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妍笙浑身都僵住了,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诧不已猛地回过头,只见白玉池的岸上立着一个身量极高的男人,眉眼似画唇角含笑,手中还捧着件儿她的换洗衣裳。
脑子轰地一热,她只觉眼前一黑几乎要晕厥过去,颤抖着伸出手指向那人,“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严烨的表情有些不明所以,反问道,“不是娘娘着臣今日早些过来么,娘娘忘了?”
……好像昨晚上,她确实说过来着……可是、可是他也不能在她沐浴的时候这么直冲冲进来啊!玢儿呢?音素呢?永和宫的里的人都死了么?竟然能让他跑到她的浴室来!陆妍笙气得浑身要炸开,又忽然想起来自己未着寸缕,连忙将身子整个沉入水中,羞愤难当随手抄起一个手边的象牙篦子就朝他扔过去——
“给本宫转过去……”说完又觉得那里不对,忙改口,“给本宫滚出去!”
知道猫儿炸毛了,严烨也很知趣,哦了一声便旋身要走,又听见陆妍笙在他背后气急败坏地喊,“把本宫的衣裳放下再滚!”?
☆、适婚之龄
? 音素给严烨奉了毛尖,他独自一人坐在正殿的花梨木椅子上有一口没一口地抿。眸子时不时看一眼外头的积雪,白皑的地泛起青白的光,看上去凄冷而苍凉。他心头慨叹一声,今年的冬日实在太过绵长,天上的雪像是下不完了,跟倒似的。
近段日子着实不太平,江北的涝灾将将赈了,柯舍一代又闹起了雪灾。前些时日从那方传来的消息,说是已经冻死了几百人。讽刺的是,天下百姓水深火热民不聊生,临安的这些皇亲贵胄们却毫不为所动,风花雪月争权斗利,片刻不安生。
他唇角挂着个讥笑,想起前日皇太子景晟行色匆匆地来找过自己。
这位大梁储君贯是个绣花枕头,一肚子花花肠子。时常在临安的花胡同里寻花问柳,各个窑子的姑娘就没几个是他没碰过的。景晟十五岁便大婚娶了林阁老的孙女儿为太子妃,过后不到半年便又娶了两个侧妃,之后更是左一个妾室又一个填方地纳。如今已经二十了,却还是没有半点要收心的架势,前儿来寻他也不为别的,说是看上了今年新入宫的一个答应,让他给帮衬帮衬,助自己一亲芳泽。
严烨在大梁的名声早坏透了,景晟也是思虑了良久才决定找到他。毕竟这回这个太子爷瞧上的人是他父皇的宫妃,若是旁人,自然劳烦不到严烨头上。他是司礼监的掌印,是紫禁城里手掌大权的宦官,翻手云覆手雨,要为他弄个嫔妃简直易如反掌,何况皇帝还病在榻上。
既然太子爷已经开口,他自然也不好拒绝,否则便是驳东宫的面子。他咽下一口茶水,清淡的茶香在口齿间晕染开,眼中滑过一抹轻蔑的笑意——老子不中用,儿子又这样不争气,大梁的气数果真长不了了。
等候了约莫半个时辰,还不见永和宫的主子出来。桂嵘偷偷拿眼瞄严烨,压低了声音提醒说,“师父,陆大人邀您今儿去府上小叙,”说罢又抬头看天色,“时辰也差不多了呢。”
严烨嗯了一声,将手中的茶盏放到了桌上,徐徐道,“我记得的。”
桂嵘闻言便不再多说,只垂着头恭敬地立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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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妍笙气急败坏,匆匆穿上衣裳便出了浴室,门口立着的玢儿见她出来,登时小脸一垮,怯生生地喊了句娘娘。
她一肚子的鬼火没处撒,瞧见玢儿更是火冒三丈,怒喝道,“本宫让你守在外头,你就是这样守的?竟然把严烨给守进来了?”
玢儿很无辜的模样,哭丧着小脸解释,“奴婢知错了。您让奴婢守在外头,奴婢自然不敢怠慢,可是人有三急……奴婢原想让人来替的,可又觉着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不打紧,谁知、谁知道……”
等玢儿从恭房一出来,便发现她放在浴室门前的衣裳不见了,不消片刻又听见妍笙在里头怒气冲冲地咆哮,她心头一沉,之后发生的事情更是令她始料未及——她没看错吧?怎么严厂公从里头出来了?不禁大惊道,“严厂公?您怎么进去了?”
当时严烨的表情很淡定,他只是理所当然地回答,“方才娘娘在里头说要衣裳,你又不在,我路过听见了,便给娘娘送进去。”
玢儿大窘——厂公大人笑话不是这么讲的好么,您路过也能路到她家主子的浴室,也忒匪夷所思了吧……
“事情就是这样儿的,”她皱着眉头很歉疚的模样,看着陆妍笙信誓旦旦道,“娘娘,您就饶了奴婢吧,这回是奴婢疏忽了,奴婢发誓,再没有下次了!”说着还煞有其事地竖起三根手指头。
陆妍笙无言以对,巴不得一头撞死在柱子上,又瞪着玢儿恶狠狠说,“再有下回,我活活扒了你的皮!”
玢儿被她的模样唬了一跳,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了一句,“严厂公本就是个太监,伺候主子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嘛。”
她被气得噎住,“依着你的意思,还是我自己太大惊小怪了?”看来自己平日对这丫头真是太好了,如今竟蹬鼻子上脸愈发不懂规矩!心中气得急了,她别过头神色也冷下去,声音尖锐道,“看来本宫平日对你真是太过纵容,你明日便去浣衣局陪着灵书吧!”
看出这回她是真的气了,玢儿心头也惶惶然起来,声音也跟着软下去,捉着她的袖袍央求道,“主子您别气了,方才是奴婢失言了,您要打要骂都行,可千万不能让奴婢离开您。”说着鼻头一酸,眼眶里头便盈上了晶莹,可怜巴巴地哽咽说,“奴婢都跟了您这么多年了……”
陆妍笙的耳根子软,见玢儿通红着眼眶,心头不由想起上一世她为自己吃的那些苦,语气也不禁轻柔几分,有些无奈道,“念你是初犯,姑且饶了你。”
玢儿顿时破涕为笑,扶着她就要往寝殿走,半道上却又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惊乍乍道,“对了娘娘,严厂公说是有正事儿要跟您说,这会儿怕是还没走呢。”
一听到那个名字她就来气,闻言,妍笙冷哼了一声,皮笑肉不笑说,“正事儿?他能有什么正事儿?他爱等就让他等吧。别忘了,我是主子,他是奴才!”说完就要径自往寝殿走,走了几步却又停下来,心中觉得有些不妥。毕竟严烨在紫禁城里举足轻重,若是这样明目张胆地得罪他,依着那人狭小的气量指不定怎么报复自己和沛国府,不能逞一时之快。
因又皱着眉说,“算了,还是去见见吧。”接着便一把扶过玢儿的手朝正殿走过去。
将将跨过门槛,她便瞅见坐在紫香木大圆桌边儿上的严烨。他的左手随意地放在桌上,食指习惯性地敲着桌面,发出“砰砰砰”的声响,规律而轻闷。那只手的骨节分明,干净而修长,严烨很讲究,就连指甲都修剪得极为漂亮。她的目光落在一道暗色的疤痕上,淡淡的一条痕迹,像是擦挂的小伤痕。
她脑子忽地一嗡,想起那是她入宫被绊滑倒时给他弄上的,不禁有些莫名地尴尬。
琢磨间,严烨已经看见了她,便从容起身朝她施施然揖手,恭谨道,“臣参见娘娘,恭请娘娘玉安。”桂嵘也跟在一旁朝她见礼,头埋得低低的,极为恭敬。
妍笙嗯了一句,脸上不咸不淡,兀自在殿中的主位上坐下身,音素连忙为她捧上一个盛了香片的青花瓷茶盅,又低眉垂首地退到一旁。她左手执茶托,右手捻着茶盖儿,却不急着喝,只沉声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厂公有何事?”
严烨闻言一笑,并不回答。她微微蹙眉,侧过眼看了看音素同玢儿,两人即刻反应过来,施了一礼便退了出去,桂嵘走在最后,顺道将殿门微微合上。
偌大的合欢堂只有他们两个人,陆妍笙觉得气氛有些诡异,清了清嗓子故作平静地看一眼严烨,说,“厂公坐,有什么话便说吧。”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严烨在她身旁的椅子上坐下来,端起桌上的茶盅徐徐说,“臣过会子要出宫,是去沛国府。臣琢磨着,娘娘该有些想要臣带给令尊令堂,昨夜来也是为了这桩事,只可惜娘娘……”
说到这儿,他住了口,并不再往下,只唇角的笑容又浓了几分。
妍笙听他竟然提起了昨夜的事,不禁羞恼得想挖个洞钻进去,侧过头看严烨,却见他的神情很自如的模样,没有半分的尴尬。
昨儿的事儿认真说,是她轻薄了他,可是人家被轻薄的都这样淡定,自己这样似乎更不该多想了。这么一琢磨,妍笙心头稍稍安稳几分,又说,“既这么,就请厂公替本宫转达父亲母亲,说本宫一切都好。”说着她微微一顿,忽又记起江氏同妍歌指派灵书对她下毒的事情,她眼中的神色骤然冷冽几分——这桩事究竟要不要告诉母亲呢?她有些犹豫。
严烨垂着眸子看着手中的茶盅,青瓷茶碗的边沿隐隐有一圈胭脂绯红,他不着痕迹地一笑,并不看她,只慢条斯理地吐出一句话,“就这些么?”说罢微微一顿,他的眸子落在她娇艳的脸上,声音也沉下去几分,“陆二姑娘与府上的姨娘这样害娘娘,您忍得下这口气?”
陆妍笙一愣,接着又反应过来,不禁骇人失色——难道、难道他也知道那件事?不由凝眉道,“厂公这话是什么意思?”
“紫禁城里没有臣不知道的事情。那个叫灵书的才将入宫便到了浣衣局,其中必有蹊跷。”严烨说这话的同时将茶盅递到了薄唇边上,微微抿了一口,又凉声道,“臣说过要尽心扶持娘娘,必说到做到。陆二姑娘如此害您,娘娘不可如此姑息。”
妍笙心头冷笑。话说得这样好听,却不知的他心里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然而她面上却不动声色,只说,“那依厂公的意思,是要将本宫中毒之事告诉父亲?”
严烨却摇头,侧过眼朝她微微一笑,流风回雪一般浅淡,“陆二姑娘快十四了,十五便是适婚之龄。临安林家的六爷现今尚未婚配,不若请皇后娘娘赐婚,将陆二姑娘嫁予林六公子。”
她微讶,又见他扯起唇一笑,慢悠悠说,“对了,臣还知道,林六爷昨年不慎坠马,已经不能人道了。”
陆妍笙更惊讶,捂着口诧异道,“这样的秘事,厂公如何晓得?”
他只笑道,“娘娘可别忘了,普天之下,哪里有东厂不知道的事。”
这、这简直是将妍歌往火坑里推——秦林两家素来有梁子,一旦这个妹妹嫁入林府,母亲定更不待见江氏。还有林六爷不能人道这一条,也都足够妍歌流一辈子眼泪了吧!妍笙半眯了眼,你不仁我不义,妍歌能对她下那样的毒手,自然不能再怪她心狠!
她略沉吟,又说,“那舍妹的婚事,就请厂公多费心了。”
严烨笑了笑,接着便揖手起身道了退。陆妍笙长叹一声气,暗道果真不愧是东厂的人,竟然能想出这样的损招来,简直是教人生不如死啊。她觉得一阵烦闷,动了动手去拿桌上的茶盅,却猛地一惊——
他方才喝的竟然是她的茶!?
☆、担君之忧
? 妍笙入宫已经十日,期间也曾往慈宁宫觐见高太后。太后年事已高,身子骨也不大好,整个慈宁宫里充耳的尽是念诵梵文的声音,枯燥而乏味。她见到妍笙带来的藏香很是欢喜,又见这丫头年纪轻,自然晓得陆妍笙这样的年轻姑娘对青灯佛卷没兴趣,只说了几句话便打发她去了。
时近除夕,整个紫禁城似乎还是沉寂的,瞧不见半分喜庆的色彩。皇帝如今抱恙,往年里最隆重的节气也变得索然无味,唯一同往年相似的便是长仪殿中诵经的僧人,通宵达旦祈福。敦贤吩咐了严烨,命司礼监将今年的恩裳分发到各宫。毕竟是大年,该赐下去的东西也还是得赐下去,寒碜不得。
陆妍笙虽是从未侍过寝的嫔妃,恩赏到永和宫的东西仍旧很多,玢儿瞅着一堆的珍宝笑得合不拢嘴,直在妍笙耳畔说是严厂公对她们永和宫格外观照。
她听得烦了,翻了个白眼便进寝殿躺下了。
夜已经深了,才刚停下雪的天竟然又开始落雨,大粒的点子刷刷地往地上下,更夜的雨声很是扰人梦。她平躺在牙床上睁着眼盯着床帐顶,心头只觉得一阵恍惚。
一切都与初衷背道而驰,许多事似乎都在依照着上一世的轨迹前行,照这么下去,一切还是会像从前一样的。她觉得凄惶,抬起手覆上额头。如今知道皇帝病情真相的,放眼整个大梁也就那么几个人,她便是其中之一。皇帝根本不是罹病,而是遭严烨给下了毒,可是她即便知道了又能如何呢?严烨用整个沛国府威胁她,她没有勇气和他鱼死网破。
到底该怎么办呢?
难不成要将上辈子的事全都原封不动地告诉父亲么?只怕父亲只会认为自己疯了吧!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她头一回感到自己是那样地渺小无力。是啊,她只是一个女人,手上没有权势便什么也做不了。
窗外寒风呼啸,冷雨凛凛,愈发使她惴惴不安,连着整个晚上也没有入睡。约莫四更天的时候,她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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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时分,下了一夜的大雨终于停了下来。越发地逼近年关,慈宁宫中的高太后见宫中这样冷寂,终于下了一道懿旨,恩准各个宫室的宫人裁剪窗花。
独自用过午膳,妍笙便同宫中的宫娥们一道坐下来剪窗花。紫禁城中的日子枯燥,宫中的宫娥内监们对裁剪窗花格外精通,音素更是个中好手,不消一会儿便剪出了“五福临门”、“二龙戏珠”以及“岁寒三友”。玢儿捧起窗花细细地瞧,笑盈盈说,“音素姑姑真是心灵手巧,我可从来没见过这样精致的窗花儿,比坊间卖的好不知多少倍。”
妍笙也接过来看,笑着赞道,“就是,音素真是有一双巧手。”
音素双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宫中另几个宫娥也来跟着一起动手。这些宫娥里头年纪最大的十九,最小的只有十四,一群姑娘围坐在一起嬉笑,整个宫室似乎都活过来。妍笙心情也难得地好了许多,面上逐渐有了笑容。
话匣子一打开便收不住,一个名为青璃的宫娥忽道,“我认识一个敬事房当差的公公,听说,今儿皇上觉得身子好多了,竟还翻了牌子。”
此言一出,众人皆瞠目结舌。妍笙惊讶不已,忙问,“你说什么?皇上翻了牌子?是翻的谁?”
青璃又恭敬道,“回娘娘,奴婢也是听说。说是皇上今儿翻了孙答应的牌子,”说罢微顿,又怕她不知道孙答应是谁,补充道,“就是那个和娘娘同时入宫的孙答应,孙晨珠。”
妍笙面上惘惘的,显然还是不知道是哪个孙答应。不过这些并不是她关心的,令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皇帝病成那副样子,如何还能临幸宫妃?就算真是身子见好,也不能立马就行房事啊,那不是大伤龙体么?
她觉得奇怪,又道,“这恐怕不能吧,太医们怎么说?”
青璃摇摇头,“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
玢儿却丝毫不以为然,一边儿剪着手上的窗花一边儿说,“主子,这有什么不能的?皇上想要临幸哪个嫔妃,哪里是那些太医管得了的?”说着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神神秘秘地凑近妍笙,压低了声音说,“娘娘,今儿是孙答应,依奴婢看,明儿指不定就到您了。您是不是觉着很忐忑,不如先好好准备准备?”
妍笙被这番话弄得双颊通红,羞恼地啐了玢儿一口,嗔道,“小丫头片子,怎么这样没脸没皮,这样的话说出来也不嫌害臊!”
玢儿吐吐舌头,“这有什么好害臊的,您早晚不得过那一关?”
她被唬了一大跳,心中很是惶恐——这简直太不对了,皇帝不是都病得那么厉害了么?难不成严烨良心发现,将皇帝给治好了?转念又立马觉得不可能。那是怎么回事呢?如果皇帝真的能临幸嫔妃,那自己岂不是……
她惶惶然,低低叹出一声气。
大梁后宫设敬事房,专司皇帝房中事。每位嫔妃侍寝时都务必照着敬事房的规矩来,说是每日敬事房的内监都会奉上大银盘,里面盛数枚赍牌,每个牌子后方皆书嫔妃姓名,供皇帝挑选。敬事房的总管内监记住这个牌子,将牌子交予驮妃内监。夜幕时分,皇帝就寝后先上榻,由驮妃的两个内监将侍寝的嫔妃衣物除尽,用红绸软缎将其全身包裹,蒙上双眼,两人一道将嫔妃送上皇帝的龙榻。事毕后,驮妃内监入寝殿,将嫔妃包裹着抬出,又问皇帝曰:“留或不留?”皇帝若答留,则拿出彤史册记录在案。若答不留,则按压嫔妃腰股间某处穴位,使龙精流出,嫔妃则不受孕。
月上梢头,将将戌时许,敬事房的驮妃内监便到了茗香阁。
虽早有准备,但临到头了任谁也会紧张。孙答应年方十六,是淮安知州的女儿,自幼被养在深闺,连生分的男人都没见过,如今就要侍寝,自然是紧张万分。
她手心里全是汗水,忐忑不安地坐在牙床上。房门被人从外头忽地推开,走进来两个脸生的内监朝她揖手,“小主。”接着便上前动手脱她的衣裳。
孙晨珠身子一僵,却也不敢有所动作,只能任由这两人将自己扒得光溜溜,最后给裹上一匹大红绸子,抬出了茗香阁。
另一厢,候在养心殿西配殿里的人却有些焦急,不住地就着夜色朝外头张望,眼中满满的是急切。他有些忐忑,惴惴不安地扫一眼躺着文宗帝的正寝殿,回头小声道,“严厂公,这主意真的可行么?若被父皇知道了,那我……”
仙鹤腾云灵芝蟠花烛台旁立着一个身条笔直的高个儿男人,闻言,他侧过眼望向景晟,唇角携着一个挑达的笑容,语调淡漠道,“臣既然答应了殿下,自然不能食言。孙答应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殿下放宽心便是。”
景晟听他这么一说,心便落在了肚子里,笑了笑拍拍严烨的肩膀,“厂公于我有恩,将来必少不了厂公的好处。”
闻言,严烨面上却挂起一份惶恐的神色,揖手恭谨说,“臣为太子殿下尽忠,本是分内之事,不该妄自居功。”
景晟笑了笑,“我定不会忘了厂公。”
正说着话儿,外头便传来一阵哒哒的脚步声,严烨眼中滑过一抹莫名的笑意,朝皇太子低声道,“殿下,孙答应来了,臣告退。”
景晟一颗心全都飞到了美人儿身上,闻言只随意地摆手,边伸长了脖子往外头望边道,“行行,厂公你先回吧,我改日再找你喝酒。”
严烨揖手应了个是,接着便转身步履从容地踏出了养心殿大门。
夜风吹得烈,一排排房檐下的宫灯都有几分飘摇。他在丹陛上站定,呼出一口白烟子,双手交叠在一起搓了搓手背,桂嵘连忙抖开了披风给他系上,接着便提起宫灯跟在他身后往东辑事厂的府衙走。
今儿过后,紫禁城里又得多一个亡魂了。严烨慨叹一声。