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媳妇哪里肯放,笑说:“我早进来了,已经叫那老婆子去园门口等着呢。我等的跟什么似的,今日才等到你来!你要不依我,我就嚷起来,叫里头太太听见,我看你们怎么办?我进来了好一会子,屋里只有你们两个人,我在窗下细听,只道你们有些体己话要说。不过现在看来,你们两个人竟真是干干净净的主仆关系,不过我可不能像她那么傻。”
一见她动手,宝玉急的死往外拽。
正闹着,忽然听见原跟来的老婆子在外面喊了一声:“快出来罢,太太往这边来了。”
那媳妇吓的魂都快没了,连忙松了手放开宝玉。而宝玉脑袋轰鸣一片,显然已经吓怔了,听不出声音。
外边晴雯听见她嫂子缠磨宝玉,又急又臊又气,一阵虚火上攻,早吐出一口血来。现在又听说王夫人来了,心顿时凉了个透顶。
那媳妇连忙从里面出来,一回头见宝玉还呆站着,忙又进去拉着他出来。这边也顾不上狠命瞪着她的晴雯,心内只打量着想快些溜出去。
人刚走到门口,迎面的便见周瑞家的几个婆子掀开帘子正扶着王夫人往屋里来。她忙面带笑容上前,给王夫人请安。
宝玉无措的站在晴雯床边,缩着脑袋不敢看自己老娘的脸。
王夫人理也没理晴雯嫂子,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宝玉,待看到宝玉解开的衣领,脸都气绿了。
“还不给我过来!”完全失了在宝玉面前的慈爱,此时的王夫人犹如恶鬼上身一样。
从没见自己老娘对自己发过大火气,只这声怒吼,早把宝玉吓的肝胆欲裂。惊慌无措的看了晴雯一眼,便乖乖的走到王夫人身边。
似是宝玉听话的行为稍稍和缓了王夫人的怒意,王夫人收回瞪着儿子的视线,转而盯着晴雯,冷哼道:“勾着宝玉来看你,莫不是以为求他就能再让你进园子?呸,你个下贱的狐媚子,今日我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这辈子你也别想再踏进园子一步。”
晴雯一张极瘦的脸是白了又白,胸膛起伏的更加厉害,刚想说话,却开始狠命的咳嗽起来,险些就要背过气去。
宝玉一脚向前,却被周瑞家的给拉住了。而晴雯的嫂子怕火烧到自己身上,只缩着身子躲在一旁极力的充当隐形人。
好容易憋着缓过劲来,晴雯披头散发,小脸煞白,也不辩驳,只回敬给王夫人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里面有嘲讽、有悲凉、然而细看便会发现,她一双红肿的眼眸里更多的却是恨意。
指甲死扣着床沿,晴雯声似幽灵:“呵呵,太太真看的起我,原来我是做狐狸精的料么?说我勾引宝玉,太太可亲眼见了,还是亲耳听了?您既撵了我出来,以为我还稀罕进去,那您可就大错特错了。别说我本就和宝玉没什么,就是真有什么,我也不能任你随意轻贱!”
王夫人怒极反笑:“好个尖牙利嘴的东西,长的一脸狐媚样,还问我要证据,你打你在园子里的事情我不知道呢!一个臭丫头也敢横行无忌,宝玉给你几分颜色,你还想开染坊?告诉你,你那一套在我这里行不通。你不是不稀罕么,那好,既然这样,咱们府里也留不下你,现在我就将你扔到大街上。我倒要看看,你是哭着求着要回来,还是等着别人捡你?”
“母亲不要,晴雯病的不轻,这都是糊涂话,您已经撵了她出来,难道就不能放过她么?”宝玉站到王夫人面前哀求道。
“宝玉,难不成你魂已经被勾去了么?事到如今还要替这个贱货说话,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快把衣服给我扣好!”
宝玉一直不曾注意到自己刚才在同那媳妇拉扯间被拽开的衣领,现在被这么一骂,下意识的低头去看,最上面的扣子被解开两颗,正露出里面贴身的衣物。
砰的一声,脑袋嗡嗡作响,宝玉又羞又气,嘴里直道:“不是晴雯,是……”一边说,一边用眼睛搜寻着晴雯嫂子的身影。
最后将视线定格在周瑞家的身后,不过也只几秒钟,之后便极快速的移开了。周瑞家的转身去看,便望见晴雯的嫂子正蹑手蹑脚的要向外走。
周瑞家的素知这媳妇不妥,妖妖娆娆的一身风骚劲儿,于是忙一把走过去将人给拽了回来。
王夫人见她打扮的浓妆艳抹,但也颇有几分姿色,一看就知不是个正经人。又见宝玉看了她一眼,王夫人被气的话也不问,直接让周瑞家的将人按下,上手打脸。
那媳妇一连被扇了六下,晕头转向,火辣辣的脸颊已经迅速肿起。而后头发又被揪起,那媳妇被迫抬起头来,王夫人笑道:“果真是姑嫂,做的事情都一样。我若不来,宝玉是不是就要折在你手里了?今日若不治了你们,还真当我是软柿子好捏不成!”
“太太饶命,我并没有做什么,二爷一到屋里就来看晴雯。我刚刚进来也是无意中碰上的,请太太明鉴。”那媳妇是死不认账。这样的罪名认了也只有死路一条,贾家的这口饭她无论如何都还想吃下去,因而她便只能紧咬牙关。
“宝玉你说。”王夫人盯着自己儿子。
“额,是,是她……”宝玉把心一横,实话实说了。他知道若不说实话,他娘肯定要把此事全部算在晴雯头上,为了保住晴雯,其他人的死活,他也管不了!
那媳妇没想到一向偏护女子的宝玉,竟真的把她给告了!面对众人嘲讽满布的脸,她完全软倒在地。
这个女人想的没错,宝玉是向来偏爱女子,但那只不过是厚爱年轻的女孩们,像她这种嫁为人妇的,除了凤姐李纨等亲的,宝玉一概是不怎么想理会的。
王夫人嫌恶的放开她的头发,吩咐道:“赏她四十棍子,不死就丢出去。”
“太太饶命啊,都是晴雯那贱蹄子要对二爷不轨,真的与我无关。二爷只袒护晴雯,欲要我顶罪,太太您,您要信我!”她一听要挨四十棍,即便不死肯定也废了,来不及多想,当下便开始胡乱的喊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