纪大了,又出了皇子反叛不认父的这回事,做长辈的哪里会不心痛?只想着赶紧把晚辈给救回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谁也劝不了的。”
贺霖伸手就在他脸上捏了一把,“坏,还真是坏。”
不过她这下捏完,也没有继续将他怎么着。
“那就等着看看乙弗斯能在南朝掀起什么风雨了。”贺霖这会已经没有多少同情心给南朝了,她自己也趴在那里昏昏欲睡。
“萨保没闹你吧?”李桓看着贺霖一双眼睛都要黏在一起了,出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